画手a也是个处在上升期的新网络画手,人气比易晖要高一些,粉丝刚上万。他微博下的评论一面倒,都在说他太善良了,替他感到不值,几乎每层楼都艾特了1只小hui侠,让抄袭狗过来跪下道歉,然后封笔滚蛋。
是以屏蔽也起不了什么作用,手一滑便能看见各种冷嘲热讽或者直言辱骂,易晖强撑着回复了几条,希望不明真相的网友们明辨是非,至少看清楚前因后果再做判断。
然而并无效果,撇开画手a的粉丝不谈,凑热闹的路人多数是为了逞一时口舌之快,无论青红皂白骂一顿发散完戾气就走,谁管你抄袭没抄袭。
易晖脑袋里乱哄哄,从四面八方涌来的各种声音占满了他的思绪,有的在笑,有的在骂,还有他之前在评论区眼熟的粉丝,平时总夸他神仙画画,这会儿都不听他解释就扬言脱粉,还说对他很失望。
他想逐条回复评论,告诉他们“我没有抄袭”,可他自己都觉得这句解释单薄无力,有谁会相信他的一面之词?
除了江雪梅和江一芒,大概只有哆啦哼哼了。
设置了不接受未关注人的私信,哆啦哼哼的私信框便一直在最顶部,消息一直没断过——
不要看评论,除了我的私信其他全部屏蔽。
别听他们胡说,我知道你没有,你怎么可能抄袭呢?
我梳理了一遍前因后果,知道该怎么做了。
约稿的原画发给我,谁约的稿也告诉我。
如果没有真名,微博号也可以。
还在吗?
是不相信我吗?我们的聊天记录在这儿,你可以实时截图留底。
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处理好。
还在吗?在的话随便回复我一下,不想说话按个表情也好,我很担心。
……
不知怎么回事,面临口诛笔伐时易晖没哭,被妈妈抱在怀里时也忍着没哭,这会儿接受到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的支持和帮助,他却想哭了。
鼻子酸得厉害,易晖睁大眼睛仰起脑袋拼命把泪憋回去,在模糊的视线中艰难地点开输入框,选了个表情发过去。
看到对话框中出现的[ok]表情,周晋珩狠狠松了一口气。
他差点就给易晖打电话了,幸好最后关头收到回复,不然他一个冲动,眼下抄袭风波和掉马翻车哪个更严重还未可知。
不多久,1只小hui侠把原稿和约稿人的微博号发了过来。事情发酵到这个地步,他还护着别人:约稿的人也是受害者,不要把他的名字挂出来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周晋珩已经把事情经过研究透彻,涉嫌抄袭的两幅画也进行了比对,此刻底气十足地嗤笑一声,回复:受害者?加害者还差不多。
易晖那头回复很慢,似乎陷入思考:他为什么要害我?
周晋珩犹豫片刻,最终没把他走上社会后见识过的那套残酷法则讲给易晖听,只说:这个世上坏人很多,不是你安守本分他们就不会招惹你。有的坏人死性不改,有的不见棺材不掉泪,还有的笨得要命,做错许多事才知道后悔。
易晖消化了很久,一本正经地回复说:知错能改就是好人
看到这句话,周晋珩笑了,笑小傻子把“好孩子”擅自改成“好人”,也笑自己总是顶着哆啦哼哼的皮夹带私货。
被发了好人卡的周晋珩干劲十足,回到s市即刻赶回家里。
易晖所有的作品都被他好好地收在画室里,前几天杀青后还回来看过,所以很顺利地找到了他要的那幅画。
临走前还给门口的那盆白雪花浇了水。周晋珩学着易晖的样子,蹲在花盆前,戳了戳它的叶片:“再等等,你的主人马上就回来了。”
次日凌晨,抄袭事件爆出的八个小时内,一个名为“哆啦哼哼”的微博用户发长文艾特1只小hui侠、画手a,以及昨天晚上发布抄袭证言的那个小号。
文章从昨晚的事件入手,先分析了两幅画的构图、色彩上的差异,再举法律条款证明所谓的“局部相似度极高”不成立。
为堵网民的嘴,后面还举例了多幅类似作品,其中一幅署名为易先生的画作尤其具代表性,三幅画放在一起比较,只能说在作画习惯和构图技巧上颇为相似,其他方面则各有千秋,根本构不成抄袭。
紧接着是聊天记录。从时间线上看,1只小hui侠是在上上个月接到这个约稿,对方的要求他画慈祥的奶奶,除了规定人物的穿戴相貌,还要求人物必须临窗而坐,西下的夕阳刚好斜落在身上。
这样的构图无论如何都会与画手a的那幅作品有共通之处,更何况约稿者还对背景做了要求,让画手在旁边的矮几上画一盆白色的花。
这盆白色的花正是昨夜路人们探讨的重点,许多人认为年过花甲的老年人多偏好姹紫嫣红,不可能喜欢从传统意义上讲比较晦气的白花,加上两位画手画的老奶奶都身穿颜色鲜艳的唐装,怎么看都觉得旁边的白花突兀。
画手a公开这幅画的时候曾解释过说自己的奶奶小时候在南方生活时养过这花,所以对它格外偏爱,这无异于将矛头指向1只小hui侠——为什么想到画这花,还刚好跟画手a的是一个品种,国内并不常见的白雪花?
对此,原博除了给出聊天记录证明是约稿者要求的,还贴出好几张白雪花的照片,说:“坐标s市,我们家养的。这花一点都不稀奇,自己没见过就不准别人画,这是个什么规矩?你们家画手a大大定的吗?”
全篇摆事实讲道理,就这一句掺杂了个人感情,像是拟好的公关稿临时被人加塞了一句。也正是因为这句意在嘲讽的话,让整篇公事公办的稿子有了点鲜活的人气。
毕竟碰到这种事,谁都没法心平气和。
由于澄清足够及时,影响还没扩大的时候就已经被遏制,很多早睡早起的群众起来就看到碰瓷抄袭被迅速反打脸的全过程。再经由几个圈内大号随手一个转发,一时间众人吃瓜,圈内闹得沸沸扬扬,圈外也来凑热闹看笑话。
不过这些已经与易晖没什么关系了。他点进微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粉丝数蹭蹭往上涨,不仅那些昨天骂他的回来道歉了,还来了许多新面孔,考古般地翻他微博,个个都夸他画得好,还有的问他接不接稿,说快过年了想加钱插队约幅年画。
花了一整夜时间把退路都想好的易晖懵圈了,心想这就是江一芒口中的“炒作”吗?
怀着激动又忐忑的心情,易晖问哆啦哼哼:哼哼你做的是营销方面的工作?
哆啦哼哼:差不多吧,一般都是别人营销我。
易晖倒抽一口气:怪不得这么厉害[哆啦a梦吃惊]
回想自己昨晚上被突发状况吓到手足无措的怂样,易晖把刚从毯子里伸出来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只露出两只哭得通红的眼睛:谢谢你!那篇稿子是你们团队写的吗?稿费多少啊,我打给你!
他问得真挚,捧着手机看到这条的周晋珩却险些笑出声。
小傻子竟然还懂“团队”,以后跟他聊天要多加小心了,别一个不留神露了马脚。
回复说没有团队之后,周晋珩推开车门下车,抬头看见熹微晨光浮在低矮的屋顶上,把“xx服务区”几个大字衬得金光闪闪,更想笑了。
从s市取证后,他什么也没想,坐上车就让司机往易晖所在的南方小镇开。当时他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快点过去,把他抱在怀里,让他不要害怕。
明知道坐飞机快,可飞机什么的压根没在周晋珩的考虑范围内,他得时时刻刻陪着小傻子,飞行过程中万一他找自己,找不到又哭了怎么办?
从沟通、拟稿,一直到发布的过程全部都是在车上进行的,这会儿看着周遭陌生的风景,还有高速公路上往来的车辆,周晋珩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坐了一整夜的车。舒展身体后腰酸背痛毫不留情地袭来,他揉着后颈打开定位,发现离那座南方小镇还有大几百公里那么远。
能不好笑吗?等车开到那儿,易晖给他的画说不定都完成了。
揉完刺痛不已的脊椎,周晋珩活动活动筋骨,先意在赔罪地去给开了整夜车的司机买了吃的喝的,然后摘掉口罩,走到水池边洗了把冷水脸。
抬起头时从镜子里看到西装革履的自己,恍然想起自己昨天从颁奖典礼现场出来就踏上旅程,庆功宴都没来得及参加,小林的电话也被他果断拉黑。
真真是急傻了,急魔怔了,满脑子只想着他的小傻子,旁的全都顾不上了。
收到易晖问他家里是不是真的养了一盆白雪花时,周晋珩倚靠着车门,刚点上一支烟。
他回复:不是,朋友家的。
1只小hui侠客:这样啊……其实这花真不太常见呢
缓慢地吐出一串烟圈,周晋珩单手打字:嗯,不过我很喜欢。
喜欢花,更喜欢养花的人。
在得知那幅拿来作比对的画也是朋友帮忙在s市某绘画比赛的展出作品库里面找来的之后,易晖似乎打消顾虑,语气也变得轻快:哼哼的朋友跟哼哼一样厉害,这都能找到![赞]
松掉紧绷的神经,迟滞的疲惫在身体里蔓延,周晋珩又吸了一口烟,回想起那天在帐篷里,易晖看到他抽烟的惊讶表情。
想着想着又扬起嘴角。小傻子还矢口否认自己就是易晖,明明满脸都写着“你什么时候学的抽烟”,就差把烟从他嘴里拔了丢出去了。
从前端着年长者的架子,小傻子自认奖罚分明,没少干这些事。
记得去年拿了最佳新人奖回到家时,小傻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捧着一束花站在门口迎他。等回到屋里把花放下,一回头就收到一个奖励的吻。
易晖踮着脚尖,贴在他耳边说:“老公真棒。”
软糯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困倦,吐字都不甚清晰,却让他珍藏在心里惦记至今。
好想再听一次。
周晋珩拿起手机,斟酌再三,道:我昨天拿了个奖,还挺厉害的一个奖,整个公司上下一年就这么一个。
发完握着手机期待回复,易晖回的很快,并且不负所望:哼哼真棒![赞][赞][赞]
周晋珩自己脑补了声音,稍加转化,“珩珩真棒”不仅听得人心神荡漾,还仿佛被瞬间注入能量,烟也用不着抽了,还能一口气再拿八个最佳男主角。
只属于小傻子一个人的最佳男主角。
把掐灭的烟扔进垃圾桶时,又收到易晖的消息:哼哼你这么好,为什么对要我这么好啊?
左一个这么好又一个这么好,周晋珩差点被他绕进去,笑着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再打一行字,还是觉得不合适。
因为喜欢你。
因为我说过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
……
周晋珩有些为难地撸了一把没了定型变得凌乱的黑发,偏头时正值太阳越出屋顶,暖融融的光辉穿过细密发丝,温柔地洒在脸上。
删删改改,最后只剩下五个字:因为你值得。
作者有话说:先给小周一些表现的机会,然后就可以……
第三十五章
不到48小时,一场突平地而起的风波消散于无形,仅剩的一点余韵大概体现在1只小hui侠不断增长的人气上。
“我这几天没上网,刚才打开微博还以为有人给你买粉了呢。”唐文熙在电话里扯着嗓门嚷嚷,“出那么大事你也不喊我,到底是不是朋友啊?”
易晖笑着道:“那会儿你该睡了,解决的时候你可能还没醒,再说也没必要多让一个人心烦。”
唐文熙懊恼地咕哝:“我又不是别人……哼,都怪那个混蛋。”
“哪个混蛋?”
提到这个,唐文熙又吞吞吐吐不好意思说:“就、就一个混蛋,坏得很,我们不说他。”
易晖这回一反常态没让他轻易揭过去:“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啊,谈恋爱?没有啊,现在满地飘零,哪有什么恋爱给我谈啊哈哈哈。”
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欲盖弥彰,易晖叹了口气,说:“是那个杨成轩吗?”
那头沉默片刻,终是没再回避,低低“嗯”了一声。
易晖问:“不敢告诉我的原因是什么?”
唐文熙像个被家长质问早恋的未成年:“就、就你也知道嘛,他这个人有点花……”
“我知道的也都是你跟我说的。”易晖不留情面地道出真相,“既然知道他花心,为什么还……”
想起先前两人似乎只是暧昧关系,在山上那次两人待在一块儿过夜,质变说不定就在那时候发生的。易晖有些自责,心想如果早点提醒他,说不定就不会有这么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