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
其中一个郎君嗯咳一声,用眼神使劲朝娘子雅座那一处瞟,众郎君都会意,齐齐朝屏风那头瞧去,便连一旁的张二郎跟柳青,都忍不住也跟着瞅了过去。
而后,一波的郎君们就与那偷看的姑娘们大眼瞪小眼了。
偷看反被看的姑娘们倏地一下把脸藏了回去,看回了本的郎君们装着若无其事,转头端坐下,其实一颗心怦怦直跳。
哇,那边好多好看的娘子!这里原来有这么多娘子光顾的?
那头姑娘们也羞红了脸,各自偏过头收拾自己慌乱的芳心。
哎呦,好多好看的郎君!店里头怎么忽然就出现了这么多郎君!
身为东家的陈念莞忙着过去冰铺那头没注意到这一幕,所以没意识到今天这股暗流涌动给日后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客流量。
这边娘子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郎君的事偷偷告诉了闺中好友,那边郎君们将在糖水铺见着好看娘子的事大方分享给哥们兄弟。
于是,糖水铺的食客忽而莫名其妙地就多了许多娘子们,郎君们。
娘子们是来偷偷看俊俏小郎君解馋的,郎君们是光明正大来跟漂亮小娘子偶遇的,嘿,别说,还真凑成了几双!
来糖水铺的,可能不都是花销得起一两银子一碗龟苓膏,但二百文钱一碗的双皮奶还是吃得起的,那娘子郎君们的家境不会太差,所以,也算门当户?????对。
且说江禹带来的几位郎君对端上来的糖水赞不绝口,吃得停不下来,陈念莞趁着这当儿把江禹叫了过去,从柜台后面的门进去,将上个月冰铺的收益分成交到了他手上。
“这事,你以后交给王管事便是了。”江禹道。
“嗯哼,我只是想让江公子知道一下,你跟我合伙做这冰铺生意,没跟错。”大赚特赚的陈念莞笑得开心,才不管江禹说什么。
“很赚?”
“那当然啰!”
陈念莞杏眼弯弯。
江禹于是打开红封瞧了瞧,看出数额后意外得很。
竟然有两千多两。
说不吃惊,是假的。
江禹当初看中陈念莞冰铺的生意,就是因为冰铺生意盈利大,但陈念莞第一次做这营生,他以为每个月能有几百银子的进项就顶天了。
没想到,第一个月,她就给自己这么大个惊喜。
两千多两,便是放在他江府,也不是一笔小数目的进项,按照他虚高的入股银子,也早已经回本了。
江禹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这不过是第一个月,接下来这个七月跟八月是耗冰最多的月份,才是冰块营生慢慢回落的季节。
也就是说,夏季结束后,或许,他能够翻倍赚六千两。
六千两。
江禹平常的冷静矜持,终于稍微裂开了一条缝儿。
看看,他谋划的这笔营生,分文不出,就已经将商铺让利的部分,三倍地赚回来了,而这,还不过是第一年而已。
江禹将那红封拢入了袖中,“日后冰铺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找王管事!”
“哎,好的,江公子。”陈念莞笑着应得爽快。
她是随意找个由头将分红当面给江禹的吗?
当然不是啦!
就是要亲自将分红交到江公子手上,让他感受到切身的利益,才能对冰铺视如己出,倍加呵护,然后,嗯,得了他这句话,她日后支使起王管事,利用起江府这棵大树,才有勇气跟底气啊!
陈念莞露出了小狐狸的微笑。
论能把狐假虎威做得最好的人,舍她陈东家,其谁呀?
跟江禹聊好了冰铺的事,再回到糖水铺,陈念莞发觉张二郎居然已经走了,只剩下柳青在慢悠悠地吃着鱼腐。
问柳青,柳青瞟了一眼回来坐到一旁雅座的江禹,才瞧回陈念莞。
陈念莞也瞟了一眼江禹,再瞧回柳青。
四目相对,陈念莞都明白了。
是瞧见我跟江公子私自在里头说话,才走的?
没错。
是生气了?
没错。
误会我跟江公子?
没错。
陈念莞转身,看着门口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
这这这,谁来个人告诉他,她跟这江公子只有挖密道,听床脚,闯乱葬岗,跟差点掉进粪坑的革命友谊?
她跟他,绝对,绝对,绝对没私情啊!
那你还不追啊?
陈念莞倏地一声,飞奔着推门而出。
江禹正尝着一块小松饼,见着陈念莞忽然飞奔离店,再瞧见她急着追上店外的那道身影,眼神不由忽而一暗,慢慢放下手里的松饼,闭了闭眼,又恢复寻常神色,跟自己带来的郎君闲聊自如。
*
糖水铺外头,陈念莞追上了张二郎。
如今是进入小暑了,那天气热得很,陈念莞不过跑了一段路,就气喘吁吁的,额头渗出了细细的热汗。
从凉快的糖水铺出得阳光炙热的街上,简直是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张二郎,你别多想。江禹是我冰铺的合伙人,我方才不过找他谈铺子的事,没别的。”
张二郎瞧着陈念莞站在阳光底下,粉嫩的一张脸,涨得绯红,还滑落下细细的汗珠,不忍,将她随手拉到了一边铺子的阴凉处。
“张二郎?”
“我知道!”
“知道你还跑?生什么气呢?”
张二郎看着她,默然不语,心却隐隐抽痛。
他知道她在府城开冰铺,与江禹合作,不过是看上了江家在府城的影响力,但在亲眼见着她为了冰铺的事,与江禹言笑晏晏,心头却还是不舒服。
明明应该克制,不该多想。
他偏就是忍不住。
甚至生出了自愧不如。
跟毫无家族身世的他相比,江禹是江府的人,江禹一表人才,江禹才学很好,甚至他也认可,江禹能得这次院试的榜一。
而他在江禹的衬托下,一无是处。
莞娘跟比他好的江禹相处久了,当真,不会嫌弃他吗?
自卑,不安,烦躁。
恨不得马上将莞娘叫回来,让她不要跟江禹来往,不要跟江禹说话,不要对江禹笑。
可是,他不能够。
莞娘喜好经营的铺子,是跟江禹合伙的,断了跟他的来往,犹如抢走莞娘最喜好的事物,他亦做不到。
若是他也有江禹的身世,江禹的才学,便好了!
所以,他才坐不住,想要离江禹远远的,也想要离莞娘远远的。
这样,莞娘就不会拿在场的他跟江禹比较,看不出他不如江禹了吧?
“还生我的气啊?”
张二郎摇摇头。
他怎么是在生莞莞的气呢?他明明是在生自己的气。
“不生气了,那回铺子里吧?外头快热死了!”陈念莞看张二郎不为所动,干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就朝糖水铺走了回去。
张二郎被陈念莞拉着走,瞧见她握着自己的手,低头,心里的郁闷总算没那么堵了,甚至还生出了一股小雀跃。
“莞娘!”
“嗯?”
“你跟江公子的事,谈完了?”
“谈完了!”
“你有没有觉得,江公子,人特别好?”
“特别好?”陈念莞眼瞧着离糖水铺不远了,松开了抓着的张二郎的手,而后连连摆手,“不可能,也就是个普通人。”
“真的?”
陈念莞明白张二郎的意思,干脆抬头,盯着张二郎的眸子,问:“真的!张玉郎,跟我定亲的是你,又不是别人,你要想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办法考中举人,把我娶过门了,不就不会患得患失了?”
看陈念莞率率直直地说出这番话,张二郎心头的那丝惆丝忽而就飘没了,忍不住抿嘴笑了。
“好。我答应你!”
哄回了自家未来夫君,直球girl的陈念莞乐滋滋地数银票去了。
数的自然是糖水铺这个月的进项。
因着糖水铺的性质,开铺以来都是走愿者上钩这条路线,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在门口吆喝叫卖,所以也没有出现河粉店开业客人特别多的景象。
不过,鉴于糖水铺里头的商品,便是吆喝,怕也吸引不来太多食客,反而掉价。
毕竟糖水铺是走高奢路线的,一两银子一碗的龟苓膏,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吃得起的,换成是以前的陈念莞母女,或者是现在的二舅母,也不会舍得拿大喇喇一两银子出来,只为了买一碗吃食。
糖水铺的吃食贵,成本高,吸引来的都是府城里银子多的人家。
所以糖水铺的营收并非河粉店那般以量取胜,一个月就能赚上千两银子那么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