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过了的。”曾四身子都坐直了几分,而后从袖中掏出了一份请帖,面带得意,“如何,张二?你也去投首诗,咱一起去开开眼界?”
张二郎思忖后,依然摇头。
毕竟他是青云书院范山长收的弟子,这等获取别家书院夫子赏识的事,做了,怕是有轻视师门的嫌疑。
曾四也知道张二郎的实际情况,所以在自己投贴时,也没叫上张二郎。
反正自己是没得范山长特别青睐的,爹不疼娘不爱,若在梧山书院碰着个大儒能收自己为徒也是好的,若没收获,说是去诗会凑热闹的,也没人会说闲话。
眼看着近晌了,屋里头没吃的,三个读书人便起身出门,到陈家河粉店去祭五脏六腑。
陈家河粉西店今日格外热闹,里头除了平日过来光顾的不少学子,还集齐了两个县的县试案首。
一名便是陈念蹇了。
府试考完后他也没回抚宁县,而是留在府城等待榜案揭启,今天与沈帆一起,来西店看望陈小姑,顺便帮衬一下四妹的铺子营生。
一名是榆林县案首江禹。
也是沈帆带过来的。
沈帆虽户籍在抚宁县,但家在榆林,也在榆林县的书院念书,与江禹同一个书院。
沈帆算是考学的学子中最年幼的那一位,身为他的学兄,平时多有看顾,沈帆跟江禹要好,又跟陈念蹇是表兄弟,因此两个县城的案首也就这么彼此认识了。
因为一家子均在西店干活,于是沈帆就想着带同窗一起来帮衬河粉店,大家都给沈帆面子,不仅江禹,还有其他学子都一起来了。
陈念莞看着店铺里人才济济的学子们,分外高兴,招待得也特别殷勤。
啊,自家三哥是案首,将来极有可能高中,这榆林县案首江禹看面相也像是个能干的,或许将来也是个大材,还有那一位,那一位,跟那一位……
啧啧啧,藏龙卧虎啊,都给招呼好了,给未来的大佬们留个好印象。
看东家的态度,跑堂们自然是闻弦歌而知雅意,跟着也很殷勤地给这帮读书人们斟茶递水。
张二郎与柳青跟曾四来到店里头的时候,便看到一身少年郎打扮的陈念莞,穿着陈家河粉店的工作制服,从取食窗台端了吃食,亲自送到被学子围坐的陈念蹇跟江禹那一桌。
“这河粉我可是来府城后才尝到的吃食,以前可没见过。”
“味道不错,价格还行,我都连吃几天了,今天才知道原来是沈帆你家的店。”
“不是我家的店,是我表姐家的店,我爹娘在店里头帮忙而已。”沈帆不好意思地澄清。
“哎,你表姐也就是你亲戚嘛!”
“没错,我表弟就是我亲戚,请各位关照我表弟之余,也多多关照鄙店的营生!”陈念莞笑盈盈地点头,听得有人唤张二郎跟柳青的名字,转身看过去,看到张二郎一行三人恰好落座,笑着走了过去,“是饿了来吃河粉的?”
“没错,陈东家,有什么好介绍?”柳青看着表妹,故意这么问道。
“这好说,鄙店就两个吃食,汤河粉,炒河粉,至于味道,有荤的,有素的,墙上都挂着牌子呢,你们想吃什么,尽管开口。”
陈念莞笑嘻嘻地退到一边,正等着下单的时候,见到门口有一群人走了进来,笑容微微敛了起来。
是奎六爷去而复返啊。
距离第一次上门闹事,都快过十多天了,她还以为这事就此平息了呢,原来,还没揭过啊!
心里这么想着,陈念莞还是迎了上去:“奎六爷今儿也来跟我们陈家河粉店捧场啊!来来来,店里请。”
奎六爷?????看陈念莞面不改色,轻轻冷哼一声,而后便见到了围坐在一团的读书人,想起这陈东家的三哥是抚宁县案首。
自从那日听陈念莞扯了那么大的名头出来后,奎六就真派人去重新打听陈家河粉店的虚实,找到青云书院的学子下榻的客栈,问陈家河粉店陈东家的事,发现这陈东家确实没说错,陈家对范山长有恩,并且抚宁县案首就是她的三哥。
陈念蹇案首之名得来不实的流言,奎六自然也听闻了。
对于读书人不耻的,耍手段才能得到案首这事,在奎六这等地痞看来,却是要慎重几分的。
懂得耍手段,就是有门路有银子,或许那黄县令就是跟这陈家勾结在一起的。
那陈家河粉店背靠的就还有一个黄县令,他要是招惹上了,也挺麻烦。
奎六靠的就是府城本地盘结的势力做这一行的,最怕跟官家打交道,黄县令鞭长莫及插手不上府城的事,万一跟府衙里的什么人提一句,自己怕是要吃挂落。
更别说,这陈念蹇是案首,既懂得来阴的,就不是个死读书的,极有机会将来出人头地。若是现在就被这陈念蹇记恨上了,将来他奎六还怎么混?
没等他派去抚宁县查实的混混回来,奎六就有点打退堂鼓了。
可想想陈家河粉店的兴隆,想想每个月应该到手的孝敬银子,又始终不甘心,左右矛盾,便拖了这么多天。
今天实在忍不住了,就又来走这么一遭。
没想到店里头这么多读书人。
奎六坐下后,随意瞟了一眼,问:“怎么,最近都做读书人生意啊?”
“对啊,府城这个时候,读书人最多,当然就做读书人生意了。”陈念莞笑着给奎六介绍,“不知道奎六爷今天想吃点什么?”
坐在席上的张二郎瞧着不对劲,起身走到了陈念莞身边,看了一眼奎六,就觉得他来意不善,张口问,“莞娘,什么事?”
“没事!是府城的奎六爷来帮衬我们店里的生意而已。”
陈念莞才笑着这么说的时候,陈念蹇听到了“奎六爷”的名儿,也登时起身走到奎六坐的这一桌来,站在陈念莞另一旁,看着他:“你就是奎六爷啊,久仰久仰。”
见张二郎跟陈念蹇都如临大敌,其他读书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朝这边望过来。
那柳青,曾四,还有沈帆都走了过去,围在陈念莞身边。
陈念莞看了一圈护着自己的人,心里感动,对着奎六底气更足了。
她是没啥金大腿可以现抱的,可她有人啊!
都是盘条亮顺的潜力股,莫欺少年穷懂不?
尤其是读书郎!
分分钟就是未来的大佬啊,看你奎六怕不?
第79章
“怎么?我六爷不就过来点个吃食,看来倒是惊动大驾了,莫非诸位,都是陈东家的什么人?”奎六冷笑。
“没错,我是她未来夫君!”
“我是她三哥!”
“我是她表哥。”
“我是她表弟。”
“咳,我,我是她未来夫君的同窗。”
“不好意思,让奎六爷见笑了,他们都是来府试的读书人。这位是我表哥柳青,已经是童生了,今天才到梧山书院登记念书,这位是我表弟沈帆,是榆林县年纪最小的应考学子,那边一圈都是他的同窗,对了,那位榆林县案首江才子也在。”
陈念莞笑眯眯地逐个补充介绍,“我身边这位,我三哥陈念蹇,是抚宁县的案首,这位是曾四公子,是陈家河粉东店东家的四公子,至于最后一位,是我夫君二郎,他们都是青云书院的读书人哦!”
奎六跟一群混混听得眼皮直跳。
怎么这陈家河粉店的东家,认识这么多读书人?
寻常人家出一位读书郎已经很了不起了,这陈东家,什么兄弟表哥,都是进学的?
这得花多少银子?
陈家一干亲家都这么家底厚的吗?
奎六不吭声,心底早已经又重新估量了一番。
要只是抚宁县案首便罢了,这么多读书人,又多一个榆林县案首,随随便便任何一个考出功名,他都惹不起,他还想在这楚州府城的地界混呢,于是赔笑,“陈东家,我不过就是来吃个河粉,不致于吧?”
“哪里哪里!要奎六爷不致于,那我们陈家河粉店也不致于。”陈念莞笑盈盈的,看着奎六最后灰溜溜地离开河粉店,心里暗爽。
呵呵,敢恃强凌弱叫我交孝顺银子?
看看,咱家里都是读书人呢,哪一个拎出来不是前程似锦的?
区区一个地痞无赖,咱们才不用把他放在眼里。
陈念莞飘了,转过身,看着自己身边大大小小的郎君们,再看看那边无形中给自己助了威的榆林县读书人们,豪迈地大手一挥:“今天在座的各位,想吃什么,尽管下单!那费用,我这位东家全包了。”
可不是嘛,省了好大一笔孝顺银子的费用呢!
足足一百两!
登时,那学子们一齐起身欢呼起来。
而后跑河粉窗口的,跑烧味区的,既不客气,也不淡定地纷纷下单:
“那个那个,来一份炒牛河,我早想试试这个味儿了!”
“我也是!炒牛河太贵,平常不舍得吃啊!这次托东家的福了!”
“我要一份烧鸭,”
“我要一份叉烧!”
“我我我,三样都给我来一份,再来两只茶叶蛋!”
……
陈念莞看着争先恐后下单的读书人,眼皮抽抽。
自己刚才是不是,过于大方了?
以为读书人的脸皮薄,就是东家请客,也会不好意思,只表示表示一下吃个一件就行了。
可像这么疯狂点单的??
古话说的读书人的矜持上哪儿去了?
诸位,你们可是读书人呐!
这么不顾形象的下单大吃大喝,斯文何在?
那曾四跟陈念蹇还有沈帆柳青也麻溜地去点单了,陈念莞身边只留下张二郎。
张二郎看陈念莞双眼发直心疼银子的模样,一时想笑,可念及那位奎六爷,又笑不出来。
稍迟后,他跟小姑丈打听清楚了来龙去脉,心里颇不是滋味,几天都神情郁郁的。
原来在他备考的当儿还发生过这等事!
未来娘子遭受欺压,自己不仅帮不上忙,还因为学业被她瞒在鼓里,实在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