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以想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呀?”
王愆旸又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奇妙的展开?
王愆旸虽然疑惑着,但还是接住了元幸递过来的手机,小直板机现在已经没人用了,大小还不及他的手掌。
这是他的新手机么?
然后他低头看了看屏幕,看到了那方小小的屏幕上,滚动着自己的手机号,左边的备注是“开心”。
开心?
这又是什么奇妙的展开?
王愆旸忍不住看了眼的元幸,对方面色上有一丝丝窘迫,只听他说:“你,你能不能帮我把你的名字写进去呀?”
他看元幸这副窘迫的模样,又想逗他,于是问:“开心是什么?”
元幸一听,当时就有点不好意思,他不好意思告诉对方,因为我最近生活中的开心快乐都是你给的,所以给你的名字是开心。
只好闪烁其词道:“什么都没有,是我随便打的。”
王愆旸一听,哦豁,随便打都能打出开心两字,小孩还挺会扯谎,扯谎的时候还不口吃。
他又开始“威胁”元幸:“你不说实话,我就不写了。”说着还作势要把手机还给他。
元幸无法,目光在自己白色板鞋的鞋尖和对方黑色皮鞋鞋面之间乱瞟着,支支吾吾:“因为,因为你……我很开心,所以就是开心。”
听了这话,王愆旸终于笑出了声,他看着手机上那块小屏幕说:“小元幸你可真是有意思。”
元幸的眼睛睁大了一些,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名字?他还不知道刚刚在市残联的时候,自己的所有信息已经被对方看了遍。
然而不等他问出心中疑惑,对方已经把手机还给了自己,只见备注多了三个字,“开心”变成了“王开心先生”。
“我姓王。”王愆旸说,“后面两个字太生僻我就不告诉你了。”
“王,先生……”元幸小声重复着,嘴角不自觉就翘了起来。
不等他看几眼这个新出炉的王开心先生,王愆旸就又把手机拿了回去,指尖略过元幸的手背:“等等。”
王愆旸在键盘上摁了摁,将备注中的“王”字给删去,他总觉得带个姓氏加着个开心怪怪的。
“好了。”他把手机给元幸,“还是开心先生好记一点,看起来也好看。”
元幸以为对方觉得自己傻,记不住,忙道:“我,我能记住的!”
王愆旸笑了说:“你在心里知道我姓什么就可以了。”
正巧他的手机也响了几下,是吴小毛那边来的工作上的消息。
而同时一辆出租车路过,王愆旸抬手叫了车,笑着对元幸说:“我要去工作了,再见小家伙,有不高兴的可以打给开心先生。”
然后车门关闭车窗摇起,元幸那张小脸逐渐消失在视野内,王愆旸也把心思收了回来,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
突然,他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短信提示音。
王愆旸一看是个陌生号,以为是垃圾短信正准备删掉时,注意到了短信里的内容。
“谢谢你,开心先生。”
作者有话要说:叮——元元给你发短信了
第十八章
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元幸就收到了回复——
“不客气,小元幸。”
还留在远原地的元幸看着狭小一块的手机屏幕,看着来自“开心先生”的短信,觉得心里头被逐渐填得满满,里面不止有开心和快乐,甚至还有幸福在里面。
“对了。”元幸突然想到什么,赶忙又给对方回了短信。
远在车上的王愆旸,手机又是“叮——”的一声——
“那个,你是枕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呀?”
里面还有个错字。
元幸不知道开心先生刚刚在帮自己的时候,已经将他的全部信息印入脑海了,他的小脑瓜似乎也无法从曾用名事件引申到自己的本名上,这才傻傻地问。
而王愆旸似乎是觉得这小孩太好玩了,不逗一逗可惜了,于是就没说实话。
“因为我是有魔法的开心先生,我知道每一个受到我庇护的小孩的名字。”
他自认为说了一段很梦幻的话,但元幸并不懂什么叫“庇护”,看不懂这后半句话。
元幸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这两个字挠了挠头,百思不得其解,又觉得不回别人的消息不礼貌。
只好回了个“好呀。”
简单易懂不会打错字,又能萌混过关。
王愆旸直接在出租车上笑出了声,好什么好呀。
左右还没到公司,路途无聊,王愆旸便调整了坐姿,专心致志地逗元幸——
“什么好呀?”
但是这次王愆旸没有听到“叮——”一声,也没有收到短信,一直到他回到公司投入工作,这才收了心思。
而元幸那边,从市残联出来后已经近一个半小时了,他依旧在大街上,不知道是四处晃悠还是想走回家。
元幸双手揣在口袋里,嘴唇紧抿,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步,脸上的情绪看不出到底是失落还是委屈。
刚刚他在市残联附近正在给开心先生发短信,收到的每一条短信里都带着满满的开心,但开心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久。
他正在想该怎么解释自己发的那条“好呀”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陌生号,电话号码十分眼熟。
手机是新换的,之前的短信记录也都没有了,但如今已经是月末了,这个号码是不会迟到的,雷打不动。
不过这次,不是短信,是电话。
元幸当时就有些紧张,他知道这是家里的电话,每个月给奶奶汇款的时候都会见到这个号码。可他来京三年,每年的春节都留在京城,三年都没再回去过,家中也没有打过电话给他,一直是短信,全都是要钱。
最开始来京城打工元幸吃不饱穿不暖时,没有电话,也没有要钱。
后来元幸慢慢找到了一点小活计,有了些微薄收入,依旧没有电话,但开始向他每个月要个一百两百左右。
即使这样,元幸在最开始也经常会给这个号码打电话,发短信,就像是在报平安一样,即使没有回应。
直到元幸在火锅店内安慰下来,并且告诉家里他一个月能有好几千块钱时,金额变成了五百,大半年了终于来了一个电话。
如果是刚离开家的元幸,肯定是兴高采烈地接了电话,但是现在元幸不知怎么地,莫名地抵触。
同时还有直觉带来的恐惧。
电话打了三个过来,元幸终于接了电话。
自从家里开始要钱以来,他一直是把钱打给奶奶,每次发短信也是喊奶奶,但电话里的声音却是那个身为他父亲的人。
元幸一听,立即就浑身发抖,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凉了。
他小时候见过父亲许多丑陋的模样,包括对母亲的拳打脚踢,骂他是个小扫把星和在自己头顶扬起的巴掌。
太多太多,以至于元幸长大后还十分害怕自己的父亲,害怕自己哪里没做好就换来一顿训斥。而这样的感觉一直持续到现在,即使他现在智力倒退,记忆模糊,但那份恐惧和疼痛是一直刻在心灵的淤青内的。
元红铭的声音似乎一直没变,一直带着醉醺醺:“星星啊,这个月的工资发了吗?”
元幸的声音微微颤抖着:“还,还没发的。”
“这样啊。”元红铭那边声音听起来乱糟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稀里哗啦地相撞,反反复复。
元红铭一手摸了块麻将,一手打着电话:“那你什么时候发呢?最近天冷,你奶奶生病了,家里没钱给你奶奶买药了。”
他深知元幸的软肋,拿捏得到位,这话一说,元幸的声音果然出现了一丝慌乱。
“奶,奶奶怎么了?”元幸忙问。
“生病了啊,星星你给爸爸汇钱过来,爸爸好给奶奶买药。”元红铭没好气地扔出去一块他不想要的马甲,“啧。”
“要,要多少钱?”
元红铭看了看堆在一边的欠条,报了个整数:“两千块吧。”
元幸抿了抿唇,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要留给房租大半,除去吃穿用度,还要给家里500,这个月还买了手机,手上可挪用的钱只有几百块,根本没有那么多。
除非把留给房租的钱给拿出来。
上个月月末交了房租后没几天就发了工资,他留了2000的房租出来存在枕头下的信封里。
那边元红铭没听见元幸说话,继续道:“你奶奶咳嗽大半个月了,一直没好。星星,你想想你小时候你奶奶多宠你,现在她生病了你都不给她看病吗?”
元红铭又说了很多,八九不离十地都在说瞎话要钱。
终于元幸咽了口口水,断断续续说:“……好,好,等等明天,我就去。”
“哎呦。”元红铭摸了张不错的牌,正高兴,“这才是我孝顺的好儿子啊。”
然后就挂掉了电话,留给元幸“嘟嘟嘟——”的忙音。
结束通话后的元幸心里堵得慌,手脚冰凉,不知道是因为被冷风吹得还是因为刚刚和父亲的交谈,总之十分不舒服,以至于他忘了开心先生的短信。
入夜,王愆旸走出写字楼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习惯性地朝停车场走,到了后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没开车,无奈只想掏出手机叫了辆车。
等车的过程中他裹了裹自己的大衣,今日白天时一直有大风,虽然冷了些,但吹散了雾霾和厚重的云层,此时夜空中明月高悬,月光洒了一地,拖长了他的影子。
“明天又要下雨了啊。”王愆旸盯着月亮外层的一圈月晕,喃喃自语。
他的目光继续在夜空中流转着,突然看到了与月色遥遥相对的一颗星星,孤零零地悬挂在一旁。
这让他一下就想到了元幸的曾用名,以及当时自己心中所想。
小星星,一颗孤单的小星星。
手机震动,司机的电话打了过来,王愆旸简单说明了自己的位置后挂掉电话,但没有收回手机。
月光和星光齐齐在屏幕上舞蹈,王愆旸翻出那封没有得到回应的短信,手指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随着“叮——”一声,陌生号码有了名字,一个带着星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