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天刚下马时还不觉得,在床上睡了一晚上后,柯祺第二天走路时,因大腿肌肉酸疼,又因大腿内侧磨破了一点皮,走路的姿势就非常奇怪。而谢瑾华也是一样的,尽管他骑马的时间还要少一点。
同行的人都知道他们是夫夫关系,见着柯祺那样走路,忍不住暧昧地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谢瑾华也收拾妥当从驿站的房间里走出来了,也是那样的走路姿势。大家惊了一下,然后再一次暧昧地笑了起来。不愧是年轻人啊,玩儿的花样真多!一些很懂的人忍不住在心里想到。
谢瑾华被大家看得心里发毛。
虽然一直都在床上散发着老司机的气场,但谢瑾华在理论知识这块确实相当懵懂,他不知道大家都在笑什么,只好攥着柯祺的袖子,小声地问:“柯弟,你有没有觉得……他们的眼神都好奇怪啊。”
柯祺当然觉得了!柯祺还知道那些人都脑补了些什么!
柯祺觉得太冤了,明明他和谢瑾华之间一直都很纯洁啊!面对未成年小朋友的问题,柯祺心里有一些尴尬,面上却不显,灵机一动说:“他们在看我们感情好。对,他们就是觉得我们感情太好了。”
谢瑾华闻言,心里有些高兴,说:“这哪里还用看啊,你我之间……本来就很好啊。”
夫夫俩一个假镇定一个真懵懂,吃过早饭,就用那种奇怪的走路姿势走出了驿站,跟着大部队再一次出发了。这一次,他们不逞强了,决定老老实实地坐马车就好。哎,大腿那块儿实在太难受了。
一连坐了几日马车,大草原离着他们越来越近,空气里似乎都开始多了草木清香了。
但他们却没有走到大草原。
整个队伍戒严时,柯祺和谢瑾华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虽然谢瑾华有资格伴驾,但也只有皇上把他召去说话时,才能靠近圣上的明黄色大马车。其余的时候,他都坐在自己的马车里。按照他的官职和资历,他的马车排在大队伍的中后方。这样一来,当队伍停止行进时,他只隐约知道前头出了事。
最开始,夫夫俩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会不会是有人拦了圣驾告御状了?”柯祺说出了电视剧里常见的情节,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发生的。皇上身边跟着很多保护他的人。为了确保皇上的安全,若真的有人敢拦圣驾,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这人都会在第一时间被射杀。这个时代的人命贱如草芥,一点都不值钱啊。
谢瑾华打了一个哈欠,说:“昨日那驿站里的蚊虫实在是太多了,我没有睡好……背上还痒着,你帮我挠挠吧。”说着,他就稍微松了松衣带,然后转过身背对着柯祺,示意柯祺将手伸进他衣服里去。
他们坐在小马车里,只要帘子没有被掀开,就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柯祺的手从衣领中钻了进去。
“左边一点……不对,是下面一点。对对,就是那里。重一点,你用力一点。”谢瑾华小声地说。
柯祺摸到了一个因为蚊虫叮咬而出现的小突起,说:“我给你上点药吧。”药是自带的。
谢瑾华摇了摇头:“进了驿站再说。”估摸着时间,队伍的前端应该已经进驿站了,很快就会轮到他们。谢瑾华忽然整个人僵了一下,回过头对柯祺说:“别乱摸!”柯祺的手竟然顺着脊柱往下摸了。
“我没有乱摸。我只是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蚊子叮出来的包。”柯祺特别无辜。
没过多久,队伍继续行进。夫夫俩便以为什么事都没了。结果大家进了驿站后却没能再离开。柯祺这才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他却也没想到皇上遇刺这事上去,因为皇上身边的侍卫太多了。
整个秋狩的大队伍都被关在了驿站里。
柯祺出去张望了一下,见外头的气氛十分凝重,也不敢打探消息了,回来对谢瑾华说:“难道是有奸贼混入我们之中了?外头有侍卫盯着,轻易不能随便走动。皇上这意思,是要将所有人都禁足啊。”
谢瑾华心里也没底,却说:“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反正都和我们没关系。我们耐心等着吧。”
这一路上的驿站虽然都因为要接驾而修过,但条件依然有限。他们停留的这处驿站的规模不算很大,若秋狩的大队伍只是路过,还勉强能招待。可因为突发情况,整个队伍停了下来,各类资源就渐渐供应不上了。当然,皇上、娘娘和重臣们那里还能供应上好东西,就是苦了像谢瑾华这样的小官。
很快,连熏屋子、驱蚊虫的香料都没有了。
谢瑾华的脖子里起了红斑,就是被一只小虫子咬出来的。虽然柯祺及时给他涂了药,红斑却不容易消下去。因为谢瑾华的皮肤底子不错,这红斑就越发显眼。衣领都遮不住它,几乎都露在外面了。
柯祺用指尖碰了碰那块红斑,欲哭无泪地说:“这是虫子咬出来的啊!”
谢瑾华觉得柯祺这话说得非常奇怪,道:“当然是虫子咬的,不然还能怎么来的?”
“你不懂……”柯祺已经预料到别人都会怎么想了。
谢瑾华眨了眨眼睛。
“算了,本来就是合法夫夫,有衙门认证的结契书。虽他们怎么想吧!”柯祺决定不再自寻苦恼。
谢瑾华又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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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三哥常说,女人心海底针,有时候真搞不懂她们在想什么。”
“我有时候也搞不懂柯弟在想什么。”
“柯小姑娘……”
“啊,这话不能当着柯弟的面说。他一定会气坏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即便皇上就近在咫尺, 但柯祺知道皇上遇刺这事却还是比谢纯英要晚上几日。
皇上遇刺的当天,这消息就通过八百里加急传到了京城中。因为, 皇上急着要把留在京城中的那些御医们都召到太子身边来。当然,为了避免恐慌, 京中能接到消息的人是极少数的。总之, 长公主几乎是在事情突发的第二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谢纯英也是如此。而柯祺这些人反而被瞒了好几天。
柯祺和谢瑾华面面相觑。他们不敢出声议论此事, 只好用手指沾了茶水在桌面上写字。
据说太子在千钧一发之际挺身而出为皇上挡了箭;据说刺客来势汹汹,在箭上抹了毒;据说太子当场就昏迷了过去。当夫夫俩知道这事时,太子已经昏迷了好几日,在几次病危后, 将将苏醒过来。
据说皇上也受了点小伤,被箭头擦破了胳膊。既然破了皮, 箭上的毒自然也进了他的体内。但他中毒的剂量很浅, 当时又有人第一时间站出来用嘴为他的伤口吸掉毒血,再加上皇上身边一直有随行的御医能帮他处理伤口,总之皇上这边并没有出什么事。他甚至还有精力在太子的床边连守了几日。
太子的伤就重了很多。
被太子挡下的那一箭原本是冲着皇上的心脏去的。太子比皇上高一些,他用身体护着皇上后, 箭头从肋下穿过, 直接射穿了他的身体,箭上的毒迅速融入了他的血液中。箭伤加毒伤, 他几度病危。
好在御医们的医术确实高超,各种珍稀的药材就像不要钱一样地往太子口中灌,太子终于醒了。虽说他的身体一时半会儿好不了, 但总算是没有了性命之忧。皇上这才终于腾出手来调查刺杀一事。
刺客已经当场自尽。皇上瞄准的是那些怂恿他生出了秋狩念头的人。
在皇上看来,这场刺杀肯定是暗中谋划了许久的,否则刺客不可能在侍卫的层层保护下成功伤害到他。刺客能根据皇上的行程找准埋伏之处,能根据御前侍卫的轮值换班表找到漏洞,说明皇上身边肯定存在内奸!说不定这场秋狩就是刺客算计中的一环,只有皇上离开宫廷,他们才有机会接近啊!
然而,在那些支持皇上去秋狩的人中,又有不少确实是忠臣良子。人都有从众的心理。也许率先提出秋狩这事的甲有问题,但接下来附和的乙丙丁就是无辜的了,他们只是真心觉得秋狩这事确实可行而已。甚至有可能,就连这个甲也是无辜的。只不过,甲在无意间被他身边的某个人利用了而已。
所以,整个事情调查起来的难度很大。
但既然皇上下定了决心,太子又因此差一点没救回来,那么不管这个事情有多复杂,肯定是要调查下去的,并且还必须要尽快拿到调查结果。在调查的过程中,又发现了一些新的问题,比如说天子近侍暗中结交朝中大臣、收取贿赂什么的。开瑞帝平时可以对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水至清则无鱼嘛,但现在却觉得不能忍受。于是,皇上还没有起驾回京,他身边的近侍就先换了好几轮。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叫常得儿的太监受到重用。这是个年轻太监,机灵中又有几分稳重,也擅长钻营,早早就认了皇上身边的大太监常全为干爹。且他就是那个第一时间想到帮皇上吸毒血的人。
这些事情却都和夫夫俩没有关系。他们算是小人物,在这种要命时刻,只能尽力让自己低调、不扎眼,至于立功建业什么的是不能想的。虽说富贵险中求,但这也要看这富贵是不是自己能承受的。
只是,谢瑾华心里有些不好受。在他的前世,太子因为宫廷阴私被废。到了今生,宫廷阴私没有了,本以为太子能够平平安安地活到最后,成为下一任皇帝,却忽然多了一场秋狩,太子又倒霉了。
冥冥之中好像有一双大手,能把那些已经错开的命运重新拨回到既定的命理线上。
因为夫夫俩一直在用手指沾着茶水在桌上写字,即使他们尽量地长话短说了,桌上也很快就没有了干的地方。柯祺见谢瑾华神情不对,以为他害怕了,就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说:“来,你坐这里。”
谢瑾华摇着头说:“那像什么样子!”
“我们在自己的房间里,又没有别人在一旁看着。”柯祺将自己的大腿拍得啪啪作响。
谢瑾华还是摇着头:“我太沉了。”万一把柯弟坐坏了怎么办?
“你全身上下也就屁股上的肉多一点,能沉到哪里去?别犹豫了。”柯祺伸出手,用力却又不失温柔地抓住谢瑾华的胳膊,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谢瑾华总学不会拒绝柯祺,就这样跌进了柯祺怀里。
嘴上说着拒绝的谢瑾华顺势就抱紧了柯祺。
夫夫俩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柯祺咬着谢瑾华的耳尖说话,道:“你脸色不太好,想什么了?”这样细小缠绵的说话声,就算此时有个人站在他们身边,那人都不一定能听得清楚他们说什么,屋子外头的人就更不可能会听见了。
“柯弟,你信命吗?”
“我姓柯啊。”
“……”
这个笑话实在太冷了。谢瑾华无可奈何地问:“能好好说话吗?”
柯祺猜不到谢瑾华是重生的,就以为他是被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吓住了,毕竟已经有不少人陆陆续续丧了命。柯祺想了想,认真地说:“命运这种东西,其实是由性格决定的吧。一个能吃苦、懂进退、有原则、脑子也不错的人,只要不被人刻意针对,不管在什么境遇下,他总能想到办法获得成功的。”
前世的谢瑾华不惧死亡,而今生的他却已经舍不得死了。他掰着手指慢慢数。他能吃苦,也懂进退,除了对柯祺纵容一点,在其他的事情上向来很有原则,脑子应该也不错。于是,他渐渐放心了。
皇上遇刺这件事,其实也并非无迹可寻。在谢瑾华的前世,春阳门在京城中的布置从未失手过,所以他们能将太子拉下马,能引导着开瑞帝的儿子们斗得你死我活。今生,他们的布置屡屡被破坏,于是太子没有毁于后宫阴私。在这样的情况下,春阳门肯定要努力制造新的机会,才有刺杀这回事。
所谓的命运,不过是一群复仇者的困兽犹斗罢了。
既然太子已经醒来,皇上就打算起驾回京了。若他不尽快回朝中坐镇,等到流言四起,也许事态会变得越发难以控制。皇上走得很急,来时走了七八日的路,回时只用了三日。不过,太子这身体不适合赶路,好在皇上在召集京中御医时,又招来了一队人马,就让他们跟在后面慢慢护送太子进京。
本以为能蹭到公费旅游度蜜月的夫夫俩连草原的草香都没有闻到,就跟着回了京城。因为回程太赶,当他们回到庆阳侯府时,两人都是一副灰头灰脸的样子。不过,能平安归来,这已是件幸事了。
谢纯英这些天一直在早出晚归。等他知道小夫夫俩已经回到家的消息时,夫夫俩其实回来有一会儿了。谢纯英坐在书房里等了等,却没等到柯祺过来说说具体情况。他只好起身,亲自去了维桢阁。
在维桢阁的门口,谢纯英碰到了三弟谢纯杰。
谢纯杰瞧着比以前黑了一点点,整个人却更精神了。谢纯英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三弟妹果然是个有本事的,这才多久啊,三弟就被调教成这般模样了。当然,在谢三这事上,柯祺也是功不可没。
“大哥,你也来看四弟和柯祺啊?”谢三笑着问。
谢纯英点了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维桢阁。
厉阳正急得在一间屋子的门边团团转,见府里的两位爷走了过来,他眼睛一亮,赶紧上前行礼。原来谢瑾华和柯祺一回来就把自己关屋子里洗澡了。他们洗澡时也不留人伺候,所以厉阳只能在外头等着。结果,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洗澡所用的时间,厉阳始终不见屋子里的人走出来,就有些担心了。
犹记得谢三就曾睡死在浴桶里把自己冻出病来,厉阳怕谢瑾华和柯祺也睡过去了。
谢纯英显然也记得谢三那事,说:“敲门无人应?去叫人过来撬门。”
这种木头的门很容易就被撬开了。谢三率先冲了进去。浴桶里的水自然早已经凉了,好在浴桶里没有人。谢三又往里头走了走。洗澡间也分了内外间,内间很小,摆着一张很小的床榻可供人躺卧。
柯祺搂着谢瑾华,在小榻上睡得正熟。外头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都没能把他们吵醒。
谢三松了一口气,回头一看却没看到大哥。他便蹑手蹑脚地退了出来。原来,大哥还在大门口守着,神情十分纠结,一副想进不能进的模样。谢三嘿嘿一笑,说:“大哥放心,他们都穿着衣服呢!”
“……”大哥不知道该说什么。
“都是男人怕什么!更何况,还是一家子兄弟。”谢三作死地说,“大哥,你这也太容易害羞了啊!”
“……”大哥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天凉了,让谢三抱窝吧。
作者有话要说: 抱窝:鸟类伏在卵上,使卵内胚胎发育成雏鸟。谢三抱窝:谢三趴在床上,使受伤的屁股慢慢好起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当谢三晃悠悠地回到兰芳院时, 于真柔正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陪嫁来的全能侍女做鞋子。等到鞋子做好了, 于真柔象征性地补上一两针,就算是她亲自给婆母张氏准备的孝心了。倒不是于真柔想偷这个懒, 但她确实不善女红。她自己做出来的都是破烂儿, 真拿去孝敬婆母, 张氏肯定会气坏的。
见谢三回来了, 于真柔挥挥手就让侍女下去了。
屋子里没有了其他人,谢三就像小奶狗似的蹭到媳妇面前,说:“大哥真是太……”
听着这话有抱怨大家长的意思,于真柔挑起一块水果, 塞进谢三嘴里,说:“定是你又做了什么叫大哥生气了。”世人常说长兄如父, 于真柔嫁到庆阳侯府后, 才真正弄明白“长兄如父”是个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