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觉之前的称赞还是礼貌性的赞美,碧玉镯子虽然珍贵,但林觉也不是没见过。杭州林家有一个整块碧玉镯子雕刻成的白菜,虽然玉质比这镯子差了不少,但可知碧玉其实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然而听小郡主说里边有暗合的天然观音像,立刻便明白这是了不起的东西。
林觉忙眯眼细看,果然在小郡主手指的地方看到了碧玉之中的一座观音坐像,居然线条清晰,眉目清楚,天成之物犹如精工细琢一般。林觉细细看了镯子外表,光滑如镜,绝非是在镯子外表人工雕刻而成。这年头也没有如此精妙的作假手段,可以肯定是天然生成的。
“啧啧啧。这可真是了不得了。这东西绝对价值连城。”林觉赞道。
“当然,这还是当年我父王和我娘成亲的时候,裕德老太后赐给我娘这个孙媳妇的。娘把它给我了,说是能保佑我这一辈子都平安。”小郡主笑道。
林觉笑道:“你娘真是很疼你,你们家也真是有钱。”
小郡主嘻嘻一笑,忽然扮了个鬼脸,伸手从翠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来笑道:“瞧,这是我娘给我的压箱底的银子。一共十万两。”
“……”林觉半张着口呆呆的站在那里,惊愕无语。
“怎么了?”小郡主眯眼笑道。
“你们家……真是太有钱了。”林觉呆呆道。
“这算什么?昨晚我哥哥给了我二十万两银子,说咱们婚事仓促,来不及办嫁妆,就拿这二十万两银子当嫁妆呢。我还没来及跟你说。”
“……”林觉身子摇摇欲坠,差点晕过去。
“夫君,你怎么了?”小郡主摇着林觉的胳膊叫道。
林觉以手扶额叹息道:“没什么,没什么,应该是肚子饿了,头有些发晕。”
小郡主忙道:“那赶紧吃早饭去,绿舞妹子的米粥应该熬好了。”
……
绿舞熬得小米粥确实很好喝,金黄的小米粥撒上些碎牛肉果仁玫瑰花瓣什么的,熬出来既好看又香醇。林觉喝了两大碗,意犹未尽。还是担心肚子撑的太饱,只能作罢。
吃早饭的时候,绿舞几次欲言又止,和小郡主递眼色。小郡主见林觉吃的香甜,实在不忍开口。早饭后林觉让林虎准备车马准备出门。中了状元后还需要去政事堂所属吏部司报备,这之后会有一番对高中之人的调查,类似于地球上的政审之类的程序。当一切合格时,朝廷便会下旨对本科高中之人授予官职或候补,又或者是各大衙门行走试用的资格。
这个时候,往往是官场上最热闹的时候。一甲进士们有留京的资格,但未必便能有个好官职,一但被分派到一些没有什么权利和油水的衙门里,这一辈子可就难以有翻身之日了。所以,进入什么样的衙门,任什么样的官职是一辈子前途攸关之事,很是重要。而那些没有资格留京的二甲以及三甲的进士们,则首要考虑的便是托关系走门路留在京城为官。宁愿留在京城当个芝麻绿豆官,也不愿到京外地方上的不毛之地当主官。很多人一辈子辗转于京外地方上,到死也不过是个州官,根本没有任何的前途。而留在京城便多了一份希望,谁知道突然间便会有了什么际遇,一下子便进入了朝中要害部门,那便举步青云,志得圆满了。
这个时候,正是各路掮客说客大显身手的时候,每一科科举结束,在这短短的等待分派的十天时间里,很多人都赚的盆满钵满。一些家境宽裕的新科进士们为了能谋得好的官职更是不惜血本,大笔行贿。此时的朝廷上下一片污浊之气笼罩。
林觉当然没有这种想法,他其实也不需要。作为本科状元一甲头名,他留在京城是肯定的事情,只是落于哪个衙门却有些讲究罢了。林觉打算去吏部司报备之后去找方先生和严正肃听听他们的看法。朝廷也会征求进士们自己的意愿,也会酌情加以考虑此事,这就好比是填写个人志愿一般。
然而,就在林觉准备动身出门的时候,外边送进来一个包裹,说是有人来道贺林状元成婚之喜送来了贺礼。
那是个小碎花的蓝布包裹,简单朴素,看样子不像是什么贵重的礼物。林觉本没有在意,让丫鬟将贺礼放在桌上随口询问。
“是谁啊?人在哪里?我去见见。”
“回姑爷,门口的人说他们也不知道是谁,说是一个孩童替人送来的包裹。问那孩童,孩童也说不清楚,说是一个蒙着头脸的人。”丫鬟回禀道。
“这么奇怪?送贺礼干什么要这样?我在京城的朋友不多,这是谁呢?”林觉有些好奇。
“打开瞧瞧是什么,兴许里边有名帖呢。”小郡主笑道。
林觉点头,伸手解开碎花包裹,在包裹打开的一刹那,林觉的脸色倏地大变,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包裹里没什么太多的东西,一张写满了字迹的破损的红纸上躺着一枚金钗,五色桃花,黄金镶玉,精美绝伦。
林觉惊的面色煞白,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只觉得口干舌燥想说话却说不出来。
一旁的小郡主不明所以,看到了旁边一张素笺,伸手取出来笑道:“果然有名帖,我瞧瞧是谁。”
展开素笺,小郡主轻声读道:“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
林觉如遭雷击一般,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小郡主并没发现林觉的异样,兀自笑道:“没有名字落款,这到底是谁啊?鬼鬼祟祟的。这红纸上写的什么字啊?我瞧瞧。”
绿舞却早已发现了林觉的不对劲,她快步走到林觉身边,低声道:“公子,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林觉喃喃自语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在天之灵是在责怪我么?这些东西怎么会重见天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郡主惊愕回顾,低声问道:“夫君,怎么了?”
林觉颤声道:“这些东西……这些东西……是浣秋之物。浣秋故去,我将她送我的金钗和这张当年我写给她的婚书在书院后山埋在了空冢之中。杭州和京城远隔千里,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小郡主和绿舞惊讶的叫了一声,同时朝对方看去,两人的眼神中均有恍然之色。
林觉颤抖着伸手将小郡主手中的素笺取了过来,喃喃念道:“弃置今何道,当时且自亲。还将旧时意,怜取眼前人。她是怪我始乱终弃,责怪我对她不忠诚啊。可是浣秋,你难道真的这么想的么?我之前是想去你坟上告诉你的啊,可是先生和师母不同意啊。你有何想法为何不托梦告诉我?可是……即便你告诉了我,我怕是也不能听你的。我不能负别人啊。你骂的对,我确实始乱终弃了。不对……不对,我没有始乱终弃,我心里始终有你,可是你故去了啊,叫我怎么办?”
林觉心中乱成一团麻,说话也颠三倒四,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死去的浣秋在林觉的心中的份量是极重的,那是林觉此生的初恋,也是他三世以来第一段投入真正情感的一段感情,最是刻骨铭心。得知浣秋死讯的时候,林觉可是大哭数场,好久都没缓过来。此刻这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被自己埋在了土冢中的金钗和婚书的出现,让林觉出现了短暂的混乱,让他的大脑在此刻陷入了混沌之中。所以显得语无伦次起来。
“夫君!”郭采薇皱眉看着林觉,轻声叫道。绿舞咬着下唇,泪水在眼中打转,她见不得公子伤心,此刻她心里也是难受之极。但是两人心里都比林觉清醒,因为她们都知道事情的真相。
“不对,不对不对!”林觉忽然跳了起来,盯着金钗和红纸道:“不对劲,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魅之说?这些东西在杭州书院后山,距此数千里之遥,怎会出现在这里?按理说这么长时间过去,这纸张也该腐烂了才是,怎么还只是有些破损而已。这金钗,当时我记得沾染了很多灰土,我无心擦拭,便就那么埋下了。可现在亮洁如新,这上面居……居然还有一根发丝?这怎么回事?”
林觉双指拈着一根几不可见的发丝拉了出来,真的是缠在金钗上的一根长长的乌丝。像是女子的柔软纤长的青丝。
“当时金钗上哪来的发丝?谁拿这金钗戴在头上?倘若是鬼魂,有怎会有实物?这绝不可能。”林觉叫道。
“公子!”绿舞眼泪流了出来,她叫道。
“还有,还有奇怪之处。这张素笺怎么是崭新的?瞧这墨迹,是才干不久的。”林觉伸手在那首诗的字迹上轻轻一抹,划出了淡淡的墨痕。“这是才写了不久的,唔……或许只是几个时辰而已。这怎么可能是鬼魂所为?这素笺的香味……嗯……这香味。我的天,难道说……难道说……这怎么可能?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林觉越想越是混乱,整个人呆呆的站在那里,惊愕的眼神看向眼前的两个女子。整个人都快傻了。
“夫君!”
“公子!”
小郡主和绿舞齐声轻呼道。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薇儿,绿舞,你们知道是怎么回事吗?我……我完全糊涂了。”林觉喃喃道,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们知道,夫君,你莫慌乱,喝口茶水压一压。这件事我们知道来龙去脉。我们昨晚便想跟你说了,可是你睡着了。我也不知如何开口,但到此时,我只能跟你说出实情了。”小郡主轻声说道。
“你们……你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东西……怎么出现在这里的?这是发生了什么?你们都知道?”林觉惊愕叫道。
“知道,我们都知道。”小郡主轻轻点头。“夫君坐下,容我慢慢的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