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中的光稍纵即逝,天将的惨叫声被淹没在汹涌海流之中。
……
整个天庭都已是一团乱麻,仙家们议论纷纷,李靖连忙将刚派出去协助搜寻妖猴尸首的天将给招了回来,道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负责联系的天将猛地对着玉简咆哮,可无论是玉简还是铜镜,都再没有半点反应。
龙椅上的玉帝早已变得凝重无比。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天门外渐渐起了骚动。
原本已经打算返航的舰队全都停下来观望,就连归家心切的北海龙王也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一位五庄观的道徒缓缓来到静静在一旁打坐的镇元子身边,望了一眼身后拿捏不定的人群,低声问道:“师傅,徒儿忧心院中的人参果树,我等现在是该返航还是继续留在这儿?”
镇元子紧闭双目,深深吸了口气道:“什么都别做,静静观望便是了。”
“弟子遵命。”
许久,镇元子睁开双目缓缓起身,那道徒连忙赶过来搀扶,却被他伸手制止了。
“为师要到兜率宫一趟,尔等在此静候便是了。无论如何,切勿轻举妄动。”
说罢,他转身腾云而去,头也不回。
那身后的人群之中一位道徒忽然尖叫了起来:“看,有画面了!”
除了镇元子之外所有人都朝着铜镜望了过去。
灵霄宝殿之中,南天门的城楼上,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
只见那铜镜上微微地散发着光,黑漆漆一片之中隐约可见有什么东西在浮动着。
“什么东西?能联系到他了吗?”
“还不行,完全没反应。”
“那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不小心把铜镜弄丢了?”
“这个……末将也说不清楚。”
半响,铜镜之中闪出一阵亮光,随着亮光缓缓淡去,他们似乎看见了那天将的脸。
可还没等他们笑出声来,便已经全部惊呆了,一个个眼角不住地抽搐。
那心情一下从云端坠入了谷底。
……
深海之中,早已伤得不成样子的猴子躺卧在海底的淤泥上拿着天将的头颅与铜镜把玩。
那身旁,早已被撕成碎片的天将的躯干正随着海流缓缓飘走。
猴子的血,加上天将的血,这四周都弥漫着红色。
将天将的头颅丢到一旁,猴子握着玉简一下坐了起来,对着铜镜猴子缓缓地说起了话。
……
玉帝已经整个从龙椅上站了起来,紧握着扶手道:“他说什么?”
“他说……”
“说!”
那天将双膝跪地道:“他说,刚刚有没有笑出声来……还有……”
在场的仙家一个个连忙缩了缩脑袋,噤若寒蝉。
玉帝的牙齿已经咬得咯咯作响,怒喝道:“说下去!”
“他还说……让我们不用去找他,他一会就上天庭来,让我们洗干净脖子等他。”
“大胆妖猴——!”玉帝一下暴喝了出来,怒而将龙案上的物品悉数扫落,猛地咆哮道:“给朕把铜镜砸了!立即砸了!”
……
“你们这群无能之辈!哈哈哈!皇帝轮流做,今年到我家!哈哈哈哈!”
深海之中,猴子捂着脸狂笑着,笑得满地打滚。
那双如同深渊一般的漆黑眸子笑出了泪花,却淹没在海水之中,没有人看得见。
那身上的伤正以极快的速度愈合着,只是原来伤得太重,直到现在还差一大半才能算基本痊愈。
远远地,九头虫和猕猴王默默地站着。
猕猴王蹙眉道:“大圣爷没事吧?我感觉他好像……疯了。”
“换了谁都得疯。”九头虫迈开脚步缓缓地朝着猴子走了过去。
“谁!”猴子猛地躬起身来,紧咬着牙发出丝丝低吼。
“是我们。”九头虫随手点亮了灵力。
望见两人,猴子一放松,整个瘫坐了下去。
“你没事吧?”猕猴王轻声问道。
猴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还依旧裸露的肋骨:“小事,只要药效还在,这伤很快就能痊愈。”
“我不是说你的伤,我是说……戾气。”
猴子顿时呆了一下,缓缓笑道:“你说呢?刚刚那么近我都感觉不到你们的存在……脑子就好像一团乱麻一样,不过我还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就是……感知全乱了。再一会,我想所有要静心才能施展的术法我都该没法用了吧。”
“要不回去吧?”九头虫低声道:“玉鼎真人还在花果山呢,也许他有办法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再这样下去,你必死无疑。”
猴子缓缓地摇头:“你太天真了,连通天教主的诛仙剑阵都扛不住,玉鼎真人能干嘛?况且,既然吞了丹药,我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这样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得的。”猴子狰笑道:“我就是一直考虑值不值,才给了老君害风铃的机会。如果我根本无法估算,他想必,就不敢动手了吧。反正我也活够了,谁得罪我,我就让他们全部陪葬。”
九头虫与猕猴王都沉默了。
“回去吧,回到花果山去。不用管我,我说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的王,你们不用再管我了。”
“你们能跟来,我已经很开心了。但这场战,你们插手不了的。这不是跟天庭在开战,这是跟所有大能在开战……这是,我的私事。不关你们的事。”
拾起身旁的金箍棒,猴子缓缓地拄着金箍棒站了起来。
“你的私事?”九头虫哼地笑了:“这一战打完,如果你输了,花果山还能存在吗?这是你的私事?”
“那我应该怎么做?”猴子反问道。
“这……”
拄着金箍棒,猴子躬着身子,一步步与两人擦肩而过:“你说得对,如果我输了,花果山肯定是无法存在的。而现在看来,我几乎是必输。因为,南天门我还不知道怎么进去,或者说……那个办法未必可行。可是,如果我不打这一战,花果山就存在了吗?”
在九头虫身后停下脚步,他轻笑着说道:“不打这一战,花果山其实也不存在了。辉煌的战绩,不过是因为大能们袖手旁观罢了,你以为我们真的赢了吗?”
“大家,都只不过是笼中鸟,太上老君的笼中鸟。要么堂堂正正地战死,要么乖乖地当笼中鸟。你们会怎么选我不知道,但我不会妥协。因为,一旦妥协……靠着一个女人的牺牲活下去……嘿嘿嘿嘿,我还不如死了算了。对不起,我从来就不是一个合格的‘妖王’。”
一时间,九头虫与猕猴王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猴子仰头遥望头顶无尽的黑暗,悠悠道:“要不,花果山就这么散了吧。好好活下去吧,别管我了。”
……
斜月三星洞外响起了猛烈的炮火声。
于义急匆匆地奔入潜心殿中,还未开口,须菩提便淡淡道:“由他们去吧。几艘战舰攻不破护山法阵的。”
“谁?居然敢强攻灵台方寸山?”老九低声问道。
凌云子轻声道:“是花果山的妖怪,大筒只有他们才有。不是来强攻,他们,是来搬救兵。”
“我们真不管?这算什么同门啊?”丹彤子的目光在众人的身上来回。
须菩提只静静地坐着,闭目养神,也不辩驳。
大殿之中,众多师兄弟皆默默地注视着墙上悬挂的猴子的命牌,一个个不发一言。
……
甲板上,以素来回快步地走着,焦虑地望向灵台方寸山的主峰。
“完全没反应,现在怎么办?”
一旁的多目怪紧蹙着眉头道:“不应该啊,这算怎么回事?要么驱赶,要么出手帮忙,怎么会是没反应呢?难道这里面还内有乾坤?”
“我问你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以素怒目道。
“等。”
“等?”
多目怪捏了一把汗,正色道:“对,就在这里等。一直轰到他们出来为止。”
……
兜率宫中,镇元子踩着一地的碎石缓缓来到太上老君身后,看着碎成了无数瓣的天道石,轻声问道:“还有救吗?”
太上老君表情呆滞地摇了摇头。
镇元子长长叹了口气,躬身坐到老君侧边:“真是做梦也没想到会闹到这番田地啊。须菩提究竟是要干什么?哼……元始天尊与通天教主就算了,连他也想着要突破天道修为吗?”
“其实,老夫从未阻挠过谁突破天道。只可惜,他们都不信。”低头捋着长须,太上老君缓缓地笑了出来:“破了也好,破了,就有大戏可看了。”
“大戏?”
“是啊,风起云涌……”太上老君伸手比划着,如同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头一般:“你还是快点回去吧,那猴头不会攻五庄观,他对人参果一点兴趣都没有。但,他一定会攻打天庭,因为他要到这里来。”
“这里……有南天门法阵,也守不住了吗?”
太上老君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老夫也不知道,也许吧……也许守得住,也许守不住。现在还有谁能算得出来吗?都在铤而走险罢了。真不知道,到最后有多少人会阴沟里翻船。”
说罢,他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镇元子一阵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