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抬起头来,疑惑着反问她:“清清不是不喜欢乐坊吗,怎么连他们定金多少都那么清楚?”
“嗯……”玉黎清有点尴尬。
虽然她没去过,但同在私塾的同窗有不少都去过,她平时也听了几句。
弱弱道:“别退,我陪你去就是了。”
这回倒变成江昭元为难了,劝她说:“可是伯父不是不喜欢你去乐坊吗?清清还是别因为我惹伯父不高兴了。”
“也不光是为了你。”玉黎清矢口否认,她还心疼那五十两银子呢,要是退了,定金也跟着没了。
五十两银子,得卖多少匹布才能赚回来呀。
玉黎清笑着说:“我长这么大还没去过乐坊呢,趁着这个机会去长长见识也好。”
少年依旧不松口,犹豫道:“要是让伯父知道了,会怪我带坏你的。”
“我晚上回去跟父亲说一声,而且你订的是雅间,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父亲应该不会太反对的。”玉黎清信誓旦旦的保证。
听到这里,少年的表情才重新放松下来,“嗯,那我等你。”
看着他一脸期待的表情,玉黎清觉得自己身上肩负了责任,这回可不光是陪他去乐坊,更是为了卢家的事要跟他道谢,她一定得说服父亲才行。
上午去私塾读书,下午去织坊盘帐纺织,回家的路上顺道去铺子里看看布庄今日的生意如何,回到家正是晚饭的时候。
用过晚饭,回到自己的书房里写完课业后,玉黎清终于得空去同父亲请示。
“什么?妙音坊?”玉天磊紧皱着眉头,摇头说,“不行,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可是和我一同在私塾读书的同窗,也有不少去过的。”玉黎清站在书案外头,小声说着。
玉天磊和上手里的账本,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她们许是喜好乐曲,或许是家中有兄弟,要么就是准备嫁人了,才不在意这些。”
“可是,我不是也快嫁人了吗。”
玉黎清说的小声,虽然自己并不想太早嫁人,但父亲总是避讳她去接触那些男女之间的门道,她心里还是有些不高兴。
她都十六了,连接吻都要江昭元来教,感觉好没面子。明明他比自己还小半岁,知道的却比她多得多。
若是母亲还在,一定会跟她说那些事的,至少不会像父亲这样避讳。
玉天磊依旧固执己见,“那些卖弄风尘的乐师舞姬惯会说些好听的唬人,我怕你被她们教坏了。”
“女儿只是去听曲赏乐,不会同他们搭话的。”玉黎清乖乖的站着,突然想到什么,反驳说,“堂兄不是也常去乐坊吗,他都去得,女儿为什么去不得。”
被自家女儿拿别人家的儿子来当例子,玉天磊啧了一声,“你这丫头,越发爱顶嘴了。”
玉黎清继续道:“父亲,女儿已经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是好是坏,我自己会分辨。”
听到这里,玉天磊不得不重新思考。
这几个月之间发生的事足以让他发觉自己的女儿成长了很多,虽然自己还想把她当成个孩子宠着护着,但她终究会长大。
“那好吧。”他还是松了口。
“父亲同意了?”玉黎清一脸惊喜。
玉天磊无奈道:“让你去,但是不许回来太晚,不许吃陌生人送的酒,也不许同那些乐师舞姬交谈,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玉黎清笑着跑到父亲身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抱了一下,“女儿知道了!”
说完松开手臂就要出去。
“等等。”玉天磊在身后叫住她,从一旁的抽屉里掏出一袋银子来放到她手上,“出去玩的尽兴。”
玉黎清接下银子,开心的点头,“谢谢父亲,父亲最好了。”
——
清晨,天还未大亮,卢府侧门边便低低响起两阵哭声,穿插在早秋的雾气中,隐隐有些阴森的冷意。
张夫人哭着把女儿送上马车,手里攥的帕子都被眼泪浸湿了。
“素素啊,你去了你姑母那里一定要听话,你姑母脾气不好,你千万别跟她顶嘴。”一声声的叮嘱,恨不得自己也跟着女儿一起去。
卢素素低声抽泣着,并不把母亲的叮嘱听在耳朵里,撩开窗帘,从里面泪眼汪汪的看着父亲,哭道:“父亲,我不想走。”
卢庆面色沉重,走到车窗外。
“乖女儿,父亲也不想让你走,如今形势所迫,你要是不走,只怕江公子还是不能消气,咱家都没有好果子吃。”
抬头看着女儿,她脸上红红的掌印还未消退,哪怕涂了脂粉遮掩,依旧掩不住脸上的红肿。
卢素素委屈道:“父亲,明明你已经是府尹了,为什么还要怕一个庶子,玉家也不过是卖布的,父亲到底为什么要怕他们?”
这其中的门道,怎是她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女子能看得明白的。
卢庆虽蠢,却也知一人能不动声色的搜来他多年前犯事的证据,暗地里不知有多少人在为他做事。
惹怒江昭元,是他做过最后悔的事。
一家人抹着眼泪告别,看着马车载着女儿远去,卢庆面目扭曲,喉咙里沙哑着挤出一声怒骂,“可恶!”
张夫人带着哭腔道:“老爷,你怎么真的忍心把素素送去那穷乡僻壤吃苦啊。”
卢庆咬牙道:“现在只盼着江公子能消气,不然别说素素了,就连我头顶这乌纱帽都保不住。”
“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张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抹眼泪,“不过是亲事没有谈妥,不同意就不同意,为什么还要报复我们?”
卢庆无奈的叹息,“别哭了。”
回到府里,走去书房,一路上心思都乱得很。
又是后悔又是不甘,更担心接下来自己究竟能不能逃过这一劫。
正烦心着,小厮从廊下跑过来喊着:“大人,大人。”
卢庆扶着门,转过头看他,“什么事?”
“驿站那边收到了这封密令,说要亲手交到大人手上。”小厮双手呈上一个细竹筒。
密令?卢庆疑惑的伸手接过来,他做官做了这么多年,只听说过上头会有人下派密令,自己却是第一回 接到。
他走进书房,关上门之后才打开竹筒,展开密令,表情渐渐从疑惑到惊恐。
上头明明白白的写着:“诛杀江昭元”。
在看到纸上落下的红色印戳时,惊恐的表情又渐渐扭曲成笑容。
卢家有救了。
温热的秋风从街道上吹过,升起的太阳没有了夏日的灼热,连洒下来的光芒都温和了许多。
街道上的影子随着太阳的移动而转动,直到傍晚时分太阳落下,街边点上灯笼,茶楼里做满了看客,新戏开场,繁华的夜市也跟着热闹起来。
从灯火通明的路上走过,玉黎清抵不住好奇,想去听戏也想去吃酒,路过酒楼,闻到里面飘出的香味,便想进去坐坐。
但也只是想想,今晚出来是陪江昭元去乐坊听曲儿的。
走进妙音坊,一座四方楼,中间是一方露天的小园子,两侧是亭台小阁,四周绕水流淌,乐师坐于其中奏琴吹箫。
园子中间架起一个高高的台子,身姿妖娆的舞女伴着乐声与潺潺水声翩翩起舞,妖冶惑人。
二人沿着楼梯走上三楼的雅间,开窗便能看楼下园中舞乐,关窗入内室便可安眠。
丫鬟和小厮守在门外,从乐坊前来服侍的侍女手里接过了茶点酒水送进房中,楼下清歌妙舞,众人细细聆听,比起热闹吵嚷的茶楼来更为雅致。
玉黎清一路走上来,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望着下头舞姿翩翩的舞女,惊叹道:“原来乐坊里是这幅模样。”
少年坐在她身边,抬手为她斟了一杯淡酒,“清清喜欢吗?”
“嗯!”玉黎清眼中闪着光亮,映着乐坊里的灯火,还有一抹鲜艳的红,赞叹道:“你瞧他们身上穿的,那布料多轻盈,颜色多鲜亮,虽然不是上等的丝绸纱缎,却能合着配饰做出这样好看的衣裳。”
闻言,少年低笑一声,“让你过来欣赏舞乐,你就光盯着人家的衣裳看?”
“衣裳好看,人也好看。”
玉黎清望着窗外,视线不住的在乐师和舞姬之间流转,最后定在一个抚琴的男子身上,眼神中多了几分欣赏,微笑说:“那位琴师,专注的神情真有几分韵味。”
欣赏着琴师闭目抚琴的优雅身姿,未察觉少年走到了她身侧,两只手微曲着贴在她脸上,强迫她把脸转了回去。
玉黎清抬起头,看着站在身前少年一脸气鼓鼓,正低着头凝视她,凶道:“不许看他。”
“你让我过来,还不许我看?”她两瓣嘴唇被挤成了金鱼嘴,说话含含糊糊的。
少年放肆的揉着她的脸颊,反问她:“那你觉得,是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一张绝美的容颜近在眼前,玉黎清呆呆的看着他琉璃色的眼睛,仿佛望进了星海,魂魄都要跟着沦陷进去,忙侧过视线,羞道:“若论相貌,自然是你。”
少年轻笑着,低语道:“那就好好看着我。”
他的声音越来越近,耳边的乐声并未停歇,玉黎清却愈发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强劲有力,扑通扑通的撞击着胸膛。
见少年俯下身,她下意识闭上了双眼。
微凉的唇瓣吻过来时,玉黎清并没有过多惊讶,反而有点小小的成就感。
江昭元就那么喜欢亲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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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少年的嘴唇薄薄的,软软的, 吻上来的时候让玉黎清有一瞬间的失神,不同于那日醉酒时的迷离梦幻,也不像竹林墙下那次是一时冲动。
他吻得很轻, 绵绵的在唇瓣上轻啄, 像只调皮的小兽轻吮她的唇瓣,尖尖的犬齿时不时轻咬一下, 激得少女闷哼一声。
温柔的吻绵长而深情,玉黎清闭着双眼, 唇间的触觉格外明显, 少年灵活的舌尖在她唇上扫过, 像只活泼的小银鱼,滑溜溜的。
伴随着亲吻, 心底流淌着涓涓细流, 带着他呼吸的温度流进她心里,不动声色的浸染她整颗心脏。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 手掌从脸颊抚到侧颈,最后落在肩膀上, 肌肤相触之间带起一片薄红。
身后的窗子大敞着, 悠扬的丝竹管弦声如同丝丝柔柔的轻纱一般飘进来, 将亲吻的眷侣层层缠绕,无形中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