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礼从来没有遇到过如赵然这般人物,明明是对他的酬功奖励,他居然是在讨价还价中接受,接受得似乎很勉强?给你好处,难道你不应该感激涕零么?怎么还谈起条件来了?
就在东方礼琢磨过味儿来,正要想办法对赵然这种“过分”行为略施薄惩之际,赵然忽而就变了一幅模样,欢天喜地的表示了感激,殷勤无比的取出各色烹调材料,表示要为东方礼做一顿美味的烤鱼。
这番动作立刻满足了东方礼的成就感,他心中还没酝酿成形的不快转眼就被扼杀于摇篮中。
赵然很快将两人钓起来的鱼用木枝串了,架在他特制的烧烤架上。这里的江鳅体型都不大,也就一指长短,被赵然整齐的码放在烤架上,洒上调料,嗞嗞作响,散发出阵阵鲜香。
东方礼取过一串,边嚼边赞:“味道果然不错……西堂上一任卓堂主最爱钓鱼,我随他多年,自认钓鱼的本事算得不错,没想到你也不差……嗯,居然有十尾,和我一样……你平时也好钓鱼?”
赵然边吃边答:“不怎么钓,没那么多时间,也没有那份闲情,都是直接在我君山的冲马河用网捞。”
东方礼摇头笑道:“要领悟大道真义,有时候还是要静下心来慢慢钓……不如你我比试一下,看谁钓的多——不用道术,否则你以为我欺负你,玩儿的就是沉静功夫,比的就是道心。”
东方礼起了游戏之心,赵然自是积极应承,两人将烤架上的烤鱼一扫而空,又抄起鱼竿钓了起来。
“你们龙安府的散修授箓什么时候开始?”
“前几日我师父跟我说了,我打算回去后了解一下情况,唔,一两个月以后吧。礼师兄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有位小友今年结了丹胎,你给关照一下。”说着,东方礼塞过来一张两指宽的纸条。
赵然接过来一看,写的是:江油县西南青竹谷,白轩居士白庚,望授黄冠。
“礼师兄,区区一个黄冠箓职,费得着让礼师兄找我专门说项?无论三清阁还是玉皇阁,都不是什么大事吧?”赵然微觉奇怪。
东方礼解释道:“你入了三清阁,如今也是自己人了。直说吧,他是龙安府的散修,正常情况下在龙安府受箓最合适,在玉皇阁会有些突兀,更别提三清阁了。我们需要把他的履历做成正常的履历。”
赵然点头:“明白了。我回去就筹备这件事,到时给你信。”忽然想起来,就追问了一句:“那他之前的道士、羽士这两个箓职是在哪里受的?”
“没有箓职,白身一个。”
原来如此,东方礼等于一开口就让赵然安排三次授箓,先给白庚授箓道士,然后授箓羽士,最后才能授箓黄冠。
一次加三箓,这就要好好想想了,又要隐藏好白庚的身份,不让别人知道,又不能毫无理由的强行关照,以免引起整个龙安府散修界的议论。对于主考来说,这是考验能力的时候,遇到这种事情并不是没有办法,最好的操作方式,就是“因人而设”。
所谓“因人而设”,有两条路子,一是因人设岗,按照要惠及对象的特点来设置选拔标准,从根子上掐断其他人参与竞争的可能性。但赵然这次要主持的授箓仪式不好预设条件,看来只能采取第二种办法——因人设试。
于是赵然问:“这个白庚,礼师兄看上他哪一点了?”
东方礼毫不犹豫道:“为人敏锐,判断力很强,见机极快。还有,他经常会遇到一些莫名其妙的麻烦……”
赵然无语了,这算什么优点?倒霉蛋也有用处?礼师兄用人还真是不拘一格啊。
正事说完,两人就闲谈起别的,比如说说夏国的形势。赵然想起来,问起白马山一战野利怀德的生死,得知他安然无恙,稍微松了口气。
东方礼还提到,现在兴庆府局势紧张,高太后和小国主之间矛盾开始日趋激烈,赵然表示这在预料之中。
快到黄昏的时候,东方礼打住了继续钓鱼的比试,摇头道:“不比了,我这里刚好一百条,看样子你应该不比我差,估摸着你我钓上来的数量差不多。刚才也没怎么给你记数,现在点点。”
赵然一笑收杆,和东方礼一起把水中浸泡的竹篓拉上来,里面满满都是活蹦乱跳的各种小鱼。
点算下来,赵然钓上来一百零一条,刚好比东方礼多一条。
东方礼叹道:“看来你的道心要比我更坚毅一分啊。”
赵然笑道:“我这哪里是什么道心,多一点点运气罢了。”
在西堂高脚屋上休息一晚,赵然大早上起来,想去见见几位熟人,比如东方敬、于致远、蔡云深等。结果却被告知,东方敬和于致远都在闭关,一个准备冲击大法师境,一个正在冲击羽士境。
东方敬在法师境上停留了七八年,此时破境也算水到渠成了,赵然也没什么奇怪。他担忧的是于致远,都四十了才冲击羽士境,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只希望自己去年给他的几株灵草能起到作用罢。
忽然见到赵然,蔡云深很是欣慰。上回见面时,蔡云深用辛苦所得的玄甲龟精血给赵然炼丹,助赵然一举冲破瓶颈,入境羽士。如今三年过去,赵然竟然又精进一步,成就了黄冠修为,当真令蔡云深老怀大慰。
“恭贺蔡师叔入大法师境,修出本命元神。”赵然见面的第一件事就是送上贺礼。
法师和大法师同为修行四大阶段的第二阶段——炼气化神,法师境是炼气,此气为金丹,大法师境则为化神,顾名思义,就是将金丹炼化出神识来,以为下一步神识生婴做准备。
修出神识之后,就是真正区分正一和全真的分水岭,要将神识寄托于某物之上,寄托成功后,便可称为本命元神。
蔡云深捋着长须笑道:“不过是再延寿十来年罢了,有这十来年,老道我又可以多钻研不少法阵,这才是我最欢喜的。”
“有这十来年,师叔又可向下一步二十年努力了,一步一步,稳扎稳打,飞升自可水到渠成。”
“哈哈,哪有那么容易,不过也要承你吉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