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从意很感动:【大哥你人真好,能把银行卡号给我发一下吗?】
对方就等这句呢,很快发来串数字。
手机再次发出警示。
【反诈app提示您:对方已被多人拉黑,疑似诈骗,请提高警惕!】
苏从意慢悠悠地划走提示框,从朋友圈里翻出张上个月出行的照片,单独把背景里的atm机截出来,简单处理一下,转发给那个匿名号码。
【取款数额太大,机器让我先付定金激活,可我微信没钱。[流泪]】
【我怎么才能把卡里的三十万转给你啊大哥?[流泪]】
那边似乎迟疑了:【还有这个流程吗?激活需要多少钱?】
苏从意:【五十[流泪]】
【……那你把微信收款码发我一下吧,我先给你垫五十。】那边犹豫,【你等会儿记得还我喔。】
三分钟后。
苏从意看着微信钱包里多出的五十块钱,笑眯眯地撑着下巴打字:【大哥,我男朋友现在还活着吗?】
【快不行了。哎呀你赶紧转钱过来,救护车都已经到医院了!】
【能拍张照片不?】苏从意期待地问,【我想看看我对象长啥样∧∧】
那边沉寂半晌。
勃然大怒。
【??】
【日你个仙人板板你特么是不是人啊??骗子的钱你都骗!我%@你……】
苏从意优雅地竖起中指,赠送给匿名号码拉黑举报一条龙服务。
倪焦还是没有回复她的微信。苏从意刷了会儿微博,托尼老师过来继续剩下的流程。
–
等到结束已是傍晚。
初秋晚霞在林立的高楼顶端匀称铺开大片橘红,落日像点燃一盏小桔灯。
有个前不久来西宛找工作的大学朋友约苏从意吃烧烤,她欣然应约。
烧烤天桥街需要搭75路公交车,站台长椅坐满了人,苏从意戴着口罩找地方站着,玩单机小游戏打发时间。
“哇,快看对面。”旁边有女生小声惊叹,“这是哪个明星吗?好帅!”
“哪儿?”
随时随地发现高颜值生物是人类共有的基本技能,女生的同伴闻言立马抬起头,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
站台对面是紫荆花广场,半空悬挂的巨大led屏正插播着一段新闻视频,某场知名科技展览会的剪彩仪式。
年轻男人将新剪放回托盘,微微侧身和企业老总握手。藏蓝西服袖口随着动作收起一截,手腕瘦削冷白,在漫天洒落的碎金彩纸里显得清雅而骄矜。
广场下有人驻足观看。
女生举起手机拍照,想度娘识图看看是谁家哥哥,被同伴撞撞肩膀。
“这是明拾昨天在东园办的科技展。”同伴科普,“别搜了,肯定不是明星。明拾很傲的,只邀请业内大佬。”
同伴示意她看新闻底下那行小字,“看到没?铭牌标着呢,华盛科技。”
biu的一声。
贪吃蛇撞死在墙上。
苏从意若无其事地重开一局,竖起耳朵听女生和同伴交流。
“华盛科技……好熟悉。”
“华盛集团子公司啊姐姐,你家没人买财经报纸吗?”同伴见女生摇摇头,又换个说法,“那华盛建工的老总你肯定知道吧?陈余海陈先生。”
女生恍然:“哦,那个贼出名的企业慈善家,还给我们高中捐过楼……”
107路公交车到站。
两个女生讨论着跟随人流涌上车。
又一局游戏失败,苏从意按灭屏幕,指尖在咧嘴笑的海绵宝宝手机壳上轻轻抠了两下,抬起头看向对面。
剪彩仪式已到尾声,视频的最后三秒里,她只来得及捕捉到陈听晏偏头时眉目间拢聚的笑意,温和又疏离。
能融进名利场,也能随时抽身事外。
曾经阁楼里朝夕相处的人,跨越岱宗两座天桥来给她送红糖姜茶的少年,青涩褪尽,站在了离她那么远的地方。
十七岁的苏从意自信地以为,除了父母长辈,没谁比她更了解陈听晏。
可现在发现,随便一个路人,都要比她知道更多。
即便是高中,两人最暧昧的那段时间,她将自己的所有秘密都摊开分享在阳光下,陈听晏也从未向她透露过任何关于原生家庭的消息。
总不能是怕她要五百万分手费吧?
苏从意把自己逗乐了。
又有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站台长椅上空出位置。苏从意准备找个地方坐会儿,转身时肩膀被人狠狠一撞。
有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横穿直撞地从人群里挤出条路,想往车上跑。
右脚刚踩上台阶,就被追赶上来的男人一把拽住头发从车上扯下来。
“砰”声闷响。
女人狠狠摔在地上,一条手臂撞翻垃圾桶,裸露的皮肤淤痕成片。
周围一阵惊呼,人群慌动。
“你跑什么?怎么不跑了?”男人不屑地朝地上啐了口,拎什么东西一般拉着女人的胳膊将她拎起来,“跟老子回家,再敢跑腿给你打断!”
女人胳膊明显脱臼,软绵绵地没有力气。她用完好的那只手费力挣扎。
事情发展到这地步,稍微动下脑子就猜得出怎么回事。
周围有人漠视,有人远离,有人在帮忙与胆怯之间犹豫不决。
一个刚从车上下来的大叔看不下去劝说了两句,被男人挥手推开。
“谁啊你是?”男人不耐烦,“我教训我老婆你管得着吗?”
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股阻力,猝不及防地将女人从他手中拽走。
“操他妈谁啊?”
男人瞬间火起,转头瞧见护住女人的是个白瘦甜净的小姑娘,气焰更加嚣张,“小丫头片子讨打是吧?”
面对他高高挥起拳头,苏从意站在原地,眼都没眨一下,将手机屏幕上的通话记录面向他:“你最好别动。”
她淡淡道,“再动我就报警了。”
“你报啊!”男人砸下拳头,“你看警察管不管这事儿!”
苏从意拉着女人侧身躲过,拳头擦着耳边滑下。她将力量蓄在右腿,趁男人未转身,一脚鞭踢踹上他后腰。
这一脚仿佛有千钧之力,男人硬生生被踹翻在地,捂着腰半天没爬起来。
面目痛苦狰狞。
苏从意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家暴犯法,警察当然会管。法盲。”
有苏从意开的这个头,围观群众也不再胆怯,你一言我一语谴责起男人。
男人目光阴戾地盯着女人。
苏从意直接挡在女人跟前,低声询问:“要去医院吗?你受伤了。”
“……”女人怯怯地看向丈夫,眼神很畏惧,也不吭声。
刚好下一站公交车到站,苏从意没了吃烧烤的心思,拉着女人往车上走:“我陪你去医院,很快的,五分钟就能到。你胳膊脱臼了,需要检查。”
她帮女人刷了卡,在后排找位置坐下。车上人不算多,女人却犹如一只受惊的鹿,对周围环境很是恐慌。
苏从意见她手抖的厉害,从挎包里摸出一颗草莓软糖:“要吃吗?”
“……”
女人埋着头,依旧不肯说话。
她绞动的手指上有两道旧疤,苏从意抿一下嘴角,捏着软糖小声问:“他经常像刚才那样对你吗?”
女人只顾着低头颤抖,像隔绝掉外界一切声音,缩在自己的壳子里。
苏从意问了几句都没有得到应答,也不再说话,开始仔细观察她。
她头发乱糟糟,甚至沾满灰尘,三十左右的一张脸,手却糙的像四十岁。
腕上系着条简陋的小猫编绳。
也许她还有个年幼的孩子,是一位妈妈,才不能彻底躲掉恶魔的伤害。
女人放在腿上的双手生理性抖动。
下一秒。
白皙纤细的手轻轻覆盖在她粗糙的手背上,掌心温暖,细腻如花瓣。
女人一愣。
将她从恶魔手中救出的姑娘倾过身来,发丝上还沾染着微甜的草莓与花香。完全不在意她灰扑扑的衣裳,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拥抱在怀里。
“你不要害怕,姐姐。”感受到女人的僵硬,苏从意抱了一下又很快松开,认真地说,“我会帮你。”
“你要学会使用正当手段保护自己,比如法律。我有朋友是这方面的律师,如果你需要,可以联系我。”
做画手的习惯之一就是随时携带纸和笔,苏从意在便签纸上工整地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递到女人面前。
女人没有接,干涩的唇瓣微微蠕动一下,极小声地说了句谢谢。
刚一出声,眼泪就砸下来。
苏从意想劝她接下,备不时之需。但公交车到站,她只好先带人下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