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莲子羹没自己的份儿,唐糖顿时就急了,连声催着绿秀抱着自己去找钱茜茹。
绿秀笑着抱着唐糖快步往正房走去,一边走还得一边柔声细语的哄道:“好好好…我们快些回去,奴婢走快些,兴许夫人还未吃完,能给我们小姐留两口呢。”
一主一仆说着话,便靠近了正房。
正在里头独自用餐的钱茜茹听到外头的声响,不由得笑道:“我在这屋内一听就知道你们两个狭促鬼在编排我呢。”
“夫人可冤枉奴婢了,奴婢如何敢妄议夫人之事?”
绿秀委屈地叫了一声冤,但看其眸中蕴含的笑意,便知她只是在配合钱茜茹的玩笑话罢了。
唐糖可听不懂大人的玩笑,听到母亲怪罪她们,她还主动出言维护绿秀:“娘亲不要怪绿秀姐姐,是糖宝急着要回来吃莲子羹的。”
小孩子虽童言童语地可爱,可正因童稚,其言语中的维护才更显真心。
绿秀心头暖暖,连带着看着唐糖的目光都更为温柔几分。
她是真的跟了个好主子。
“哈哈哈……你个小馋猫,娘亲何事短过你的吃食了,竟要你做此姿态。”
被女儿逗笑的钱茜茹疼惜地将她拥入怀中,好好儿地亲昵一番,然后才将她抱坐在自己膝头之上,亲自喂她吃饭。
唐糖都六岁了,早已能自己拿起碗筷吃饭,往日里钱茜茹也不会怎么喂她,顶多看她挑食,故意给她夹夹菜而已。
只是如今她白嫩的小脸上还抱着纱布,钱茜茹看着心疼,这才对她格外娇宠了一些。
母女二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会儿,容御便从外头大步流星地走进来。
“吃着呢,给爷也上套碗筷。”摆手示意下人去拿碗筷,容御随意坐在钱茜茹身侧,扫了眼她怀中的唐糖,没说什么,只是对着钱茜茹道:“陛下明日应当会下旨宣你入宫。”
“宣我入宫?作甚?”钱茜茹诧异地抬眼望向容御。
“自然是奖励你了,别忘了,柳国贼的倒台,可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当年,柳丞相那一脉宛若铁通般的权势因钱茜茹豁出去的那么一闹,硬生生扯开了个大口子。
朝廷重臣家中出了此等丢人的丑闻,那可是足以震惊整个京都。
如此大事,虽说是家丑,但既然人家原配妻子都告上御前来,圣上自然也不可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自然得派人去查探一番。
既然都开始光明正大地查探了,那在查探中再多查出点什么意外线索,例如唐承元与他岳父柳丞相联手,打压其他朝臣、科举舞弊、甚至通敌叛国之类的。
那也不是什么意外不是?
那段世间,原本名满天下的当世大儒柳丞相,简直成了人人喊打的恶棍。
甚至连街边随地大小便等令人哭笑不得的恶心事,都要被怪罪到他头上去。
不过并无同情他,毕竟他身上的累累罪证,并非全是虚构的。
内中甚至涉及到许多人命大案,只是朝廷为了官府的颜面,这才没真正地全部公之于外罢了。
可即便如此,柳丞相的倒台也成了必然。
而作为帮助陛下推翻柳丞相的功臣,钱茜茹自然也被陛下记了一份情。
反正她是个女子,再如何赏赐都不怕她能掀起什么风浪来,陛下就准备将她立起来,让所有有心人都看看,只要老实归顺于他,即便是位女子,他也会给予大大的封赏。
“届时,你的赏赐应当不会低于郡主之位。”容御挥退所有下人,凑在钱茜茹耳边低语。
陛下想要报答钱茜茹,同时也需要拿她做筏子,故而赏赐不会低,但是又不可能让她的身份越过那些皇室公主们去,便只能折中一下,给她个郡主之位。
事实上,容御的猜测不错。
第二日当钱茜茹接了旨意,带着女儿一起进宫面圣之时,她不仅被陛下赏赐了郡主之位,她女儿也得了个小小的乡君称号。
别以为乡君不值钱,那要看唐糖原本是什么地位。
她娘亲改嫁前,她只能算是一介四品官员的庶女,还是爹娘和离的庶女。
她娘亲改嫁后,她的身份虽然也水涨船高地变为了侯府嫡女,但京都之人又谁人不知,她这位侯府嫡女的水分有多大,权势稍高的那一拨人,根本就看不上她的侯府嫡女身份。
且随着日后她生母与继父又多生了其他孩子,唐糖的地位就会变得很尴尬。
如今有了封号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一个最末端的乡君,那也不是一般贵女所能比得上的。
“多谢陛下赏赐。”在母亲的示意下,唐糖规规矩矩地行礼道谢,然后被天子唤人扶起。
“夫人的孩子真是玲珑可爱,日后若有空,夫人尽可带着她入宫多来玩玩。”
“多谢陛下恩赐。”钱茜茹自然不会将上位者的客套话当真,但表面上,她还是得做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带着女儿再次谢恩。
唐糖从始至终都乖乖地跟在母亲身旁,如同外人一般,静静地看着她被帝王赏赐,荣耀加身,连一开始入宫之时对她们态度有点冷漠的宫女太监们,此时都对他们笑成了一朵朵花儿,热情无比。
她对这一幕并无真实感,亦或者说,没有参与感。
与之前的那一幕幕虽然陌生,但依旧透露出丝丝熟悉气息的经历不同,这被陛下赏封号的一幕,似乎从未在她以前的记忆里出现过。
以前?
什么以前?
再次陷入疑惑之中的唐糖有些失神,连什么时候与母亲一起坐上出宫的马车都不知晓,随着车轱辘在青石板道上一点点地前行,外头也逐渐传来了嘈杂的人声。
他们已然离开宫门范围,进入了人流往来密集的街区。
隐隐地,原本端坐在马车内的唐糖耳朵微微一动,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一般。
她歪了歪小脑袋,贴在车厢上,企图听得再清楚一些。
这一幕落入钱茜茹眼中,使得她一位女儿是好奇外面的世界,便笑着掀开一点车窗帘角儿,示意她可以偷偷地看一眼。
“只能看一小会儿哦。”
“好。”
一开始没有打算真的掀开窗帘的唐糖一见母亲居然如此主动,自然是顺着杆子往上爬,将小脑袋凑上去,悄悄地往外看。
入眼的是人来人往的街头,明明地甚少见识过的画面,唐糖却没什么新奇之感,似乎她经常见到一般。
不过几眼功夫,很快就刚打无趣的唐糖,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准备放下车帘。
这时,外头突然骚动了起来。
她从方才大老远儿便听到哭声,此时竟是越渐明晰,似乎那哭泣的队伍正往她这个方向赶来。
但是在视线之内,唐糖并未看到什么‘哭丧’队伍。
正当她以为那些声音是自己的幻觉之时,前方道路的尽头处,隐隐地出现了几根高举的白杆子。
唐糖认得那些白杆子,那是人家举办丧事时使用的,与白无常手中的那条捕鬼鞭极为相似。
白无常的捕鬼鞭?
脑中很清晰地浮现出一根与白杆子相似,却又短小了一些,足以被人轻松地捏在手上的捕鬼鞭,唐糖愣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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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记忆复苏
唐糖可以很肯定地说, 自己往前六年的日子内, 从未真正地见识过白无常的捕鬼鞭长什么模样,也不曾从什么书籍上, 亦或者家中的哪位长辈口中听说过一点半点的传说。
所以, 这又是一个疑点。
“糖宝, 回京这些日子一来, 你过得可开心?”
车厢内,钱茜茹冷不丁地出言询问唐糖这么一句。
唐糖没反应过来, 下意识地回道:“开心!”
她说得是真心话,回顾从她醒来后到现在,她每一日都过得很幸福开心, 不仅有母亲爱,有父亲宠,还能时不时地去舅家找表哥们玩耍, 再没有比如今更开心快活的日子了。
“那糖宝可愿永远留下,在娘亲爹爹陪伴下长大?”钱茜茹又问。
“……”很奇怪的,本该是肯定的答案, 但唐糖莫名地便回答不出口。
理智上告诉她, 该直接答应, 这样子娘亲会很开心,但是情感上, 却有种莫名的情绪在阻挠着她,不让她轻易应下。
在母女二人说话的这点功夫,接到外头的哭丧队伍越发靠近了。
透过狭小的车窗, 唐糖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被无数身着孝衣之人所抬着的担子上,大咧咧地敞着的死尸。
这些人,竟是没有用白布盖好死人之身,更无棺材装载,而是就放任这些尸体如此敞着,将其恐怖至极的死状暴露于外!
随着队伍的前进,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得益于自己如鹰隼般锐利的视线,即便距离遥远,唐糖也能看到那沿路滴答而下的血迹,以及……还在一下下颤抖的血肉。
“呕!”经受如此直白的视觉冲击,外头已然有些百姓扭头就呕,更有许多百姓纷纷避让,生怕沾上一点死人的晦气。
“糖宝别看!”车厢内的钱茜茹终于注意到了外头的动静。
她探头一瞧,脸色当即一变,立马伸手捂了女儿的双眼,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再不让她看到如此可怕的画面。
唐糖乖顺地窝在母亲的怀中,面色红润,眼眸清亮,丝毫没有一点惧怕的神色。
反倒是钱茜茹,脸色苍白,双目无神,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娘亲乖,不怕不怕了啊。”懂事的唐糖安抚地伸手拍拍母亲的背脊,企图给予她一点点安慰的力量。
正当母女二人在马车内相互拥抱着努力克服恐惧之时,外头的哭丧队伍也正好与唐糖他们的马车交错而过,浓郁的血腥味混杂着尸体腐臭的味道顺着车窗缝隙飘散进来。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微风,突然轻轻吹拂起唐糖这面的窗帘。
透过那一瞬掀起的帘子,唐糖正巧与外头担架上的死尸对上眼。
对上眼!!!
布满红血色的狰狞眼球暴突而出,因为是死人,眼眸上被蒙上了一层死亡的灰败,不复活人的清亮,格外地吓人。
澄澈的双眸睁大,瞬间划过一缕灿金,唐糖紧抓在母亲身侧衣裳上的白嫩小手有那么一瞬间,化为了一只狰狞的兽爪,锐利的爪尖透彻森冷的锋利。
窗帘落下,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也掩盖了外头那突然睁眼的死尸的一切异样。
唐糖若无其事地抬起已然恢复正常的小手,轻轻帮母亲摸了摸额上的汗迹,突然微微地一笑,软声道:“娘亲。”
“嗯?”钱茜茹垂下头,对上唐糖的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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