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啸沙冷冷地说:“没有谁告诉他,是他偷入我的房间,自已翻到的。”
章羽枫笑了笑,缓缓踱动步子,沿着船尾的船柱,稳稳地一步一步地走。
“秦盟主真是聪明,一猜就猜中了。那夜我偷入你的房间,看到秦盟主生活简朴,房间简陋,唯有那个骨灰坛,打理得干净细致,万般珍爱,这么说来,秦盟主似乎也算是个痴情人啊。”
骨灰坛!
卓少祺的眸子里,似凝结着雪岭的冰,经年的恨,宿世的仇,亘古盘旋。面对着眼前这个双鬓银白却又阴狠冷血的武林盟主,他只想一刀扎进他的胸,搅出那颗心,用那漫天喷薄的血,来祭奠死去的爹爹娘亲。
“我娘宁死都不想与秦啸沙在一起,宁死都不想与他沾染上任何关系。”卓少祺漠然道:“我娘只爱我爹爹,纵是死了,她也只愿意与我爹爹葬在一处。”
秦啸沙的脸色,倏时一片灰败,惨白的颜色,像是被霜打过一样。
“等我们杀了他,就可以去把你娘的骨灰接出来,与你爹合葬。”章羽枫已踱到了船舷的一角,望着天边的那弯明月,叹息道:“真是巧了,今晚原本夜色凄迷,哪知到了三更时分,竟露出了这轮明月。莫非上天有眼,特来预兆这今日之喜??”
云画雨一头雾水,“大哥,喜从何来?”
章羽枫哈哈大笑,“当然是恶人化骨扬灰之喜!”
手掌在船舷上重重一拍,突然有轰隆隆的声音在船尾的柱子方向响起,就见船体骤然破开,有一截半圆形的船身有如离弦之箭,嗖地飞了出去,瞬间就飞出了十多米外!
而飞出去的船身,正是秦啸沙所站的地方!
“章羽枫,你卑鄙,你在这里设了机关——”
秦啸沙神色惊惶,呼声里充满了绝望与恐惧,随着船身的剥离,他也被弹了出去。
云画雨大喜过望,借着月光望去,十多米外的海面上,那截船身孤零零的漂浮着,在海面上一荡一荡,好似单薄的轻舟。
秦啸沙也孤零零地站在那截船身上,离开了巨船,隔了这么远的距离,他的身影显得渺小了很多,他慌张地左顾右盼,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海浪又开始呼啸了,波涛激流,卷起无数的雪浪。
“老贾!”
章羽枫一回头,从贾正晶手里接过了一把乌黑的硬弓。
火折子燃亮了,点燃了三只箭,搭弓,瞄准,扣动弓弦。
章羽枫明眸如星,面容俊美而又凌厉,他拉满了弓,然后轻轻一松,三支火箭飞射出去,全都射到了秦啸沙所站的那个方向。
精准!完美!
然后“哧”的一声,秦啸沙的脚下,马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淋满了桐油的木板,烧起来的速度简直快得惊人。
甚至让人来不及听到秦啸沙的厉叫声,烈焰就已经吞没了他。
墨蓝的海面,被火光衬得一片明亮,碧波浩渺,晚浪哗哗,仿佛无数怒吼狂叫的蛟龙,正在展示着它最狰狞最强悍的利爪。
大火越烧越旺,冒起了滚滚浓烟,黑色的烟被风吹到了大船,每个人都闻到了一股被烧焦的气味。
云画雨心中的石头完全落了地,绷了一整晚的神经,也终于松懈了下来,章羽枫已含笑转身,向着云画雨张开了双臂,“云儿,他已死了,我们再也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了!”
少女像雀跃的鸟儿,欢叫着扑入他的怀抱,“大哥,你赢了,你永远都是最棒的!”
你永远是我心目中的盖世英雄。
贾正晶纵声大笑,宛如得胜归来的将军,“秦老贼终于死了,这一晚上的辛苦没有白费。死了这个心腹大患,咱们也可以集中精力去寻找藏宝窟了。”
只有卓少祺,毫无笑意。他独自伫立于船头,遥遥地望着那团剧烈燃烧的火球,身影凝固,宛如雕像。
微腥的海风,从海的尽头吹拂过来,凤眸漆黑,光影一层层的闪烁,浮动着无言的沧桑。
十八年。
十八年前,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孩童,单纯如泉水。
一夕间,雪夜那场剧变,家园倾覆,父母罹难,亲人的斑斑血泪,如山仇恨,都压在了他单薄稚嫩的肩上。
沧海桑田,岁月流转。
他殚精竭虑,一刻未敢懈怠,终于,大仇得报,夙愿得偿,他肩上的这副担子,终于能够卸下了。
卓少祺缓缓阖上眼睛,身形一软,毫无预兆地便倒在了甲板上。面如金纸,嘴角的血迹,又流淌了出来。
他的身体受了伤。
又或许是,他的心也绷得太久。
还或者是,仇恨的重担一旦卸下以后,肩上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阵脱力般的虚软。
贾正晶连忙蹲下来,仔细把了下卓少祺的脉像,吁了口气,“还好,还好,他没死。但五脏六腑都被秦啸沙的内力震伤了,不调养个三年五载,难以复元。”
招呼了几个小厮,把卓少祺抬入房中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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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就这么尘埃落定了。
秦啸沙葬身火海,一命呜呼。
秦瑶变成了四肢残疾的废人。
伍言心痛如割,彻夜不停地守在秦瑶身旁照顾。
卓少祺伤得很重,他以第六重修罗功与秦啸沙硬碰硬地对垒,虽给了秦啸沙沉重一击,但自己也真气涣散,腑脏受迫,胸口淤血难消,所以一直都有些咯血,缠绵病榻。
幸亏贾正晶的四方楼颇有些疗伤奇药,挑选了其中最精纯最有效的,日日给卓少祺服用,饮食料理得也很周到,几日之后,颇见效果,卓少祺的伤情终于控制住了,精神亦恢复了许多,渐渐好转。
金蛟号上的船夫水手,都是章羽枫精挑细选出来的老江湖,技艺精湛,对整个航路的深浅方向位置以及礁石漩涡都了如指掌。
章羽枫开出的价钱极高,他们干得也很卖力,每日里依照着章羽枫指定的路径,乘风破浪,扬帆高进,日复一日,离那座藏宝窟已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