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谨自从懂事开始,父亲就让他陪着裴长庚的身边。
裴长庚学什么,他也就得跟着学什么。
瓦刺并不想外人眼中的那般安稳,因为瓦刺王只有一个女儿,而这个女儿在生下孩子后,就早早的离世了。
太多人想要瓦刺王的位子,所以他们不希望裴长庚能安稳的长大。
裴长庚曾走丢过一次……
那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裴长庚会死在外面,连诸谨都放弃了寻找,可谁也没想到最后裴长庚居然走了回来。
诸谨伺候裴长庚多年,也是因为他的疏忽和不中用,导致裴长庚丢了。所以,他在放弃寻找的时候,也准备了把匕首准备早早的结束了自己。
裴长庚的重新出现,也如同给了他新生。
从这件事情发生后,诸谨不再和从前一样,和裴长庚一起翻阅书籍,他把更多的时间都放在了学习武艺上面,从此像一个暗卫一样守在裴长庚的身边。
所以方才他在看见张含霜鬼鬼祟祟的出现的时候,下意识就想要抬手掐住她的脖子,最后狠狠的捏碎。
“我……”张含霜没想到自己会遇见诸谨,立即吓的打了一个哆嗦,“我什么都没做,我送了……”
她是真的害怕,所以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不过或许是对诸谨有那么一丝愧疚,所以张含霜鼓足了勇气又拿起包袱放在身前,“我听小月姑娘说,你要去城外。”
“这些药能防止疫病,还有……”张含霜顿了顿,下意识咽了口水,又说,“我还准备了一些金疮药。”
她低着头不敢看诸谨的眼神,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了。
然而她本就比常人更害怕冷,所以穿的自然也比常人都多,毛茸茸的袄子裹在她的身上,终于瞧着不像上次那么消瘦可怜了。
可是即使是这样,诸谨却依旧感觉到眼前的小姑娘快哭出来了。
“我上次……”张含霜说,“诸侍卫,对不起。”
诸谨挑眉,有些糊涂了。
他本就不擅长和人言语,所以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和你无关。”
他没有接过张含霜手里的东西,转身就要朝着院子里走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衣袂被人狠狠的拽住。
其实她的力气真的不大,他只要稍微用力,她肯定会摔一个跟头。
可是瞧着她那双噙着泪水又刻意隐忍的脸,诸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还当真生气不起来。这些年来,刻意接近他的女人比比皆是,可是大多在听到他的嗓音后,都会躲的远远的,私下还有人骂他像个阴阳人。唯有裴长庚、陆逊对他的嗓音丝毫不在乎,倒是更担心他的脾气。
“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张含霜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你的声音不难听的。”
诸谨怒极反笑,“你在可怜我?”
“没有,没有!”张含霜也知道眼前的人生气了,可是她总觉得是误会就要解释清楚,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不应该再随意去伤害一个人,“我只是怕你误会了,那日我会那样,并不是因为你这个人,我是……我是怕所有人。”
“我这种怪人像见不得光的蛆,见到谁都恨不得躲起来,所以我才会慌了。”
“你别和我计较,还有……”
张含霜抬起手,把小包袱推到诸谨的怀里,“这是我道歉,对不起。”
她说完后对着诸谨行礼,转身就朝着院外跑去,丝毫不给诸谨反应的机会。
那么小的一个人,跑起来的速度倒是不慢。
无论是在瓦刺还是在大燕的这些年,诸谨也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孩子,明明对谁都很抗拒,遭遇也比不少人都凄惨,可心里却依旧有那一抹善意,像是这黑暗里的一束小小光芒。
他看的出来张含霜的确是特意来道歉。
诸谨无奈的笑了一声,便瞧着不远处屋门打开。
裴长庚从里面走了出来,那张俊朗的面容还残留着几分淡淡的困倦,“张家的小姐?”
“嗯!”诸谨对裴长庚倒是没有什么隐瞒,“说是来道歉的。”
在良国公府内发生的事情,裴长庚多少也知道一些,所以他没有多想就明白了张含霜在为什么事情道歉。
诸谨看着手里的东西说,“含霜姑娘是个温柔的人!”
“温柔?”裴长庚说,“哪有人生来就懂的温柔的,被伤害的多了,就会变得温柔了。”
若是别人和诸谨这样说,诸谨肯定会生出异议。
这话说的,也太不可思议了。
但是仔细想来,的确是这样。
张含霜是个极其聪明又擅长察言观色的人,因为心思细腻又敏感,所以知道眼神和言语只要稍微不慎,都会成为伤害人的利刃。因为不想周围的人和她一样痛苦,经历哪些恶意,所以在言行上格外的克制。
其实,即使张含霜不来解释,诸谨也不会记在心上。
厌恶他的人比比皆是,张含霜这种不过是最普通的,他若是每个都要记恨,那么不得忙死了?
他不放在心上,张含霜却放在心上了,还特意来和他道歉。
可是张含霜也没什么错,她也不是故意的,她的确是害怕和陌生人接触,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子。连陆逊大夫都和管事们反复嘱咐,说不能让太多的人出现在张含霜的面前。
陆逊说,“含霜姑娘是个可怜人,她的身子也很不好,若是情绪再不能镇定,怕是真的活了多少年了。”
管事的本就不是多嘴的,只是听从陆逊大夫的吩咐做事。
“心里平静,无欲无求,大概才能像她这样吧。”诸谨总结了一句,便看着裴长庚说,“大人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裴长庚点头,“嗯!”
“外祖父前几日给我送了信函过来,说起了瓦刺的事情。”裴长庚说,“你这次去京郊,找个机会去帮我接个人去静灵寺。”
诸谨拿起裴长庚递过来的信函,最后一脸不解的盯着眼前的人,“大公子怎么会来大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