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4)

哪个杀了人的一开始就能痛快承认的,京兆尹不相信,这案子给他逼得狠,这原告总不能一开始就打了,外头这么多人看着,只怕传的难听,那被告是王君,他就更不能打了,刚才那老赖是一下子就说了,如今可算碰上个嘴硬的。

京兆尹莫名觉得找到以往审案子的感觉了,他一拍惊堂木:老实交代,昨日夜里你人在哪儿,还有,你突发横财,是什么情况!

王四道:小人没有突发横财,那都是这些年我攒下来的积蓄啊,昨日我哪儿也没去啊,就去了小倌馆跟赌场。

陈沛听着却笑了:没有突发横财?那你家里床底下还有五十两银子,你怎么解释?我打听过了,你这人一直很穷,这么些年,连夫郎都没娶上,你要有五十两,你还能不娶夫郎?从前也没见你去小倌馆挥霍,突然在前几日有了这样的举动,还不是突发横财?

王四镇定的表情让陈沛这一番话弄得有些绷不住。

他看着陈沛。

陈沛看着萧长平:表兄好啊,许久不见,这位便是王君了吧?

沈北冲着他颔首。

陈沛上了公堂,他道:此人是凶手证据有三,一,他住的地方离张府很近,据说之前张昊的父亲与他父亲是朋友,没有过世之前,两家人有来往,前些年,张家吃猪肉,都是让他王四送的,但是王四他父亲死了之后,这事儿王四自己懈怠了,这说明他本就熟悉张家的环境,二,突发横财,来路不明,本身就值得怀疑,还有这三

红卯站上来,从身后的一个侍从手里拿过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这双鞋子,被丢在王四家不远处,底上还有血。

陈沛看着王四:你这人懒的很,我看你家中凌乱,什么东西都乱丢,不穿的衣裳裤子,破的不成样子的,你都塞着,没道理这双鞋看着没破你就要丢,而且依你的习惯,即便是要丢,也就随意丢在家里,偏偏这双鞋,丢的还挺隐秘的。

张雄听到这里,眼睛都直起来了,他瞪着王四,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真是你?!

陈沛看人的一双眼睛颇厉,盯着王四一字一句,简直打碎王四的镇定。

第127章 后悔(二更)

王四从刚才还狡辩两声,这会儿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咬死了:不是我,真不是我。

京兆尹不是没见过嘴硬的人,陈沛说成这样,已经是八九不离十,这就好办了:来人!用刑!

王四一听用刑整个人都不好了,但来不及了,那边衙役都拿着家伙上来了,一上来就是夹手指,他让人按着手指头套进去,两边一拉。

啊!他喊的震天响。

沈北蓦地蹙了眉。

萧长平看他那样子,突然抬手。

沈北还没反应过来,便让他捂住了耳朵,沈北偏了偏头,只见萧长平坦坦荡荡的,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做这种举措的不是他。

本来这受刑的王四这会儿该是焦点人物的,结果萧长平这么一来,所有人的视线若有若无的就往沈北与萧长平那儿飘过去。

可又没人敢正儿八经的看,一个个偷摸着看,直到那王四大喊:别夹了,我招了,我招了!

那衙役一松,他不喊了,萧长平将手放下。

京兆尹看着平西王的举动差点儿都呆了,这会儿清了清嗓子:说!

王四喘着粗气道:我,我也是拿钱办事儿啊,那人是平西王府的下人!

王四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先前沈北一举一动都说明此事与他确实无关,他是让人给陷害了,结果王四突然这么来一句,这一切绕了一圈,居然又回到平西王府去了!

京兆尹都不太相信他道:王君自个儿雇凶,然后让咱们去查,就是为了让你在公堂上指认自己?

这话搁谁都不信。

王四看京兆尹不信,就怕他再用刑,他大喊:是真的啊!我没有骗人,真的是真的,就在三天前,突然有个人找到我,问我愿不愿意杀个人,只要杀了,就能给我一大笔银子,三百两呢!

王四道:我,我虽然杀猪,但是我并不敢杀人的,但是有钱不赚那不是傻子嘛,我表面答应,那人真给了我三百两,我玩儿了两天,没剩下多少了,那人又来寻我,说我再不动手,就让我把银子还给他,我这都用了,哪儿来的银子?我就答应他马上就去做,而后就悄悄跟着他,就打算看看这人到底是谁,我打算知道他身份,他买凶杀人这事儿毕竟是个把柄,到时候,我说不准可以多要点儿银子花花。

要说听到这儿,都感叹这王四还真是贪的可以,三百两,他要是省吃俭用,都够他用一辈子的了,他居然两天就嚯嚯完了不说,还打算以后长期要挟人家,真不怕对方最后忍不下去,将他也杀了!

王四显然是没想到这一点,他说:我就小心跟着他,终于看见对方入了平西王府,这显然是王府的人嘛,那一下子能拿出这么多银子的,我寻思着,该是王府的大人物,这么一想,我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下去,我就找了个时间,将人给杀了。

张雄全程听下来,眼眶都是通红的,他咬着牙:你与张昊,你们小时候,还在一起玩儿过!以前我打你,他还护着你过!你怎么能!你居然为了三百两,就把他杀了?!

王四看着张雄畏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又道:大人,这就是我知道的了,我,我也只是那人钱财,这要杀人的不是我呀!

张雄瞪着沈北: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事情又回了平西王府,京兆尹心里又开始不得劲了,眼巴巴看着萧长平,就指望着这事儿萧长平能做个主,萧长平却突然皱了眉头,看着沈北:此事不是王君。

这话虽然看着沈北说的,却不是问句,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而后看沈北的态度。

沈北颔首:王府除了我,还有一个人,与张昊有仇怨。

当初沈北被张昊指为异星,带入皇宫,之后,陵端公子流产,间接证明了沈北的清白,以及张昊认错了异星。

沈北相安无事,张昊虽然被罢黜官位,但命也还在,唯有一个人,他失去了孩子,所有人还觉得,他这个孩子失去的,理所当然。

萧长平看一眼红卯:去将陵端公子带过来吧。

红卯自刚才听沈北说的时候心头便隐隐有了猜测,如今听到萧长平这一句,果然如此,他立刻颔首下去带人。

这事儿先是牵扯王君如今牵扯平西王府的侍君,京兆尹这案子一审都大半天了。

简直这一下子忐忑一下子平缓的,事到如今,他突然觉得,这王爷来的太好了,如此看来,还真是王府的家事,幸好王爷在此,否则,他还真不好处理。

红卯一去,便将陵端接了过来。

沈北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陵端了。

陵端先前有孕的时候身子便不好,脸色也不怎么好,如今没了孩子,这人是越发瘦了,整个人脸颊都凹陷下去,面色有些惨白,嘴唇也有些干,走路也慢悠悠的,仿佛走路都要花他很大的力气似得。

他进了公堂,看的第一眼,是萧长平,他深深看了他一眼。

而后跪了下来,冲着萧长平磕了个头:我以后怕是不能在伺候王爷了,请王爷能善待陵柒,他性子冲动,但本性不坏。

萧长平当时便听过陵柒对陵端小产一事毫不在意的言论,如今却听得陵端这一句,他看着陵端:此事是你?

陵端的样子,竟然心平气和的很:此事,我本不想牵连王君,我是真的没想到,那张昊会以为,杀人者是王君,死前竟然写下血字,我买凶杀人,不为别的,是为了给我那死去的孩子偿命,不瞒王爷,我活不久了。

萧长平眼睛微微睁大些,他看着陵端。

陵端居然这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他浅浅一笑,样子并不好看:我身子不好,先前怀孕的时候,大夫说我保不住这个孩子,我执意要保,最终还是没了,当时伤了身子,之后便出血不止,养了这些日子,我让大夫看过,我没多久好活了,可我实在有些不甘心,我这一生,自问从未想过害人,可老天不公,我偷偷藏着这孩子,他还是没了。

张雄却听着这话咬牙:你的孩子没了!却要我兄弟的命来偿吗?

陵端看着张雄,眼神蓦地冷下去:为何不能?我知道我的孩子生不下来,我心中有数,我认命,但若没有那姓张的一番言语!他不会死的这么污秽!他不会死的这么理所当然!不会让所有人觉得!他没了,才是最好的!

这一声声一句句,听着竟然有些心惊。

一个未出世的孩子,饱含了他太多期待,而张昊一句话,他连悼念他也不能够,他没了,就是活该,就是最好的结果。

这对一个即将要做阿么的人来说,太残忍了。

陵端咽不下这口气他声嘶力竭的:我都要死了!我都要死了,我就是要杀了他泄愤!怎么了?怎么了!

张雄不曾看到一个人这样,即便是他,如今也有些质问不出来。

沈北看着他淡淡的:所以你买凶,不是为了隐藏自己,你本来就要死了,如果只有你一个人,你根本,没有想隐瞒,你是不想让陵柒,有个买凶杀人的哥哥。

甚至如果这件事情没有被发现,陵端的死,还能有更大的作用。

陵端的死,到底是冤枉的,到时候,他死前再让萧长平多多照顾陵柒,只要陵柒够安分,他这辈子,在平西王府便都有了保障。

他这一切,没有为他自己,只是为了还要活下去的陵柒,与那个已经没了的孩子。

陵端看着沈北收起方才的歇斯底里,缓缓呼出一口气来:此事本就与他无关,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买凶是我做的,想杀人的念头是我有的,与他无关。

沈北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话了。

陵端承认的如此之快,显然他在来的路上就已经知道,此事不用辩驳,他也压根没想着能辩驳过去,既然红卯能找上他,那边查的自然是差不多了,从他买凶的时候,他就有自己会偿命的心理准备了。

他没有害怕,他已经是将死之人了,他很平静。

京兆尹看着事情的发展,听着陵端的话,沉默了良久才道:王爷,下官要判了。

萧长平沉声道:判吧。

顿了顿,他看着陵端:陵柒之事,他若不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平西王府,有他落脚之地。

陵端颔首,真心道:多谢王爷。

他最后又深深看了一眼萧长平。

沈北看着他的眼神,眼睛蓦地眯了一眯,有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陵端很平静,这一眼,却看的很汹涌,他看萧长平,像是要把萧长平的样子,印在心里。

一个人若不是真心爱一个人,他为何要心甘情愿的替那人生孩子,还会拼命保全孩子,甚至,在孩子没了之后,为了孩子,再担上血债?

沈北看着他,突然问了一句:你后悔吗?

第128章 湘君宴(一更)

这话问的,萧长平下意识看了一眼沈北,不见他脸上有什么同情,只是仿佛真的想知道答案。

陵端一直看着萧长平,如何注意不到萧长平看沈北的那一眼,他苦笑一声,到了嘴边的话,却不想说了。

陵端他缓缓阖眼,最终在京兆尹的判决中,表情化为平静。

此事到此,水落石出,尘埃落定。

张雄之前愤怒非常,要杀了沈北,如今,反倒是因为沈北,找出了真凶,京兆尹的判决一下来,张雄整个人站在原地,先前那些愤怒的情绪,也缓缓变成了哀伤。

除了哀伤,好似也没有什么其他情绪。

他面对沈北说不出一句多谢,这件事情耽搁了许久,从一开始到如今,外头的人换了一茬,但还在看着,一个个看着沈北从里头出来,张雄也从里头出来。

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张雄身上,这位敲鸣冤鼓的人,所有人还是相信,他口里说出来的,才是真相。

然而就在所有人盯着张雄的时候,张雄突然对着沈北道:这件事情,是我误会你,对不住。

张雄此话一出,看热闹的人都惊呆了,不少人先前就确定真是平西王君下的手了,结果现在原告说是误会一场。

还有好事的喊一声:别是到底怕了平西王府的势力,连亲兄弟的死都不顾了吧?

张雄本来心头悲伤的很,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他猛地瞪了一眼说话的人的方向,吼一声:谁说的!给老子站出来!

他这体格,让他揍一拳怕是半条命都没了,刚才说话那人,低着头,愣是不敢认。

可旁边的害怕张雄,愣是给他推出去了,这人吓得要命:我,我我就瞎说一句,你就当我是个屁,放了吧。

这话说的,不少人嗤笑起来。

张雄却没有笑,他绷着一张脸,斩钉截铁认真地说:我之前以为是他,冲到王府去差点儿把他杀了,他为了自证清白让我报官,如何查出的真凶,一步一步,我都看着,老子今天在这儿就说一句,从今天开始,谁再说是平西王君杀了我兄弟!老子就跟谁没完!

先前以为沈北杀人的时候,他要杀沈北,如今水落石出,他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样的话来。

沈北看着他,突然问一声:你要不要来王府,做我的护卫?

张雄听着沈北这一句,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表情有点儿愣住:你敢用我?

沈北道:没什么不敢的。

这话说的坦荡极了,张雄从没见过哪个哥儿有沈北这样的大气的,哥儿嘛,就算是再泼辣的,总归心眼儿笑,可他之前几乎都要把刀架在沈北脖子上了。

寻常人,只怕这事儿结束了之后对他避之不及,他却要他入王府做他的护卫?

张雄却摇摇头:我有效忠的人,不能认你为主。

那挺可惜的。沈北说着,转头便要走了。

折腾了大半天,饭也没吃,眼下是真的饿了。

张雄看他说的真心,如今走的也干脆,突然笑一声,冲着沈北扬声道:先前不报家门是怕拖累了义父,如今水落石出,我也不必隐瞒,我是宁国侯义子,你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宁国侯府寻我!告辞!

张雄这身份一报,其他人都有些懵。

一开始还以为是平头百姓对上王府呢,如今想想也是啊,这要真是平头百姓,哪儿敢真对上王府啊,但这要说是宁国侯的义子,这宁国侯的大名,可不少人听过啊,宁国侯这封号,还是先帝在的时候赐的,可不是什么名不见经传的,而是全京城的都知道,这宁国侯当初多受先帝器重,只是后来旧疾复发,请辞了,先帝不准,亲赐牌匾,如今在朝中,还有这宁国侯的许多门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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