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像是一道闪电,在夜空里划过一道弧线。
傅云琛心底的火焰,在这一刻燃烧起来。
很多年了,他彻底的沉寂,像是强行摁着让自己适应一种生活一般。他以为这便是他需要的,以及他追寻的。
温文尔雅,每个人都用这个词来形容他。这是一种褒奖。时间久了,他发现自己就养成了一种惯性,变成了别人期待的样子。
可是,只有他自己清楚,这个世界上,只是没有出现一个人,能够让他的血液沸腾,让他心甘情愿的燃烧起来。
去桐城的路开车需要四个小时,这四个小时对于傅云琛来说,就是一种煎熬。他很后悔,早上的时候不该让夏清欢离开,她嘴里说要回家,想必也只是一种逃避的方式。
可是,他竟然亲手将她送走了。
除了懊恼之外,他更多的是心疼。
窗外下着雨,他耳畔还回响着夏宇轩哭泣的声音,那个小东西的出现,突然就激发了他的保护欲。他原本以为,这只是他喜欢孩子的天性,可是后来他才发现,不是的。
他喜欢孩子,但和喜欢夏宇轩是不一样的。他甚至发现,自己将这个孩子已经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这个可怕的想法,突然在傅云琛的脑海中浮现,然后就挥之不去了。
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夏清欢一出现,他就乱了方寸。
或许是因为一点酒精的缘故,他的思绪这时候开始活跃的翻腾。他想起当年他转入那所初中的时候,青春期发育,让他脸上布满了青春痘。
很多人嫌弃他,不愿意跟他同桌,只有夏清欢接纳了他。他内心里是感激的,但除了感激之外,还有少男对少女的一种朦胧的情愫。
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始终记得,她说她的理想是当一名教师。所以,离开江城之后,他可以有很多人生选择,但却最终选择了当一名教师。
他不愿意承认,从一开始到现在,他都是喜欢夏清欢的。曾经,他觉得自己不配,现在,他觉得自己没可能。
所以,他压抑。
可是,压抑并不能泯灭。
他想要对那个女人好,想要保护她,想要留住她,他想要看到她像以前那样充满欢笑。所以,当他发现她过得不好的时候,他比她还要痛苦。
她是有家庭的,他清楚。
她是不幸福的,他也清楚。
明知道这样的靠近,会不光彩,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不是为了得到,只是为了让那个人幸福。仅此而已。
四个小时之后,傅云琛到达了桐城。他拨通了那个电话,仍旧是那个女人接听的,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
傅云琛赶到的时候,夏宇轩已经在躺椅上睡着了。
外面的雨停了,夏宇轩睡得正香。
他一把将那个孩子搂在了怀里,像是失而复得一般。
“轩轩,跟叔叔回家了。”
他轻轻的摇晃着夏宇轩,孩子痛苦的从睡梦中醒来,见到傅云琛的那一刻,便紧紧的将他的脖子给抱住了。
“叔叔,妈咪不见了。”
他又开始哭起来。
傅云琛的心都碎了,他紧紧的搂抱住夏宇轩,然后拍打着他的后背,“轩轩,别怕,叔叔会找到妈咪的。”
他谢过了那户人家,领着夏宇轩离开。
夜色里,夏宇轩上了车,很快就睡着了。
夏宇轩是从车站附近跑掉的,于是傅云琛径直将车开到了车站。
深夜的车站,人丁稀少。
傅云琛从车上跳下来,他沿着车站转了一个大圈,根本就没有见到夏清欢的身影。
然而,他还是发现了那两个熟悉的箱子。
那两个孤零零的皮箱,就靠在出站口的商店角落里。
他的眼睛在那一刻亮了,顾不得那么多,直接就冲了过去。
“师傅,这两个箱子是寄存者去哪儿呢您知道吗?”
夏清欢一定是去寻找夏宇轩了。
桐城要比芙蓉镇大很多,深更半夜的,夏清欢还怀着身孕,又下着雨,她能去哪儿呢?
“你是说那个女人吗?”
锁在商店里面的一个老头问道。
傅云琛立刻递过去一百块钱,“辛苦您了,您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他将行李领出来。
或许是因为他多支付了一些托管费,那人又热心的帮他将东西拎出来,“好像是丢了孩子,之前一直在这儿找,我听外面商铺的人说,傍晚有个女人晕倒了,被送去医院了。”
傅云琛的心,一下子紧了几分。
“师傅,您知道是哪家医院吗?”
他焦灼难安。
那师傅倒是热心,掏出手机就给外面的铺主打电话,彼此之间说的都是方言,傅云琛并未听清楚。
挂断了电话,那师傅说道,“就是二医院。离这儿不远。”
傅云琛道过谢,拎着行李赶紧回到车上。
他的脑袋嗡鸣着,如果今天他没有给夏宇轩自己的电话号码,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他完全不敢相信。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排熟睡的夏宇轩,真的是有一种庆幸在心里萦绕着。
车子很快就到了二医院,傅云琛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他去前台询问,那边提到确实有个女人晕厥被送过来了。
那些人没有夏清欢的身份证明,所以并不知道她的姓名。
傅云琛谢过之后,径直就往对方登记的病房而去。
她的身体是那么的柔弱不堪,明明是需要别人保护的,可她却倔强的像一个刺猬一般,不允许任何人靠近她给她保护,自己也拒绝与任何人靠近。
这样的她,不由得让他揪心。
在等待电梯的时候,傅云琛的心一直在砰砰砰的跳个不停,他期盼着那个人是夏清欢,至少她此刻是安好的。
但他又不期望那个女人是她,他不想看到她糟糕的一面,她只是一个普通柔弱的女人,他不忍心看到她要去经历生命的蹂躏。
很快,傅云琛的脚步就将他送到了病房门口,他握住把手,拧开房门,但是手指却忍不住颤抖。
那张狭小的病床上,夏清欢就那么静静的躺着,脸色苍白,柔弱无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