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他的,就交给神明吧。
爆祭于午时结束,云泽台恢复从前的宁静。
赵枝枝将早上被吵醒的懒觉补回来,睡了会回笼觉,打算回南藤楼看看阿元和金子。
去年和前年的初一,是阿元和金子陪在她身边,三个人分着肉吃,挤在狭窄的小室里。那个时候,他们穷得很,连爆祭要烧的柴木都舍不得用,不能爆祭,只能用其他方式敬神驱邪。
阿元和金子会围着她跳舞,嘴里发出火苗爆开的声音,俯身亲吻她的脚,献上他们最美好的祝愿。
赵枝枝回到南藤楼,阿元和金子正盼着她。
三个人将往年初一时会做的事又做了一遍。
做完后,赵枝枝问:“你们有什么心愿吗?”
她想趁自己还得宠的时候,为阿元和金子做些事。
阿元问:“能让奴跟在贵女身边伺候吗?”
赵枝枝疑惑:“阿元不是一直在我身边伺候吗?”
金子拍阿元脑袋,笑道:“他想跟着贵女去建章宫,贵女总宿在那边,阿元担心以后贵女不回南藤楼了。”
这个事赵枝枝不能做主,她得先问过太子。
毕竟是建章宫,不是别的什么地方,一个人要想进去伺候,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我会尽力试试。”赵枝枝道。
阿元高兴地跑出去:“奴这就去将头剃干净点。”
赵枝枝问金子:“你呢?有什么想做的事,想要的东西吗?”
金子很是实诚:“奴想要男人。”
赵枝枝:“……好。”
“要一个健壮,力大无穷的男人。”
赵枝枝好奇问:“之前那个对你很温柔的男人呢?”
金子瘪瘪嘴:“他要娶妻了,不和奴来往了。”
赵枝枝牵过金子的手摸摸她粗糙的手背,柔声问:“你想嫁他吗?”
殿下愿意替她嫁姐妹,她再求求他,或许能为金子求个恩典。
金子吓一跳:“奴怎能嫁他?奴是奴随啊。”
赵枝枝默声。
是了,她差点忘记,金子是奴随。
她的姐妹们是半奴,得了恩典,能够嫁于良民,但金子是奴随,一日为奴,终身为奴。
天生贱民,从出生起就注定被人当做牲口。
赵枝枝心中生悲,抱住金子:“也许……”
金子大咧咧笑:“没有也许,贵女莫要为奴伤心,奴自己一点都不伤心。吃不饱穿不暖才让人伤心呢,一个男人算什么。”
赵枝枝温柔拍拍她的背:“金子说得对。”
金子悄悄擦去眼角湿润,道:“刚才奴说要男人的话,是玩笑话,贵女莫要当真。”
赵枝枝:“嗯,知道了。”
夜晚姬稷从祭祀大礼上回云泽台,刚下马车,就看到建章宫台阶上赵姬在等他。
赵姬穿着裘衣,怀里捧花碗,一看到他,柔柔呼唤:“殿下!”
姬稷看到她,疲惫至极的脚步忽地又恢复劲头,说了一天祭文的嗓音颇为沙哑,快步上了台阶,抱起她:“赵姬。”
赵枝枝抱着花碗,腾不出手搂他,他揽住她腰提起来,她双脚悬空,被他带着往里走。
“殿下嗓子怎么哑了?”
“每年祭祀大礼后都这样。”
赵枝枝伸长脑袋,用唇啄了啄他的喉结:“殿下辛苦了。”
姬稷也觉得自己辛苦了,所以他迫不及待回来歇息。
以前他忙起来才会觉得安心,哪怕是忙祭祀大礼这种毫无用处的虚事,即使再厌恶,他也能从中获得忙碌的满足感。
现在他依然如此,但他的安心多了个去处。
他抱着赵姬,也会觉得安心了。
饿了一天的姬稷今晚用了大食案。丰盛的晚食早就备好,只待呈上。
赵枝枝也没吃,两个人坐在食案两边。
姬稷埋头吃饭,赵枝枝也埋头吃饭。
一口气扫荡完食案所有的食物,姬稷酒足饭饱,擦了嘴漱了口,将赵枝枝抱到腿上坐,亲了亲她,这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两个人亲着亲着,倒在食案旁铺的软席。
今天姬稷太累,没弄太久,赵枝枝神晕目眩,眼中水光潋滟。
她现在已经不用糖棒了,她找到了新的排解方式——大声叫出来。
姬稷神清气爽,精神抖擞。
他看看怀中还没回过魂的赵姬,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赵枝枝呆呆望过去。
姬稷捏住她的嘴,“也不怕将嗓子喊哑。”
赵枝枝注视他,努嘴蹭了蹭他的手指,像只努力啄人的小鸭子。
姬稷哈哈笑,换另一只手捏住她的嘴。
赵枝枝从唇缝里艰难发声:“殿……殿下……放开……放开”
姬稷两只手一起捏,凑过去嘴对嘴,狠狠亲了亲,这才放开。
今晚洗漱过后,就没有再行事了。
两个人早早地躺进被里,姬稷将今天祭祀上的趣事告诉赵枝枝。
今年同时祭两个神,许多人不太习惯,跪拜的时候闹出许多笑话。
除了趣事,还有怨言。
姬稷抱怨:“之前殷都运来的那个盘古像底座出现裂缝,不能再用来祭拜,新修的这个盘古像又不够精致,还好隔得远,看不清楚。”
赵枝枝轻柔抚着他的心口:“今年殿下定能得一个能工巧匠,修出让殿下满意的神像。”
姬稷被她抚了抚,心里暖洋洋,说哑的嗓子不准备再开口,将她又抱紧了些:“睡觉睡觉。”
姬稷刚要闭眼睡下,耳边传来赵枝枝细小怯弱的声音:“殿下,赵姬能求一件事吗?”
姬稷:“行,什么事?”
“殿下能为赵姬寻一个健壮,力大无穷的男人吗?”
姬稷猛然睁开眼。
赵枝枝心中七上八下,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就被姬稷拽着坐起来。
两个人披着棉被,短暂的对视后,姬稷松开攥紧的拳头,沉声问:“赵姬想要一个护卫?”
赵枝枝:“不是护卫,是……”
“是什么?”
赵枝枝羞声:“愿意和奴随欢爱的那种男人。”
姬稷瞬时明白,哭笑不得:“哪个奴随向你请求了?”
赵枝枝嘴都快烫熟:“是赵姬自己的旧仆金子,她刚丢了一个男人,赵姬想要慰藉她。”
姬稷抱她重新回到被里:“是那个胖胖的奴随吗?”
“就是她。”赵枝枝忽地有些后怕,她觉得太子应该不会为这种事发怒。可事无绝对,太子虽然温柔,但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帝太子,她被他抱在怀里,享尽他的体贴,但她依旧不敢将太子视作她的男人。
帝太子是云泽台所有人的主人,他愿意对谁好,不是因为那个人有多特别,是因为他有兴致,而那个人刚好足够幸运。
她现在就是那个幸运儿。
她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了。
以后可能再也不会出现这么幸福的机会了。
赵枝枝爬过去,整个人趴到姬稷身上,脑袋贴到他心口处蹭了又蹭。
姬稷笑道:“好好好,都应你。明天孤就让昭明去办这事,让那个奴随自己选人。”
赵枝枝弯眸甜甜笑:“谢谢殿下。”
姬稷搂着赵枝枝,刚才猛然窜起的那点子火气全都消失殆尽。
男欢女爱人之常情,他没想过要幸云泽台的奴随,这些奴随想寻人欢爱,就随她们去罢。只要不误事,不将生的孩子带回来就行。
赵枝枝问:“如果赵姬想将金子嫁出去……”
姬稷一口回绝:“这件事不行。”
奴随怎能嫁人?
赵枝枝没再继续求,她沉默地趴在他身上,一言不发。
姬稷察觉到她的沮丧,他将她从身上揽下来,低下头,两个人唇对着唇,他缓声道:“你想待她好,这是好事,但有些事情,只凭一腔好意,是无法改变的。她名唤金子,孤替你赏些金子给她,可好?”
赵枝枝也知道自己确实强人所难,她点头:“好。”
姬稷笑着啄啄她:“还有什么想求的事吗?”
赵枝枝赶忙说出阿元的事。
姬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问:“那个寺人今年多大了?”
“满了十一,快十二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