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枝枝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脸颊。
殿下亲她的时候,很用力。
下次她要更直接点。
不说一亲芳泽了,得说请与她欢好,请与她共赴巫山云雨,享男女之欢。
赵枝枝发现自己被太子亲完之后,心里安定了不少。她没再像以前那样,一想到太子就害怕茫然。
他笑着捧住她脸亲她的时候,她有种被人怜惜的错觉。
就好像……好像是因为她让他亲,他才亲的。
“刘阿姆,什么时候我要是能再去趟建章宫就好了。”赵枝枝感慨。
刘宫使:“前阵子擅作主张去过建章宫的人都被禁足了,贵女还是等殿下传召吧。”
赵枝枝:“我也擅作主张了,可我没有被禁足呀。”
刘宫使想不出话了,半天才说:“因为贵女运气好。”
赵枝枝露出软乎乎的笑容,一边刻字一边说:“最近我运气是挺好的。”
家令找大巫卜好吉日后,先将吉日递向建章宫。听说太子殿下要提前告假告三天,这三天用来做什么,就不用说了。第一次开荤总是新鲜的,三天不长也不短。
家令往建章宫那边跑完,又跑到南藤楼找刘宫使。
“吾这边所有的事都已准备妥当,等到了那天,刘宫使可得安抚好赵姬,莫让她受惊吓。”家令郁闷,“虽然吾也不知道,侍寝有何吓人之处,吾看赵姬激动兴奋还差不多。”
刘宫使不接他的后半句话,只论他的前半句:“我自是不会像家令大人一样,做事拖泥带水,叫人传出话来吓到赵姬。”
家令知道她是指上次殷女的事,他心中有鬼,不敢多说,只道:“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刘宫使笑道:“害人终害己,也不知道她死前是否后悔过对南藤楼下手,家令大人,你说呢?”
家令心虚地移开眼:“吾哪知道。”
说罢,急忙忙离开,一刻都不敢多待。
刘宫使啐一声。
在等待太子传召的日子里,蝉鸣声逐渐低迷。等树上的蝉没什么力气叫的时候,赵枝枝养起了两条鲤鱼。
两条鲤鱼本来是厨子抓来做鱼脍的,赵枝枝在庭院和小童玩土格子跳的时候,无意中看见圈在盆里的两条红鲤,觉得它们生得漂亮,正好她想养点什么,就将两条鱼留下来了。
赵枝枝将它们养在庭院的木盆里,小童们称这两条鱼为“鱼大人”。
这天,赵枝枝蹲在木盆边喂鱼,忽然一大堆人冲进南藤楼,他们并不靠近她,远远地跪在角落里。
他们捧着十二色锦绣双重缘边的曲裾深衣,翡翠羽毛做的白珠腰带,点缀金银线的丝履和布袜,她甚至看到翦氂帼和大手髻并数盘簪珥,这些都是华贵之物,她箱子里也有一二,可她从来没想过要戴它们。
赵枝枝问:“你们是哪里的人?为何来此?”
为首的宫人说:“回赵姬的话,奴们是建章宫的宫人,奉殿下之命,接赵姬去建章宫。”
赵枝枝从地上跳起来,“我这就跟你们走。”
刘宫使拉住她,“来,贵女,到这边来,奴有话要同贵女说。”
赵枝枝一边盯着建章宫的人,生怕他们走掉,一边问刘宫使:“快说,什么话?”
刘宫使:“此行前去,是为侍寝之事。”
赵枝枝:“我知道,我猜到了。”
“要去三天。”
赵枝枝呆滞:“三天?”
她只想过一次就完事,没想过要三天啊。
三天,这也太久了。
她知道女子初次欢好,若是男方太粗暴,不但会流血,而且还可能出大事。
三天的话,就不是粗暴不粗暴的事了。会死人的。
赵枝枝下意识问:“除了我,还有几个人?”
刘宫使:“没别人,殿下就只召了贵女一人侍寝。”
赵枝枝两眼一昏,得以侍寝的欢喜消失殆尽。
三天就她一个人。
三天后她还能活着回南藤楼吗?
刘宫使抚抚赵枝枝后背,柔声:“别怕,别怕,只是三天而已。”
赵枝枝手开始抖起来:“我……我不怕……”
第23章 二更
建章宫的小童们叽叽喳喳一群聚在台阶上, 他们全都穿着新衣新帽,一脸兴奋地盯着建章宫南面的方向。
那里有南藤楼, 赵姬会从那边来。
今天是殿下的好日子,殿下要行敦伦之事,要有第一个女人了。
第一个总是特别的,以后殿下再有女人, 建章宫上下可不会再这般激动。
众小童处在欢悦的心情中, 忽然有人指着南面喊:“来了来了!赵姬来了!”
小童们立刻拎起花篮, 每个人站回台阶原处,从上到下一次排开, 恢复成井然有序的队伍。
赵枝枝坐在巨大的青铜车盖辇舆里, 辇舆前没有就马, 而是二十个寺人背绳拉车,数百奴随跟在辇舆后面。
一行人浩浩荡荡, 所过之处,鸦雀无声, 人人皆跪伏, 无人敢仰视辇舆里的人。因为这是太子的车乘。
兰儿站在台阶的最前方,他大着胆子伸长脖颈朝辇舆望一眼。
只见赵姬穿着华丽的十二色深衣,屈膝跪坐于辇舆里的软垫上, 腰背挺直,衣袖下露出白嫩的一双手,这双手一手拿扇,一手握玉。
赵姬头上戴了厚重的发髻, 发髻压在她细白的脖颈上,使她的年纪看起来大上一两岁。沉重的发髻并不讨喜,只因赵姬生了张雪白的鹅蛋脸,又有一双宝光灿烂的晶莹大眼,反而让这发髻为她平添几分青涩天真的妩媚。
此刻兰儿只觉得赵姬是天底下最美丽最高贵的女子,这样的女子,配他们的殿下,才算般配。
再没有人比赵姬更适合做殿下的枕边人了。兰儿心想,以后闲来无事,殿下还可以和赵姬两个人在床上互相称赞对方漂亮的容颜和高雅的气质。
辇舆在建章宫前停稳,赵枝枝被人扶着从车里走出,她第一次踩在奴随的背上,尽可能轻尽可能快地落到地上,她想回头同人说声多谢,那些人惶恐地跪回去。
无人敢在此时承她一声谢。
赵枝枝明白他们为何会害怕,她也害怕。
她穿得像个公主一样,坐在天子一族才能用的车乘里,这般庄严郑重的阵仗,仿佛她不是一个用来承欢的小小姬妾,而是什么贵不可言的天家公主。
还好她有自知之明,不会真将自己当公主。
赵枝枝迈上台阶,忽然有花瓣从空中旋落。
原来是站在台阶上的小童铺洒花瓣,他们奶声奶气地唤:“恭迎赵姬。”
赵枝枝踩着花瓣路,身上头发全是花瓣。小童们洒完花瓣后,重新围做一团拥着赵枝枝。
“赵姬,赵姬。”他们一个个仰着肥嘟嘟的脸。
赵枝枝看出他们似乎是在问她要什么,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她只好摸摸他们的脸,希望以此慰藉。
可小童们还是仰着脸唤她:“赵姬,赵姬。”
赵枝枝这时总算看到大鼎里的糖食。
原来是要糖吃。
她将糖分给小童们,小童们不再急急地唤了。
他们活泼乱跳地拥着她往前继续走。
“就在这里,在这里!”小童们指着装饰一新的丙殿,“赵姬要在这里伺候殿下。”
奴随上前将赵枝枝从小童们身边接过来。
她们要再次检查赵枝枝身上是否藏有危险的东西。
赵枝枝发髻上的簪钗全都取下,她很想让她们把假发髻也拿走,压得她脖子疼,她不喜欢戴这个。但是她不敢说。
这次的侍寝和她想象中不一样,太过正式了。从宫人来接她那时起,一切都很肃穆,最不肃穆的就只有她了。
她,她真的只想爬个榻而已,没想过要乘辇舆,更没想过要做太子的什么人。
她只是想完成自己的使命,让太子收下赵家的好意,然后她就可以和赵家两不相欠了。
赵枝枝听见奴随说:“黄昏时分,殿下将宠幸赵姬。”
三天三夜,从今日黄昏时刻开始算。
启明堂,照常吵了一下午的士大夫们口干舌燥,一个个半瘫在席间,喘着粗气喝水吃果子,谁也不给谁好脸色瞧。
望风的小童跑进来传话:“殿下已到大门口。”
士大夫们听后,立刻藏好案上的吃食,整理好衣帽,恢复成跪坐的姿势。
吵嘴的事不算事,殿下巡视的事才是正事。
他们要做出对彼此恭和有礼的样子,好让每日过来巡查的太子殿下放心将要务交给他们。
私盐的事,季家揽过去了。其他的事总不能再让季家揽走,季家也就那些人,怎能独占帝台朝事。他们也是国之栋梁,他们只是缺个机会表现而已。
帝台是个烂摊子,破事一大堆,总能漏下一两件细活给他们。
启明堂的士大夫们殷人占了一半,他们都是从殷都跟随至帝台来的,过去在殷都时被季衡压着,如今来了帝台,还是被压一头,多少有点不服气。
如今他们干的事,也就是清点帝台及周边城池的人口籍贯,记录良田与瘠土的占比,再有就是在帝台外建造新的城池。
太子殿下说,以后要将殷人都接来。
这些事不是不重要,只是没那么季家手里的事那么风光。他们不免有些沮丧。
还好太子殿下没有忘记他们,每日都会来启明堂巡视一二。
“殿下。”士大夫们端正身板,齐齐垂下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