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家里的活是一起干的,钱是一块挣的。我和爱军天天起早摸黑的干,总不能连给一个孩子读书的钱都挣不出来吧?”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就都变了。
吴氏撇开脸不应声,重重的摇着大蒲扇。
陈老爹抽出烟嘴儿,叹了口气,老二媳妇这是生了怨呢,觉得他老两口不公平。
林若云和陈爱学也听懂了二嫂的意思,大哥家2个大人干活养的是2个孩子,二哥家出工的是2个大人却只有一个孩子养,这明显就是大哥家占便宜了啊。
那他们俩呢?还没孩子呢,那不是平白给哥哥们养孩子?
夫妻俩对视一眼,心里也起了波澜。
陈老爹将几个儿子媳妇的表情看在眼底,敲了敲烟斗。
“老二媳妇说得在理,春燕也一起上学吧。”他从兜里掏出两块钱递给刘氏,“拿去吧,给孩子做身鲜亮的衣裳。”
刘氏爽快接过,“谢谢爹。”
陈老爹的话还没说完,“老话说树大分叉儿大分家,你们几个也都娶了媳妇,那咱们便把家分了,以后各过各的。”
“爹!”
“老头子!”
陈老爹摆摆手,“这事我说了算,明儿个我就请队长和书记来分家。”
说罢便率先离开。
兄弟几人的眼神交汇,又飞快的躲开。
“真没想到分家这种大事,居然是二嫂捅出来的。”陈爱学虽是拿着书,可心思早就飞了,“依我看,大哥是不想分家的,二哥怕是早盼着分家了。”
“咱这个爹的想法倒是开明,少见的没有控制欲,不像那些封建大家长。”
他这些天看了历史书,对于封建□□、帝国主义这几个词汇可是印象深刻,总喜欢拿身边的人套。
林若云笑道:“咱爹虽说有些小毛病,但大体上还是不错的。你呢,你想不想分家?”
“当然想。你说咱俩能分到些啥?”
林若云瞧着这空荡荡的屋子,“你觉得能有啥?大概就是屋里这些东西。”
大包干的好处大概就在于有人托底,只要你按时出工,就能分到粮食,饿不死。但更好的待遇,指望不上了。
不过实际分家的时候,她发现老陈家还是有些底子的。
首先是屋子,就依照现在住的,一家一间。其次是自留地,拉上线挖了沟,划成四份。陈老爹和吴氏还不到五十,身子康健能干活,自然是不肯跟着哪个儿子养老的。
然后是粮食存款票据,孩子算半个人头,林若云才嫁进来也算半个人头,平均分。陈爱学和林若云分到了五十块钱、二十斤玉米、二十斤稻子。幸好马上就要分粮食了,不让这点口粮是哪够吃一年啊。
再剩下的就是鸡,一个儿子一只,现如今的政策是一户三只鸡,还能再去抱小鸡回来养。
一切都分得清清楚楚,唯有一事还模糊,那就是怎么做饭。一块儿做吧,这谁家吃多吃少,是个争议,分开做吧,时间凑不开。
最后还是书记出了个注意,各家重新做个灶呗,锅碗瓢盆就自个去买。买新的花钱,但是自在,各家都同意。
分家文书一共五份,一张留大队存档,其余的一户一张。
当天下午,陈老爹就带着几个儿子去大队捡旧砖砌灶。灶还没修好时,各家出一点粮食一块儿煮。
次日傍晚,三个新灶便做好了,各家也要准备自己的厨具,加上要给孩子扯布买纸笔,干脆约好次日一块进城。
虽然分家时彼此争得脸红脖子粗,但分完了就又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摇摇晃晃的牛车把这几兄弟送到了镇上,估摸着又等了半小时,蓝白色的公交车便来了。
陈爱学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铁皮盒子,竟然装着这么多的人,还能跑得这么快。
虽然在书上看到过描述,可都比不上自己在亲眼见到的震撼。
他紧紧地抓住林若云,以此来掩饰内心的震惊。她是他在这里唯一信赖的人,在她面前,他所有的情绪都不必掩饰。
林若云内心亦是惊叹,亲身体验远比记忆更美妙。
她也向往着那个“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冰箱电视”的城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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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林若云和陈爱学来说,县城的一切都是稀奇的,鸣笛的大卡车想要摸摸,理发店前不断旋转的转灯也是稀罕的,没有风,这玩意儿咋转的呀?
夫妻俩站在理发店门口的全身镜前,认真的打量自己如今模样。这儿的镜子可真是清晰,连脸上的绒毛都能照清楚。
镜子里面的人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五官,陌生的是精神面貌,少了秾艳添了几分纯朴。
“老三、弟妹,你俩干啥呢?”
陈爱国没听到弟弟弟妹的说话声,回头看却没见到人影,忙往回找,发现两人站在镜子前臭美。
“你们还买不买锅了?去晚了可就抢不到。”
小两口猛地回过神来,连忙赶上,“要的要的。”
买锅不需要票,带上村里开的证明就行。
也幸好他们来得早,到店时恰好还剩三口,比他们晚来的那个人,就只能空手而归。
铁锅非常大,这东西是拿不上公交车的,每家都带了一个背篓来,打算下午背着走回家。
等下还要逛街,带着它不方便,众人便先交了钱,把锅寄放在店里。
镇上最大的商铺是供销社,一间大平房,而县里最大的商铺则是百货大楼,五层高的水泥楼房,外头贴满了海报,瞧着很是热闹。
一楼售卖各种布料,大多是黑的、灰的、蓝的,少许带花色、波点的布料前则是挤满了人。
林若云的衣裳倒是不缺,她下乡时带了一些,后来入夏她大姐又给她寄了几件旧衣服,白底的红绿波点衬衣,也算是眼下的时髦。
布料旁边是毛线,颜色稍微要丰富一点。
她指着毛线跟陈爱学说:“这个用来做衣裳,暖和得很。”
“这个怎么做衣裳?”
林若云比了比手指,“我也不太会,好像是用四根铁针穿在一块,绕来绕去就成了。可惜我不会,要是会的话就买一把回去,也给你织一件。”
陈爱学看到前面标价的牌子,一块钱一两,这可比猪肉还贵了,他摇头:“不用不用,我家里还有衣服穿。”
但看到那红艳艳的毛线时,他心里痒痒的,觉得自家媳妇穿红毛衣一定好看。
他跑去问两个嫂子,“嫂子,你们会不会织毛衣?”
刘氏点头,“我会。你要买毛线?”
陈爱学点头:“对,我还没给媳妇买过新衣裳。那二嫂,我买了你能不能帮我织一件?”
没有叫人白忙的道理,“织完剩下的毛线就给二嫂。”
刘氏眼睛一亮,毛线可是好东西啊,立马答应。
李氏原本是怕揽活在身上,故意没接小叔子的话,哪料到小叔子最后要把剩下的毛线送出去,心里呕得要死。
陈爱学要了半斤毛线,花了五块钱和两尺布票。
林若云知道后,差点被气死,五块钱呀,能买七八斤肉了。
“我有毛衣的。”
“旧衣裳不暖和。况且…”那也不是我送的。
陈爱学说得小声,但林若云还是听到了,心里的那一股气一下就散了。
他是大手大脚的花钱,可那钱花在她身上了呀。
“那这样吧,新毛衣我穿,旧毛衣给你穿,要不要?”
媳妇的旧衣裳,那是不可能嫌弃的,“要。”
矛盾化解,夫妻俩便继续闲逛。一楼除了布料之外,占地最大的就是食品区,各种吃食琳琅满目,麦乳精一桶一桶的放着,饼干糖果花生瓜子一盆一盆的堆着,后头还有红枣、蘑菇、榛子、木耳等干货。
夫妻俩倒是想买一点饼干尝尝,可看着兄嫂子侄这么多人,又不好不分,但是给吧,太烧钱了。
不是我们不大方,实在是穷啊。
夫妻俩默默离开食品区,去了二楼。
二楼没一楼的人多,但是布置的更精致,而且屋里有灯!
这个灯不是煤油灯,不是蜡烛,是电灯!拳头大小的灯泡,发出的光照亮了一大间屋子。
陈爱学小声嘀咕, “这简直是人造太阳了。这么好的东西,咱们家怎么没有?”
“村里没拉电线啊。”
“为啥不拉?”
“穷啊。”
话题终结。
村里怎么才能不穷呢?这个念头开始在陈爱学的脑子里扎根。
二楼主要是买成品服装的,成衣用衣架挂在墙上,方便人们试穿。
林若云试了几件,反倒觉得没有自己做的舒服,尺寸不准,肩膀和腰身太宽,看着十分臃肿。
售货员的不耐烦,也让她没兴致再试下去。
哪有这么做生意的嘛,难怪冷清呢。
除了成衣,这一层楼里还有鞋子,布鞋、凉鞋居多,还有皮鞋,平底的、高跟的都有。
林若云好奇这高跟鞋,拿了两双试穿,一开始还有些不适,走了几步后便十分习惯。她觉得穿上这鞋子,不仅是变高了,腰也更直了,瞧着更有气质。
她很想买,问了价格,二十元一双,便默默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