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衍生回去的路上,脸色一直不大好,送时暖回时家,即使知道因为自己的关系,李桂蓉母女不会对她怎么样。
可这也意味着跟时暖要暂时的分开,习惯了每天晚上抱着小丫头柔软的身体睡觉,没有她的陪伴,他怕自己会睡不着。
再者,他心里很清楚,时暖是不喜欢和愿意回到时家的,所以要怎么跟时暖开口,也是一个问题。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顾峥。
忙接起电话:“喂?”
顾峥的声音迅速传来:“喂,阿煜,是这样,你让我查的那个叫薛漠北的人,我查到了!”
“恩?”宋衍生眉头微皱,等着他说。
顾峥道:“薛漠北在大概十年前,的确在t市出现过,之后就杳无音讯,这么多年,再也没有出现过,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但是,我查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宋衍生沉了沉声,低低开口,吐出一个字:“说!”
顾峥:“薛漠北,是和伯母关系不错的那位旗袍设计师纪云锦的丈夫,也就是,你的那位红颜知己纪香菱的生父,另外……”
顾峥顿了顿,又说:“另外,他今晚似乎在一个宴会上,再次出现了……”
……
时家。
这一晚,李桂蓉陪着时元博参加了一场酒会。
而同样参加酒会的人,还有宋忠明和梁月娥。
因为余都和宋青杨的婚礼还有一个月左右就会举行,两家人碰到,自然是要寒暄的。
李桂蓉应付这种场合,显然比梁月娥要多得多。
男人们之间相互说话,女人们之间也相互说话。
李桂蓉看着梁月娥气色不好,关心询问原因,梁月娥虽然一向低调内敛,很宋忠明的关系这段时间不算多好,但在外,还是会维持丈夫面子的。
她淡淡笑笑说没什么,就是最近睡眠不大好。
李桂蓉说:“睡得不好多半是想太多,前段时间我也睡得不好,特地让朋友从国外买了一些啊安神茶,效果还是不错的,若是嫂子你需要,等宴会结束了,我让人送点儿去南山居……”
梁月娥觉得太麻烦,摇头想拒绝,因为安神茶,南山居也有,而且,她气色不好跟睡眠无关,全都被宋忠明给气的。
可她还来不及开口,陡然注意到了李桂蓉脖子里面的一条金链子。
她眯了眯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因为这条链子,她似乎也有一款很类似的。
李桂蓉穿的旗袍,链子在里面,外面佩戴了珍珠挂饰,也就刚刚无意中看到了,这会子李桂蓉坐直了身子,那链子也被遮住了。
李桂蓉倒是没注意,见她不回答,以为是她同意了,便笑着说:“我看就这么定了吧,回头我就打电话给家里那边,这样嫂子晚上回去后,就能喝上茶了!”
梁月娥本想问什么,可最终还是闭了嘴。
她怕造成误会,也怕弄巧成拙,打草惊蛇。
具体怎么样,她回头还是回去跟自己弟弟好好商量一下。
上次让弟弟查一下丈夫外面有没有私生子,暂时性还没有什么线索。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寒暄中的两个人,都不由自主的看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入口处,突然走出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子。
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正挽着男子的手臂,两个人还浅浅说着什么,状态十分和谐。
看清男子脸的刹那,梁月娥和李桂蓉都是愣了一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尤其是梁月娥,整个脑子几乎在瞬间炸了,端坐在那里的身影也僵了起来。
原本手中端着的红酒杯子“啪——”的一下掉在了地上,酒水溅在了李桂蓉的裙子上。
李桂蓉忙站起来,尖叫出声。
梁月娥却好似没有察觉,整个人依旧怔怔的望着那个男子。
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不,她一定是在做梦。
……
梁月娥嫁给宋忠明之前,暗恋过一个男子,但可笑的是,她跟这个男子,并未见过几次面。
若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
那是在一个露天小公园的水池边,男子穿着一件蓝布衬衫,带着贝雷帽,手里拿着一本书,很寂静的看着。
她就那么注意了他,但她并没有勇气上前打招呼。
让她意外的是,她在之后连续两三天,都遇见了那个男子。
她发现他看书时很认真,不管周围人怎么喧闹繁杂,都似乎不能打扰他。
他能坐在那里一整个下午一动不动。
他长得很英俊,个子很高,二十多岁的模样,看着家境不算富裕,因为他的贝雷帽和长裤,都很旧了。
但是,清洗的很干净,所以,他应该是个有洁癖的男子。
那一晚回去后,她久久难免,脑海中总是回想着那个男子的样子。
她想,她大概是喜欢上他了,否则不会这么老是想着他。
她尝试了很久,睡不着,最后便起来,拿起画笔将那个男子的模样,画了起来。
她学过一段时间的画画,但并未坚持很久,母亲更希望她会弹钢琴,会跳舞。
她是千金小姐,未来要嫁的人,必然是门当户对的,母亲希望培养她优雅的气质。
不过那个时候的她,没有想太多,就是想画下他。
她惊讶于自己的记忆力,因为她真的凭着自己想象中的,将他画了下来。
细致到他的表情,她都清晰的记得。
第二天,她拿着那张画再次去了那个露天公园,她想将画送给他。然后跟他打招呼,借此认识他。
可是那天,她在那儿等了很久,却始终没有等到他的到来。
她心想,或许是他临时有事,因而没来吧。
于是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她每天都去等。
可是每天的结果都是一样,他没有再出现,她也没有等到她。
那天,天上突然下起了雨,公园里的人都在陆陆续续的离开,她站在雨里,觉得悲伤难过极了。
她后悔,后悔在最初遇见他的时候,不够勇气上前跟他打招呼,后悔没有认识他。
这个世界上的有些人,真的一个转身,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的干干净净。
旁边有人拾荒者在雨里收拾垃圾,一个垃圾桶一个垃圾桶的寻找。
她看着,茫茫然,彻底认清了他不会再来的现实。
而就在她转身准备走时,身后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喊她:“姑娘……你等等!”
是那个拾荒者。
她转过头,茫然的看着那个穿戴简单雨具,面黄肌瘦的中年人,不明白他喊自己做什么。
拾荒者走过来,将手中的一本湿哒哒的书本递给她,说:“姑娘,这下着大雨你不回去,是不是丢了东西,你看这本书,是不是你的?”
她看着拾荒者手中的书本,这不是她的书,但这个书的封面,她却觉得很熟悉。
是那个男子读过的书,她慌忙的接过,心口都在震颤。
拾荒者说:“姑娘,找到了东西,就快点回家了,下这么大雨,回头别感冒了!”
拾荒者说完,就走了,她眼波闪了闪,恍然意识到现在还下着雨。
她忙将手中书本揣进怀里,跑向不远处的一栋大楼。
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雨水淋的湿透,可即使如此,她怀抱着那本书,至少也可以让它少淋点雨。
等走到大楼的房檐下,伸手擦了擦自己头发上的雨水,还有自己手上的雨水。
擦不干,但她还是迫不及待的翻开了书的扉页。
那上面,只有被雨水浸润的一个钢笔字迹,应该是一个人名。
叫:薛漠北!
……
这是时隔多少年再次遇到了?梁月娥都记不大清了。
可是即使过了那么久,她再次看见他,居然还是一眼就认出他。
这张脸,这个人,在自己心里扎根太深太深了。
薛漠北,薛漠北,过往的那么多年,你一定不知道,有个女人为你思念了半生。
和梁月娥不同的是,李桂蓉震惊,是因为她曾找纪云锦订做过旗袍。
纪云锦的旗袍在t市的富家太太那儿,很是受欢迎。
两个人私交不深,但也算熟悉。
李桂蓉曾经还带着自己的几个所谓富家太太朋友,亲自去纪家去拜访纪云锦。
那次也是意外,纪家的仆人将李桂蓉的衣衫弄湿了,她本想发火,最后被纪云锦劝住了。
纪云锦说她卧室有许多新款的旗袍,可以免费送一件给李桂蓉。
李桂蓉因此忍下了脾气,跟着纪云锦上楼上挑选旗袍。
也就是在纪云锦的卧室里,她看到了纪云锦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她一直都知道纪云锦单身,有过丈夫,但不知为何丈夫不在了。
可丈夫是谁,因为什么不在了,她却不知情。
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一个男人,而且长得还……挺帅的。
不过眉眼之中总给人一些凌冽的感觉,说不好,总之让人看了一眼,就忘不掉。
也就是这忘不掉的一眼,让她看到进门男子后,很是吃惊。
当然,她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李桂蓉到底是留个个心眼,立马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对着男子拍了两张照片。
不过,她并没有马上发给纪云锦。
纪云锦和余瑶的关系不错,余瑶是宋衍生的母亲。
她觉得,这两张照片,未来或许有大用。
这一晚梁月娥回去,是真的睡不着了,哪怕喝了李桂蓉让人送来的安神茶,也没有丝毫的效果。
宋忠明还在书房忙活,其实忙不忙,梁月娥都知道,他不过是不想见她。
近三十年夫妻,到底是走到了貌合神离的那一步。
她起床,从床下的一个锁着的箱子里,翻出那个有些皱巴巴的书本,还有曾经画的那个男人的小像。
哪怕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许多的记忆,却依旧清晰。
他和她,到底是老了呀,曾经那个带着贝雷帽,穿着洗得发白衣服的年轻男子。
今天出现在宴会上,一身西装笔挺,早已经不是当初的模样。
薛漠北,薛漠北,过去了这么多年,到底还是个梦啊!
梁月娥需要承认,她被那个男人的出现扰乱了心思,可她再乱,也依旧没有忘记李桂蓉脖子上和自己同款的金链子。
她将笔记本和画像重新放好后,又走到镜子前,将自己的项链取了下来。
这段日子,他们夫妻感情不好,但到底弟弟对这男人的施压是有点用处的。
为了缓和关系,他特地给自己买了这条链子。
还说这链子的伤刻着字母,恰是她名字的拼音缩写。
她这个年纪了,对这些东西,在乎的也不多了,到底是走过了近三十年的夫妻,她也没有太拿着劲儿。
她也想将这一切当成是巧合,可是潜意识里,又觉得这一切没有那么简单。
李桂蓉这个女人,一向不简单,否则怎么能够从一个卖酒女一跃成了豪门太太?
她还是决定查一查。
她立马打了电话给弟弟,让弟弟查一下李桂蓉,以及自己的丈夫宋忠明。
……
宋衍生回到宋公馆时,时暖已经睡下了。
但并未睡着,宋衍生先前怕吵醒了时暖,特地去了书房洗漱。
没想到进了门,发现小丫头还在床上靠着。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床头灯隐隐亮着。
听见开门声,首先开口的是时暖,她忙坐起来,说:“二叔,你回来了?”
宋衍生“恩”了一声,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时暖说:“飞机上睡了太多,不太困……”
顿了下,又说:“妈的身体,好点了么?”
宋衍生“恩”了一声,说:“好了许多……”
他的眼波闪了下,然后道:“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妈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这段时间,我可能要回老宅住,陪陪她!”
时暖“哦”了一声,说:“可以的,这是应该的!”
宋衍生看着时暖,薄唇动了下,还是说:“暖暖,对不起,妈的状态的确不大好,需要静养,所以我可能没法带你一起去,但是将暖暖一个人丢在宋公馆,我也不大放心……”
时暖愣了下,跟着道:“这没什么啊,二叔只管去陪妈,另外我今晚其实……其实也有点事,想跟二叔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