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泉闻言微微一怔,转而不可思议地看着杨北峰说道:“您是说,看中了楚世子?”
杨北峰回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发现楚璃给云瑾疗伤而没被那丫头给哄出来的事情,他有点能够理解傅知泉的惊讶。
傅知泉缓了缓,还是不太放心:“按理楚世子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风华正茂,文才斐然,在南丰素有‘第一君子’之称。只是您不怕他特殊的身份会招来麻烦吗?且他自幼体弱多病,未必能保护得了云姑娘。”
体弱多病?体虚的确是有,可能在他眼皮子底下如过无人之境般地出入云之味,恐怕傅知泉和大多数人都看走了眼了吧。
年纪轻轻就有这般城府,这可跟北翼王委曲求全的性子完全不一样。北翼王当年也是一方枭雄,虎父无犬子,能做到韬光养晦,懂得避开锋芒,此子前途不可限量。这丫头,眼光还真够毒的。
“得了,咱们两个老家伙在这里瞎操心也没用,我回去了,还得先去问问那丫头的意思。楚家小子那里,可否拜托你去探探口风?”
“老臣自当尽力而为。”
“行,那我走了。这茶倒了吧,太差。”
傅知泉想送杨北峰,被他拒绝了。穿过正门,杨北峰又成了那个提着食盒慈眉善目的厨房胖老头。
当夜,楚璃被傅知泉叫去了潇湘居,彼时他刚从云瑾那回来,倒是运气好。
来叫他的是傅知泉的贴身小厮,楚璃面不改色地去,面不改色地回,脑中回荡着傅知泉对他说的话。
“杨北峰一个老实巴交的老头,跪在我这哭了大半宿,求我无论如何也要救救他那个徒弟。说是此人颇有做菜的天分,我尝着近几日送来的菜色的确是玉盘珍馐,是人间少有的佳肴,他那人为我做了大半辈子的菜,一直安分守己,这个忙我倒是不好拒绝。只是今天上午云之味发生的事你也知道了吧,现在也说不准是不是他那徒弟惹上了什么仇家,所以我便想着人是肯定不能再留在云之味了。但不管打发到哪里去,他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小伙子,哪能斗得过刺客?到时候还是会连累我们书院。”
“是以,我想来想去,既然答应帮忙了,怎么也要保那小子一条命吧。咱们这书院上上下下,有这能力的也就几人,总不劳烦烨王不是?承恩倒是可以,只是他玩心重,没你来得成稳。你又素来不喜交际应酬,身边又有暗卫,一般人也不敢靠近,把她派你身边做个伺候起居的小厮,你随便看着点人就行。子羡,你意下如何?”
楚璃还能说什么?在傅知泉半强半劝中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应了下来。
傅院首很满意。
楚璃疑惑又满意。
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了,杨北峰在傅知泉这里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第二日一大早,楚璃刚洗漱结束,慕尘然就来找他了,身后跟着一个拎书盒的俊俏小厮。
“去去去,外头等着去。”
慕尘然随意打发掉小厮,人还没进屋,大嗓门已经扯开了。
“子羡,子羡,你好了没有?我等你一起去课堂。”
楚璃慢条斯理地擦了脸,丫鬟已将早膳摆上了桌,慕尘然很不见外地对丫鬟说道:“给小爷也来一碗面。”
楚璃扫了他一眼,这家伙已经坐下夹着芙蓉糕先吃了。
“你再这么天天往我这跑,小心你那些红颜知己个个变得伤心欲绝,跑来找我算账。”
“哪能够。”慕尘然毫无顾忌,“我可是正人君子,被你说得好像莺莺燕燕一大堆似的。”
“难道不是吗?京城中鼎鼎大名的慕世子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去年你回京探亲,与沈大人家的沈小姐闹出的那件事,你总不会忘了吧。”
“咳咳咳。”慕尘然被呛道,急忙给自己倒了杯水灌下,“你这人就是这么讨厌,哪壶不开偏提哪壶,我怎么知道那沈小姐是个死心眼?我不过在庙会上与她客套了两句,她回去就寻死觅活地要嫁给我,这谁吃得消?害我休假都没结束就火急火燎地躲回了书院。”
“哼,亏你还好意思说,书院中你沾染的也不在少数。”
“胡说,你这话可千万不能被陈老头听到,他最会告状。回头我爹要是知道了,能把我押回去家法伺候。”
楚璃无语,坐到慕尘然对面慢慢地吃起自己的早饭。
慕尘然察颜观色,嘻皮笑脸地凑过去:“那个,我昨天下午可都按你吩咐的去找了傅老,不过如你所料,他没答应。下面我是不是还要去死缠烂打,求他答应?”
楚璃温温润润地喝着粥,姿态优雅高贵:“不必,他昨晚找了我,将那丫头指派给我了。”
“什么?他找你?还将人分派给了你?你给他喝了什么迷魂汤?还是你早就知道他会来这一出?行呐,子羡,你可以去当算命先生了。”
“一派胡言,算什么算。这事我也很意外,傅老说是杨北峰去他那求情,他抹不开面便答应帮忙,觉着咱们兴许能救那丫头一命。”
慕尘然大为不服:“那为什么是指派给你而不是我?明明是我想救那臭丫头,这下还欠了你人情。”
楚璃冷眼睨他:“你说为什么?”
慕尘然被楚璃堵得哑口无言,忿忿不平地扒着丫鬟刚送上来的面:“哼,怪不得你让我先去找傅老,你就是想用我来衬托你自己。一个小厮还怕我会吃他不成?连我都算计,真不够意思。”
“那行,人给你,你带走。”
“这,这还是算了吧,嘿嘿,我要是适合也不用你出马了。”
“行了,吃好没,再不走要迟到了。”
“来了来了。”慕尘然趁楚璃去拿书盒的功夫,又往嘴里塞了两块糕点,含糊不清地问他:“你怎么自己拿书盒?马年那小子呢?”
“他家中有事,我放了他半个月假。”
“那你不是少个书童?”
“这不,你正好送了一个给我嘛。”
“呃……”
云瑾一夜好眠,天刚亮,听到了杨北峰在院子里中气十足地练拳脚,她隔着门大喊:“师傅,师傅,我醒啦。”
杨北峰没好气地吆喝声随之响起:“醒就醒,还再为师去伺候你不成?”
云瑾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我动不了呀,你让红袖或绿莺来帮我个忙呗,我尿急。”
“混账东西,满嘴胡言乱语,红袖和绿莺都是未出阁的小姑娘,如何来帮你这忙,给我老实待着。”
“诶诶诶,师傅你别走呀,你到是给我找个人呀。”
“哼,惯得你,憋着。”
“喂,喂,老头,老头。”
无人回应她,云瑾郁闷地嘀咕道:“这老头,还真走了?”
没办法,只能自力更生,她拆了被子,小心翼翼地动了下脚,“咦”,脚踝消下去不少,上头敷了层先前那绿油油的药膏,纱布都渗绿了。
谁给她上的药?什么时候的事?她居然毫无察觉。药是那老头的,老头半夜来过?
再动了动,发现也没那么疼了,至少可以稍稍活动下,也不知道是楚璃的功劳还是药膏的功劳。
解决完内急,云瑾翘着脚去开门。时间还早,空气清洌,公鸡打着鸣扰人清梦,枝头麻雀叽叽喳喳没完没了。云瑾捡起地上的石块奋力朝树上扔去,方向偏离,力度不够,袭击失败。
“嗖”,半道飞来不明物件,打在她扔出的石头上,直接将石头带飞,砸向树顶,一只麻雀应声落地,掉在她脚边扑腾了两下,一命呜呼。
云瑾惊得直往后跳,又腿脚不便动作迟缓,抱着头蹲下就先求饶:“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能不能有点出息,尽给我丢脸。”
熟悉的声音传来,云瑾睁开一只眼,杨北峰端着碗又折了回来,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嚎:“老头,有暗器,有人要杀我。”
杨北峰被云瑾气得吹胡子瞪眼:“杀个屁,起来。”
话音落,人已到了她跟前,重重地将面碗搁在了旁边的长廊上,面汤都没洒出一滴。
云瑾惊得目瞪口呆。
“老,老头,你就是传说中的武林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