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书大人?”秦伀指头在膝盖上点了点, 他看向秦耀:“二哥, 你在县里帮我留意一下, 看看这位尚书大人是不是下榻在致仕的王老爷家里。”
“留意这个干啥?”秦耀不解。
秦伀笑笑:“没什么, 就是好奇。”
秦耀点点头:“那好吧。”
到了三月份, 到处已是一片春意盎然, 通江化了冻, 一只大船由北向南,途径云阳县停留了下来。/
这天,云阳县的王县令带着本地所有乡绅都到了码头迎接。
秦耀喜欢看热闹, 吩咐伙计们顾好生意,自己也跟着到了码头,没一会儿, 就见船上走下一位年约五十的男人, 远远看着,不怒自威, 一股上位者的气势自内而发, 后面还跟着一位蒙着面纱的小姐和太太, 伺候的仆从如云。
王县令赶紧带着众人上前迎接。
秦耀看他们恨不得把头埋到地上的样子, 撇了撇嘴:“真是威风。”他知道这就是秦舸嘴里所谓的大人物了。
秦耀看着王县令和一众乡绅毕恭毕敬的将这位大人物请到了一早就备好的酒楼里。
王县令将王博君也带着, 席间王县令给这位大人物敬酒:“尚书大人,下官已为您备好了下榻之处, 就在下官的寒舍,大人您看卑职这样的安排可否妥当?”
这位尚书大人笑了笑:“本官是回乡省亲, 因与王侍郎在京里多有往来, 所以这次途径云阳县,他才请我代看一眼家人,这样吧,一事不烦二主,这次我就下榻在王家吧。”
已经致使的王知府立即起身:“尚书大人能到我家,实在令寒舍蓬荜生辉。”
“哈哈哈哈, 其坤不必如此。”这位当过知府的王大人,表字便是其坤。
等散了酒席,将人送到王家以后,王县令立刻对王博君一顿呵斥:“那是当朝吏部的尚书大人,手握实权,掌握着无数官员的升迁贬谪,你以为是什么人想见就能见的吗,我把你带着,你这个榆木脑袋还不趁此机会在尚书大人面前取得好感,反而像个闷葫芦一样,什么都不说,你是哑巴了吗?”
王博君叹气:“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喜欢这些,你要是想有人继承衣钵,还是和娘再生一个吧。”
“你......”王县令气死了:“混账东西。”他看着王博君的背影想到,要是老子还生的出来,还用你说!
秦耀记着秦伀的嘱托,知道了这位大人物的落脚之处后,立刻就回家告诉了秦伀。
秦伀听了勾了勾嘴角,眼里泛着冷意:“果然如此。”
李绮罗心里一动,等晚上回了房间后才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秦伀将李绮罗的手抱在身前按摩着:“其实黄三爷是王其坤和王其瑜两兄弟的走狗,我早就猜到了。但我猜,既然想复旧,后面肯定还有更大的人物,凭他们两人还不敢掀起这样的风浪。如果所料不错的话,这位尚书大人差不多就是王家两兄弟的背后之人了。”
“你的意思是说,也就是因为他,才害的你落水?”李绮罗腾的一下坐起来,眼里闪着熊熊怒火。
这一动,把秦伀吓的一跳,“绮罗,你有没有事?”
“我没事,相公,你说,是不是因为他才害的你落水的?”
秦伀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道:“自从太、祖不在后,大越的朝廷上就出现了两派,一派为新派,他们坚决拥护太、祖的政令。另一派则是守旧派,认为太祖所做的改革太过激进,想要恢复到以前的政令,比方说,所有人都要纳税的政策,就剥夺了许多人的利益。以前靠着囤积田地就能赚钱,现在却要交税,朝廷上许多人不说,但心里都想恢复旧制。”
“所以,这个什么尚书大人就是那个想要恢复旧制的人?”
秦伀点了点头。
李绮罗唔一声:“我懂了,也许这个尚书大人着眼在更高处,但王其坤和王其瑜两兄弟却想跟着这位尚书大人发财,所以才跟着势头在家乡圈地。而秦家,还有你,就是因为他们要圈地才受了这无妄之灾。”
秦伀笑一声:“我娘子果然聪明。后来他们旗偃鼓息,也是因为新皇掌握了政权,守旧派故此蛰伏了下来。“
李绮罗躺会去,冷声道:“总之,黄三爷,王家两兄弟,还有这个尚书大人,都与你被推下水脱不了干系就是了!”
秦伀小心的拥着李绮罗:“绮罗,我知你手段非凡,可是别冲动,以我现在的实力,别说找这位尚书大人报仇,就算是对上王家,也无异于蚍蜉撼树,我现在求的是你和孩子能平平安安的,至于报仇的事......”他将头靠到李绮罗肩上,垂了垂眼眸,他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的人,别人伤他一根寒毛,他都恨不得毁人半身,更何况是夺命之恨!如果不是绮罗,说不定这会儿他都已经魂归地府了。只是没有相应的实力,就妄谈报仇,无异于说笑,他向来有耐心,没关系,他等得起。这也算是激励他自己上进的理由。
古往今来,底层的人命如草芥,他自己当了一回这样的草芥,却不想要自己的孩子,自己的妻子,家人再被人如此对待。
李绮罗轻吐一口气:“放心吧,我不会莽撞的。”
她现在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刚这么想,就啊了一声。
“怎么了?”秦伀忙问。
“刚刚肚子被踢了一脚。”胎动早就有了,秦伀每日最常干的事就是趴在李绮罗肚子上听动静,如果孩子动一动,他比李绮罗还要激动。
“是吗,我来听听。”秦伀忙凑近李绮罗的肚子去听,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傻笑。
李绮罗摸了摸肚子,见秦伀没完,她实在支撑不住,打了个呵欠先睡了过去。
王府里,尚书夫人带着小女儿歇在了后院,庄瑜今年十五岁,父亲是吏部尚书,嫡亲的姐姐是后宫受宠的贵妃,外祖是大学士,几个舅舅也各有出息,就算在京城,和一众名门千金相比,她也是能够拔头筹的存在。
“娘,这是个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一点儿都没有京城好玩。”庄瑜将头上的簪子取下来,直接摔在地上成了两截。丫鬟要去捡,她竟劈头就是一耳光:“没看见是我摔的,你捡什么捡?”
庄夫人坐了这么久的船,神色疲惫,见庄瑜又在耍大小姐脾气,只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你又是怎么了?”
“怎么了?我都说了不随你们回去,爹爹省亲就自己省去呗,还把我带着干什么,听说老家比云阳县还要偏僻,还要在那里住一个多月,我可怎么住的下来?”庄瑜生的柳叶眉,樱桃嘴,外表看着很是小巧,可是她拧眉生气的样子将这份精致破坏殆尽。
“你住口吧,要是让你爹听见,又该训你了。那是庄家的祖地,你爹爹自到了京城,就没有回去过,朝廷上已经有人参你爹爹说他六亲不认,发迹了连祖宗都忘了,这次将家里的孩子都带着,也是为了堵那些人的嘴。”庄夫人按了按眉心。
“回不回去,关那些人什么事!爹爹呢,他不是尚书吗,不能把那些人全关到牢里,姐姐还是贵妃呢,要是她在皇上面前说说话,那些人又怎么敢参爹爹!”庄瑜咬着牙道。
“住口!”庄夫人一声低喝。
庄瑜不敢置信的看着庄夫人:“娘,您竟然骂我?”
庄夫人眉心更疼了:“这些话是你能说的吗,以后不该说的给我闭紧嘴巴。”看庄瑜气呼呼的样子,她招招手让人找了王家的下人来:“你们云阳县可有什么稀罕物?”
王家的下人在庄夫人面前很是拘谨:“夫人,京城比云阳县繁华的多,要说京城没有,而云阳县有的稀罕物,想来是没有的。”
庄瑜在旁边撇了撇嘴:“就知道。”
见庄夫人脸色沉了下来,王家的下人心里踹踹,随即福至心灵:“云阳县别的都不大稀罕,就是咱们县里有个云辞坊,做的衣服实在漂亮,不光县里的太太小姐们喜欢,就连省城都有人来买呢。”
庄瑜哼一声:“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王家的下人脸色一僵,要知道,王家的太太小姐们也非常喜欢云辞坊的衣服,庄小姐这一声乡巴佬,岂不是把自家太太小姐们也给骂了进去。
庄夫人不赞同的看一眼庄瑜,也没什么兴趣:“下去吧。”一件衣服有什么值得稀罕的,他们庄家什么样的精美衣裳没见过。
不过第二天,王家吃早饭的时候,这俩母女就打脸了。
王家的老夫人为了表示对庄夫人和庄小姐的敬意,特意让全家的女眷都到齐作陪用餐。王家的几个姑娘本就姿色不俗,再加上穿着云辞坊的衣服,本来六分的姿色硬是被抬到了十分。三位小姐分别着绣着荷花,桂花,梅花的新装,行走间摇曳多姿,人就仿佛从这些花朵里钻出来的花仙子。
庄瑜一见王家几位小姐的衣服,顿时就闹开了。
“娘,她们是专门来让我出丑的!”庄瑜看着自己身上顶级的面料,顶级的绣娘制成的衣服,上面还缀着上好的丝羽和珍珠,华贵非常,但在王家小姐的比对下,反而衬得她俗不可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