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叶争流也考虑过, 点亮这块拼图的关键词,会不会是韩峻在练剑。
但是仔细想想, 她又觉得不太有这种可能。
这个世界虽然卡者众多,然而就叶争流所见,许多厉害的卡者,也都不乏一身高强的武艺。就像慕摇光、应鸾星以及向烽。
哪怕是不怎么厉害的卡者,比如马登元或者她自己,也多半是个入门的练家子。
所以韩峻练剑并不能说明什么, 最多只代表他和这个世界的习性吻合,有些武功在身上而已。
叶争流打量着这一次点亮的拼图。
凑出第二片拼图碎片以后, 火红的嫁衣便不再止于绣着金线的裙摆,而是拼出了女人一半的轮廓。即使图片上只勾勒出新娘的腰肢和素肩,却也不难看出她身姿婀娜。
那新娘身上仿佛带着某种牡丹般雍容高贵的气场,让人仅仅望着她的背影,也会在第一时间浮现出一个念头——她必然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看起来, 图片上的这位新娘, 应该就是传言里倾国倾城的天香公主了。
叶争流心里暗暗赞叹, 点击拼图领取了200点积分,再抬起头来是神色如常, 一点也看不出方才的分心。
“还有呢, 师姐还看到韩宗主什么了?”
白露遗憾地摇了摇头:“我见宗主正在练剑, 自然不好贸然接近。何况随意窥看旁人招式乃是大忌……因此我只稍稍停一停步, 就赶快走了。”
听到白露的回答, 叶争流心里不由得升起几分感叹之意:看看,像是白露小可爱这样的, 才是讲究人。
要是鹤鸣山宗主的练剑现场能令叶争流的拼图点亮, 想必叶争流会前前后后正正反反上上下下, 非把那宗主给看成卫玠第二不可。
白露给出的信息已经不足以再点亮拼图一次,叶争流只好在心里自己暗暗琢磨。
第一次点亮拼图,是解凤惜提到了前妻云渺之。
第二次点亮拼图,是白露单独提到了宗主韩峻。
那让叶争流大胆猜测一下,倘若她能单独听到天香公主的信息,或者见到天香公主的面,不知道能不能再点亮第三块拼图呢?
或许前期点亮这版拼图的关键,并不是关键词,而是要收集到关键人物?
叶争流在心里胡乱猜测了一番,脚步倒是没停过。她和白露并肩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这位师姐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叫。
“呀,我的袋子呢?”
叶争流自然追问道:“什么样的袋子,里面装着什么?”
白露皱起眉头,双手大致比划出了一个轮廓:“是一个青布的口袋,上面绣了一朵茯苓花。里面是我给师父新配的安息香,我一直挂在手腕上……”
叶争流微微一愣:怎么又是安息香?
前两天在路上的时候,白露不是刚给了解凤惜五六个香包吗。她看解凤惜还把香袋当成零食给咔嚓咔嚓的嚼了,让她事后差点想拆了自己的香包尝尝味道。
话说……她这个师父总想睡还睡不着,非得狂嗑安眠药,他是不是有点神经衰弱?
“师姐是不是不小心掉在哪里了?”
白露咬着嘴唇,神色里带着隐隐的担忧之意。
“或许是掉了。唉,若只是丢了,倒也罢了,可千万不要被别人捡去用。我把这回的安息香配得浓浓的,七八包放在一起,不懂药理的人倘若将香包全都悬在床头,够他不吃不喝地睡个七天七夜了。”
叶争流不假思索:“既然如此,我陪师姐去找找吧。”
“好,那也只能这样了。”
白露和叶争流一路往回找去,除了院落间用石子砌成的小路,就连后山的练剑场,她们两个都弯腰看了一圈。
韩宗主不知何时已经离开练剑场,此处如今空无一人。
这练剑场实在干净得过分,叶争流在这里转了半天,别说一个显眼的青布口袋了,就是连条剑痕都没看到。
白露兜兜转转了好一会儿,突然一下子直起腰来。她双眼猛然一亮,脸颊上绽开了两朵小小的酒窝。
“师妹,不用你陪我找了!我想起来了,出门之前,我似乎把那个袋子随手挂在桌角了!”
回忆起这个插曲以后,白露简直喜形于色。她提起裙子,匆匆地朝着叶争流点了点头,一溜烟地跑了。直到跑出好远,她的声音才遥遥地传来:“师妹,你先回去吧,我拿了袋子就去你的院子!”
白露的反应实在太快,叶争流本想拉住她,却空抓了一把,正好和她的背影擦身错过,于是只得无奈一笑。
小师姐人美心善,就是着急的时候有点上头。
她背后还背着一个大药箱,不感觉沉吗?明明可以把药箱先托付给叶争流,免受这一来一回的重量折腾啊。
叶争流摇了摇头,还是先回了院子。
她之前才遭了应鸾星,正对独身出行这事草木皆兵,因此一路上格外地提防。
在察觉声音的第一时间,叶争流迅速做出了反应,然后目光便与三步之外的解凤惜相撞。
“……师父?”
叶争流没有上前,只是不确定地叫对方了一声。
她谨慎地巡视过解凤惜的周身上下,没有第一时间靠近他。
不知怎地,叶争流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解凤惜似乎带着某种鲜明的违和感。
或许是他的站姿,或许是他的神色,或许是他身上隐隐透出的血腥味……他原先好像是一块完整的蛋糕,现在却仿佛被人微妙地动过了一点儿。就是这一丝丝的改变,让他看起来不再那么的“解凤惜”。
解凤惜总是慵懒的、戏谑的、喜爱挑拨乐趣的。无论他身处何地,说着怎样的话,摆出什么样的态度,也仍旧不能改变他气质里的从容优美。
他和慕摇光有些相似,气质里都带着几分公子范儿。不同的是,慕摇光的伪装在皮,而解凤惜却当真富贵入骨,那种目下无尘的闲散,旁人只怕学也学不像。
解凤惜从嗓子里哼了一声作为回答。
他垂着头,如墨的长发散落在脸颊两侧,绣金的锦袍不知何时被撕烂了一角。解凤惜伸手抵住身旁的玉庭树,指甲先是用力到泛白,随后甲根处竟然渐渐地渗出血来。
叶争流惊疑不定,朝着解凤惜的方向走了两步,又迟疑着不知要不要退:“……师父?”
这一声加重了音量,终于换得解凤惜抬起头来。
他似乎累得要命,一双湛湛凤目几乎全闭着,呼吸的声音也混乱,时轻时重,若有若无。两片薄唇不知何时完全失却了血色,在绝对的苍白之中,竟然沿着皮肤的纹路,泛着一丝一丝的黑。
倘若这是叶争流第一次与解凤惜相见,她一定能够断言,这个人活不长了。
解凤惜终于睁开眼睛,眼神却已经开始涣散。他定定地向着叶争流的方向看了几秒钟,才由少女模糊的轮廓辨认出她来。
“白露……”解凤惜舌根僵硬,连吐字都艰难,每个字听着一顿一顿,毫无连贯:“你师姐……找她……”
几乎话音还未落定,异变突起!
解凤惜猛地蜷缩起来,再也站不住。他倒在地上,胸腔一阵剧烈的颤抖,双唇一张,极其突然地喷出了一大团秽物。
那东西暗沉漆黑,叶争流本以为是口毒血。然而她定神一看,却发现那竟然是一团纠结的羽毛!
漆黑的、硬挺的、带着不祥乌光的羽毛团,上面甚至还挂着一丝丝解凤惜胃里的黏液,叶争流只是多瞧了一眼,便觉自己心脏狂跳。
解凤惜艰难地抬起手臂,他此时浑身力气几乎用尽,最后能做的一件事,就是用长长的袖子遮掩住了自己的脸。
饶是这样,叶争流依旧看清了解凤惜如今的面孔。
他的半边脸颊已经被某种邪异的黑色纹路覆盖,那黑色的妖纹扭动延展着,竟然仿佛是活的一般。
即使解凤惜挡住了自己面孔,却仍无法阻止那层层叠叠的纹路潮水般爬上他的手背。
一层一层,栩栩如生,初看之下像是火焰,然而细看它那丝丝缕缕的分叉,总是带着一整根通管的结构……是纠缠在一处的无数羽毛!
叶争流往外跑了两步,忽然又顿住了脚。此时此刻,她的头脑前所未有的清明,一路上所有异象沿着一根清晰的脉络,在叶争流脑海里匆匆划过。
解凤惜此行是来找东西,鹤鸣山又不太欢迎他,这背景绝对说不上很安全。
而白露性格温柔,从来只会救人,连杀鸡都下不去手。
她的医术并不比同行的钱大夫高明,所以解凤惜为什么一定要带上她?
还有那味足够别人睡上七天七夜的安息香……
白露有点担忧地来请平安脉……
解凤惜在马车上拆了一个香包直接吃……
婚礼的拼图,叶争流还没有全部点亮。
然而另一幅拼图,却在她心中慢慢成型了。
叶争流猛地转身,冲到解凤惜身边,解下了自己腰间的那个香囊。
当天白露拿着五六个香囊下车时,顺手抛给了叶争流一个,谢天谢地,这东西她一直没离身。
叶争流毫不客气地把解凤惜挡脸的那条胳膊扒拉开,不出所料,这人现在的面孔已经毁到不能看了,呼吸也微弱地如同游丝。
要是叶争流当真如他所说去找白露,只怕一回来就只能给他敛尸了。
叶争流手里捏住一个“十年一觉扬州梦”的技能,准备见机不对,就把技能往异化的解凤惜身上丢。
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便宜师父的动静,拽开香囊口,直接豪迈地伸手进去抓了一把药材,捏着解凤惜的脸就往他嘴里塞。
解凤惜目前这个状况,叶争流实在不好保证他还具不具备吞咽能力。
她左手甚至都已经探入自己的靴子,那里夹着一片解凤惜给她的烟凤翎,极轻极薄,极其小巧锋利。
要是解凤惜果真咽不下去东西,叶争流甚至甘冒奇险,打算避开气管,把解凤惜就地开喉,然后对准食管直接往里怼。
叶争流不知道解凤惜遇到了什么。
但无论怎样,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法,对解凤惜来说也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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