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原本该是土包隆起的坟墓,被挖开了半个月之久,泥土已经略显僵硬。
棺材大约是被人收拾过了,重新合起来了。
可因为要调查,坟墓却没有再重新埋土。
落雨吹风的关系,不少的泥土,落在那合起的棺材盖子上,让原本崭新的棺木,显得有些脏乱污渍。
李有才在旁边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低声道,“自从这兰儿出事后,张先生就一蹶不振,这书也不教了,成天的只晓得在家喝酒,连这可怜孩子的坟,都不晓得来收拾一下。”
说着,还重重地叹了口气。
朝露在一旁,想起案卷上写着——这个张先生是个鳏夫,只这一个女儿。
又看了眼那墓碑上的铭文,垂下眼帘,并没什么神色。
倒是旁边,龙三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又看了眼四周茔茔坟墓,忽然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钻起。
“大人,您看这案子,能破么?”李有才又凑上来,赔笑问,“我听说,旁边还有地方,也有尸体被盗的?莫不是真是闹妖怪了不成?”
他话音刚落,云兮兮就扫了他一眼。
那目光分明平静又淡然,可却清澈干净的如同一汪不知深浅的清潭。
只需一照,任何身影,都尽显无余。
李有才一顿,只觉自己仿佛这一瞬,所有心思都被看了个洞穿。
不由心虚地笑了笑。
正要再说什么掩饰过去时,云兮兮却淡淡地说了声,“李村长消息倒是很灵通。”
李有才心下大恼,连忙赔笑,“也就是听村人说过两嘴,大人,大人……”
云兮兮已经转过脸,继续朝前走去了。
龙三跟在后头,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经。
第三座坟,跟前两座并无什么不同。
不过痕迹上都更新一些,但是发现尸体不见后,这一家人立刻便将坟墓重新收拾了一番。
倒是看不出被挖开时,到底是什么模样了。
云兮兮转了一圈,就朝原路返回了。
李有才见她一句话也没说,终还是忍不住心头的疑惑,跟着问:“大人,可看出什么了吗?”
不想,云兮兮却走出公墓处,指了指距离公墓不远的一座孤零零的屋子,问:“那是什么地方?”
李有才一愣,“回大人的话,那是咱们高升村的祠堂,供奉的是咱们村子有名有望的人。”
说完,就见云兮兮抬脚走去。
他皱了皱眉。
隐晦地与重新跟上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快步跟上。
只是没想到,这从前都能随意进入的祠堂,这一回,却是门上大锁高悬。
李有才有些尴尬地催促身边人,“看门的老张呢?往日里都坐在这儿一整天的瞌睡,怎么偏偏今儿个大人来了却不见人影了?快找他过来,给大人开门!”
一个男人立马就忙不迭地去了。
云兮兮看了看那祠堂大门,抿了抿唇,也不知在想什么。
便对李有才摇头,“不用了,我去村里转转吧。”
李有才立马弯着腰走过来,笑道,“那小的陪您过去?是不是要去张秀才那几家?大人不用受累,我去叫他们到跟前,您直接问话就可以了。”
本以为这个一直看着随和实际冷淡疏离的小女娃娃会拒绝,不想,她居然点了点头。
“好啊,那就麻烦村长了。”
李有才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连忙笑道,“不麻烦不麻烦!大人这边请,我家的院子正好在那边,请过去坐下歇歇,喝口茶。”
云兮兮一笑,转身,跟了过去。
可半刻钟后。
龙三与朝露坐在李有才家的院子里时,却没了云兮兮的身影。
李有才一脸殷勤地对着两人端茶送水,丝毫没有察觉云兮兮不在的模样。
龙三疑惑地看了眼朝露,却看她一张脸冰冷如霜。
只好咳嗽一声,同样正襟危坐。
看着门口走进来的几个,因为家中遭遇此种异事的人家。
而另一头。
云兮兮则背着手,站到那祠堂的后墙。
左右看了一眼,然后,扒拉着并不高的墙头,往里一翻,跃了进去。
大门口,刚刚坐下的老张头,疑惑地抬头看了两眼,又瞄了瞄身后的祠堂,像是畏惧着什么,往后缩了缩,却不敢再离开。
而祠堂里。
云兮兮轻轻巧巧地落在地上,抬头,就看到,那祠堂的院子,居然修整得十分精致。
甚至还不比龙卫给她准备的驱魔司逊色。
她看了两眼,便起身,走到那祠堂的门前,抬手,便推开了虚掩的大门。
一股寒气,顿时兜头扑来。
云兮兮抬眼,看到,不大的祠堂内,竟是供奉了至少三四十个人的牌位。
内里点着几盏油灯,光影模糊,将原本就阴气沉沉的祠堂,更是熏染得幽冷吓人。
尤其那一座座牌位,被灯光一晃,影影绰绰,仿佛鬼影晃动,十分可怖!
然而,云兮兮却神色毫不所动地走过去,站在那一排排的灵牌前,一个个地看过。
李有才说,这个祠堂里供奉的是高升村有名望的人。
那么除去那已经故去的几个秀才和举人,剩下的这二十来个灵牌,又是什么人呢?
云兮兮慢慢地看过去,起先,并未察觉什么。
可走到一端,却忽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刚要再仔细地看过去。
忽然,原本安静得几乎针落可闻的祠堂里,陡然刮过一阵阴风!
将那油灯吹得摇曳晃动,所有的影子,也都顷刻跟着散乱张狂!
风声中,隐隐听到有呜咽声起。
云兮兮双眸一抬,刚朝祠堂的一角看去。
“砰!”
一个灵牌忽然落在了地上,发出清晰的声响!
大门外,缩着脖子的老张立时惊呼,“谁!谁在里头!”
接着便是急促开锁的响动。
等他三步并作两步冲进祠堂里时,却又什么人也没看见。
只有地上那块倒掉的灵牌,孤零零地落在一片摇晃森怖的暗影之中。
老张本想立刻上前去将那牌位捡起来。
可猛一看到那牌位上的字,顿时吓得面无血色。
踌躇了好一会儿,终于是颤巍巍地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