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经入夜了。
中国民众这边歌声口号声却依然如潮,俨然一副抗战取得胜利的景象。
实在是自九一八事变以来,中国面对穷凶极恶邻居一步步紧逼,失败的次数太多了,屈指可数的胜利又距他们太过遥远,远比不上这就发生在眼前,一个个小鬼子浑身浴血躺在己方守军的阵地上。
虽然,这只是整个国战甚至淞沪会战中一场小得不能再小的战斗,甚至是这还不是这场小规模的结局,只是其中的一天的战斗场面,但现在的淞沪,现在的中国,急需胜利。哪怕只不过是一天两天的胜利,那也粉碎了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中国人这边是嗨了,但对于八百米外的第36步兵联队司令部铁青着脸色就差泪眼相对的两位日军佐官来说,可就是彻底的伤口上撒盐了。
耳听着窗外一浪高过一浪的口号声,副联队长北岛刚雄再也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大步走到窗前猛然举起了手中的南部手枪,正欲开枪对100余米外的租界中密密麻麻的中国民众射击时,这次轮到胁板次郎猛地跳起拉着他了:“北岛君,别冲动。”
“联队长阁下,那些支那人实在是太可恶了,比石川的蚊子都要吵!”北岛刚雄咬牙切齿的说道:“请允许我辞去副联队长职务,仅代表我自己向中国人射击,此事不涉及帝国。”
日军中佐那是一脸的大义凛然,摆出的是一副宁愿上军事法庭都要维护帝国荣誉的样子。
胁板次郎嘴角微微一抽,心中自然有些腻歪,不过嘴上却还是说道:“北岛君,维护帝国荣誉最好的方法是解决眼前的支那守军,而不是给帝国找麻烦!”
“嗨意!是北岛考虑不周,让联队长阁下费心了。”北岛刚雄听上司这么一说,自然就坡下驴了。
精明如他不知道朝租界开枪是什么后果?那自然是知道的。可为什么还要来这么一出呢?
怎么说呢?只能说两个人都挺会给对方找台阶的。这一冲动一拉之间,基本上化解了两个倒霉蛋面对中国民众“挑衅”带来的羞辱和尴尬。
堂堂大日本帝国皇军,面对自己瞧不起的支那人这样赤果果的打脸,如果不恰当的表达一点儿自己的愤怒来维护一下帝国尊严,那传出去可别被师团长阁下打嘴巴子?
这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啊!在这两个日军佐官身上简直体现的够够的。
“北岛君,蚊子的叫嚣声固然会让人心烦意乱,但是身为帝国皇军指挥官,却不应该被外物左右自己的情绪!”胁板次郎劝好了自己这位“冲动”的属下,摆了摆手,神情严峻地说道,“前面这支支那军的顽强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想,再继续强攻下去,也未必能有好的结果了。”
“废话,今天白天脸都被打肿了,还强攻个鸟毛啊!”北岛刚雄嘴角微撇,但脸上却是神情一振,说道:“联队长阁下的意思是,请求炮火支援?”
“不。”胁板次郎摇头道,“北岛君知道引蛇出洞,自然是看过古代支那人的那部“孙子兵法”的吧!”
“孙子兵法?”北岛刚雄点点头,道,“看过一些,但太过晦涩,不甚了了,还请联队长阁下指导。”
扫了一眼很知机的属下,胁板次郎大佐脸上露出一丝莫名的得意。这,就是地位带来的作用。明明这个属下很精通,但在他面前却只能俯首帖耳听从他的教诲。
当下,一脸好为人师的表情,说道:“北岛君,帝国这次和支那的圣战关乎我大和民族未来千秋万代的命运,你我做为开拓者,如果想在这次圣战中有所建树,最好能抽时间研究研究支那人的文化。近百年来,支那人无比愚昧,导致国力孱弱,但他们数千年文明的积累却称得上是博大精深,不可小觑。老实说,要占领全支那容易,但要长久统治整个支那民族,不了解他们的文化那是绝无可能的。数百年前曾统一过支那全境甚至兵锋直指莱茵河畔的蒙古人之所以仅维持百年就是最失败的例子,光靠劳役其民众,却不知从精神上将其慢慢侵蚀,是极其愚蠢的。”
“嗨意!联队长阁下说得是,北岛受教了。”强忍着心中的腻歪,北岛刚雄一副乖宝宝的模样,聆听着先前还灰头土脸这会儿却是颇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日军大佐的提点。
官场上的那一套,在这二位身上简直体现的淋漓尽致。虚伪的令人想吐,但身在其中的人却是乐在其中。因为,底层的人们,可没这个虚伪的资格,他们,只能卑微而真实的活着。比如倒在阵地上的那些日军尉官及日军士兵,他们很真实的嗝屁了。
就喜欢看北岛中佐这副贱贱的模样,很有技巧的轻轻一顿,等下属捧哏一下,胁坂次郎又道:“孙子是古代支那最伟大的军事家,他在兵书上提到,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意思是说,百战百胜,并非是两军交战的最高境界,不用通过武力就能达成目的,那才是两军交战的最高境界!”
“唔!这句话似乎很有道理。”北岛刚雄由衷“敬佩”道,“联队长阁下不愧是名门之后,一身所学果然极为渊博,但是不知道联队长阁下打算采取怎样的手段,来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呢?”
说实话,在说这句话之前,北岛刚雄可没指望着先前靠拼消耗拼掉700帝国皇军死伤的联队长阁下拿出什么有建设性的意见,整个白天,可把这位联队长阁下的愚蠢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胁坂次郎的眼睛忽然眯了起来,阴恻恻地说道:“为了避免事态扩大,避免将欧美等国引入纠纷,我们不能用重炮轰击目标,也不能使用重磅航弹,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外交渠道向西方租界当局施压,再由西方租界当局向支那政府施压!我们将警告他们,为避免我帝国皇军重大牺牲,在迫于无奈的时刻,将会动用重炮甚至舰炮对支那军的阵地轰击。嘿嘿,远水解不了近渴,你说,就眼下西方租界这帮西洋人,他们敢不敢冒着他们的代表在国联对帝国谴责而自己却有可能被重炮炸成灰烬的风险呢?”
“联队长阁下,高,实在是高。”北岛刚雄不由眼前一亮,脸上涌出钦佩之色。
这一次,可是真的。因为,这一招,是真的有用。
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吧!这一招,是真的蛇打七寸,正好打中国人的软肋。
“支那政府一贯软弱,时至今日仍不敢向我帝国正式宣战,就是最好的佐证,我想,只要西方租界当局向支那政府施加一定的压力,支那政府就一定会下令,让前面那支支那军撤退!”北岛刚雄深以为然的点头给自己上司补充。“而且,鉴于目前敌我两军的状况,支那军只能向西方租界内撤退。但,联队长阁下,这支军队杀伤我如许多大日本帝国皇军,我们哪能如此轻易的放过他们?这对还活着的帝国皇军很难以交待啊!”
“北岛君说得很对,对于这支狡猾的支那军,我军必歼之。”胁板次郎点点头,脸上闪过一丝阴笑,道:“支那有句成语,叫做瓮中之鳖,只要前面那支支那军退入西方租界,那他们就真成了瓮中之鳖了。”
“还请联队长阁下释疑。”
“我方将继续对西方租界施压,请他们将退入租界的支那军解除武装并羁押不得放出租界半步,如若违反,我方将有权力武装进入租界对支那人的军队进行追杀。”胁板次郎笃定的说道。
“可是,西方租界一定不会允许我方如此做的。”北岛刚雄这次是真的疑惑了,西方人自持有强大的军队,可不会面对这样的威胁就会轻易就范。
“北岛君,你说得不错,西方人自持甚高,不会轻易就范。”胁板次郎点点头道。“但是,你以为支那人在西方人的眼中,是什么?”
“我明白了。”北岛刚雄终于彻底亢奋起来。“唯有强大才能令人屈服害怕,孱弱的支那人和我帝国相比,西方人自然会选择强者的意见,孱弱的支那人只能成为强者之间妥协的牺牲品。”
“呦西!我立刻向师团部发电,并报请派遣军松井石根阁下同意。”胁板次郎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前方那支支那军或许在此战过后才会明白,光靠着些许余勇,是不足以成大事的。”
。。。。。。。
日军的两个指挥官在连续两日强攻受挫之后,再次想出了毒计。
可能唯有还在南京的刘浪知道,他们这一招毒计,在曾经的时空中,是真的成功了。
迫于西方租界的压力,一心想求得西方世界支援的光头大佬终究是下令让这支英雄的部队撤入西方租界。但,人是撤过去了,可日军的毒计再次实现,租界当局选择了目前更强势的日军一方,背信弃义将这支英雄部队的武装解除并羁押于租界的军营。
整整三年,直到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悍然出兵攻占租界,将这支在战场上屡屡重创日军的英雄部队兵不血刃的俘获,大部分押往太平洋小岛上做劳役。
近400人,最终生存下来的,不过百十人而已。
铁血军人,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日人的阴谋诡计和西方世界的背信弃义之下,简直是这个时代中华民族的悲哀。
可这个时空中,刘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