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怎么了?我的小姐,您看起来胃口不是很好。阿尔比恩人没有烹饪的天赋,但他们的早餐勉强能够入口,如果错过了早餐,接下来的食物恐怕更让您食不下咽。”尤利西斯注意到伊薇特没有动几口,停下餐叉问道。

虽然这是早餐,但时间点已经到中午了,伊薇特这具身体至少有两天没进食,在铺着平整洁净桌布的餐桌中央,花瓶中还装饰有早晨刚采摘、带着露珠的风铃草花和石竹,坐在餐桌对面的俊美青年穿着马甲衬衣和宽松的披肩领晨服,一头金色的长发宛如和煦的晨光,同样令人赏心悦目。

这应当是一次美好的用餐体验,浓郁香醇的咖啡冒着热气,刚烤好的吐司片可以选择奶油、黄油、橘子酱三种酱料涂抹,软乎乎的荷包蛋形状饱满,软糯酸甜的茄汁焗豆,还有油滋滋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烤蘑菇、煎培根和火腿。

伊薇特面对一大桌看起来相当美味的食物,尽管腹内饥肠辘辘却吃不下多少,罪魁祸首还是起床时侍女送来的束身胸衣。

“……这衣服……让我透不过气……”胸衣中的鲸骨内衬被绳子紧紧捆成一束,挤压着胸腹和肋骨,由于胸腔无法自由活动,她甚至说话也不能太大声。

“就是这样,苍白和潮红交织的憔悴面容,楚楚动人的柔弱姿态,我真期待明年社交季,您的美貌一定会大放异彩!”尤利西斯发自内心地赞美,连温斯洛都在旁边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你们的审美真的有问题!

早餐在折磨中结束了,但伊薇特没想到的是,到了下午,尤利西斯竟然让侍女送过来好几条华丽的公主裙,并带着他的法式骄傲自得地表示,这些全都是来自巴黎的设计师所作,代表了世界女装潮流的巅峰,原本这些精美的艺术品至少要经过一个月的制作工期,但他动用了自己的私人关系,截留了别人定做的货物,让裁缝连夜赶工改了尺寸,于是第二天就送来了。

“既然反正都要改,为何不买二手或者成衣?”伊薇特刚刚恰好恶补伦敦地理知识,拿着地图请教女仆各处地标,其中有一个“衬裙巷”据说是伦敦最大的二手衣物交易市场,很多品质优良、贵族女性没有穿过几次的衣服也会在这里出售。

“去年款式的服装?不要开这种玩笑。以后你将带着费雪的姓氏,请别让它蒙羞,我亲爱的侄女,伊薇特·德·费雪小姐。”尤利西斯理所当然地说。

被贫穷限制了想象力的伊薇特稍微震惊了一会,转而又在内心探究,作为一个高富帅,送妹子裙子这么加好感的事,为什么在尤利西斯身上会显得如此可恶?诸如此类哲学问题。

半小时后,伊薇特穿着浅绿色的新洛可可式长裙,出现在众人面前。这种风格源自法兰西帝国宫廷,鲸须裙撑张开了宽大的裙摆,缎面衣料以繁多的花边缎带以及波浪形褶皱点缀,整件衣服都装饰着弯弯曲曲的飞边和蕾丝,绸与纱交相辉映,层次起伏,轻盈飘逸。

“非常适合您,美丽的小姐。”温斯洛含笑说。

“每天收紧一点点,明年应该就有18吋(45厘米)了。”尤利西斯目测了一番,估算着。

他这话让伊薇特险些站立不稳,怪不得刚刚试穿裙子时感觉侍女又把胸衣收紧了。

18吋?你是在为难我胖虎!

“我能不能不束腰……”她痛苦地问。

“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会吸引旁人注意,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爵士先生,您说这句话仿佛像是在做自我检讨。”温斯洛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我是法兰西人所以没问题,在阿尔比恩人看来,谦和友善的法兰西人是不存在的。”

无视两人的相声日常,伊薇特有些弱气地提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荒谬的问题:“要不……我以男性身份作为凡俗伪装?”

这一句话终结了旁边喋喋不休的争端,两人不约而同看向她。

“不……这太乱来了……”温斯洛喃喃自语。

“我认为可以尝试。”倒是尤利西斯思索片刻,点了点头,然后围着伊薇特转了转,仔细审视她的脸,“还有个小地方需要修改一下。”

“什么?”伊薇特警觉地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按住她。”

随着他一声命令,本来还对她毕恭毕敬的两位女仆毫无犹豫地锁住了她的手臂。虽然伊薇特并不想伤害女仆小姐姐,但下意识还是动用了能力挣扎一下。10月的伦敦已经进入初冬,房间的壁炉都被点燃,伊薇特并不缺乏转换成动能的热力,一瞬间她的挣扎力量几乎等于四位壮硕的成年男子,但竟然无法将自己从女仆们手中挣脱出来。

但也正因为她们抓的如此之紧,伊薇特透过衣服感觉到了她们的体温,冰凉彻骨,就像两具尸体。

怪不得这座宅邸的仆人都有着苍白的肤色,看样子并不简答。

“都是超凡者吗?还是某种僵尸?”

“她们都是人偶,我的能力是操控类。”温斯洛轻声说,“抱歉用如此粗鲁的方式对待您,虽然有更简单的方式,但我想您并不希望我直接控制您的身体,接下来可能有点疼,还请您务必忍耐。”

“你们想做什么?”伊薇特此时也十分镇定,思来想去,自己身上似乎没有什么是可以被人惦记的。

“左眼的伤疤对于业内人士来说不难鉴别,一位接受过冰锥疗法的前精神病患只会让人敬而远之,这个国家痛恨贫穷与疾病更甚于原罪,所以,最好让我帮你把唯一的污点消除掉。”尤利西斯换上一双新的白手套,正拿着一柄雕刻着蔓草的银色手术刀在酒精灯上炙烤。

“可是为什么你的表情如此兴奋……”

“呵呵……那是对医疗事业的热情,不要说得我好像一个虐待狂。有资格让我亲自动手治疗的患者不多,看在你帮了我的份上,不用谢我。”尤利西斯微笑转身,把一只香水瓶似的玻璃瓶抵到她唇边,“喝一口会好受些。”

“这是什么?”伊薇特皱眉问,那瓶可疑的液体呈深棕色,带着酒精和药物的味道。

“鸦|片酊,它可以麻痹你神经,让你对痛觉不那么敏感。”

“拿开。”

她罕见的极端厌恶语气让尤利西斯一怔。

“直接来吧,我不喝这玩意。”伊薇特闭上眼。

“好吧,倔强的姑娘,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如此痛恨它。”

紧接着,她被人偶女仆按在沙发上,头被死死地固定住,冰冷的刀尖停留在左眉骨下的皮肤,然后就是割开皮肉的刺痛。

刀尖一直在向里面探寻,刮去血痂和有些腐烂的肉,或许刚刚才梗着脖子逞强,她不想自打脸,于是咬着牙齿,整个过程硬是一声不吭。

更为痛苦的治疗程序又不是没有经历过,现在有了健康的身体,还有什么奢望呢?

“真让我惊讶,还以为你会昏过去。”尤利西斯也是很少见到这么固执的女性,文明世界女士都以柔弱为美,一来胸腔被紧身衣压迫,肺部呼吸不畅,二来女性无助的样子也会大大激发男人的保护欲。于是或真或假地,时常有淑女在各种地方晕厥,甚至看一场美妙的戏剧也会因为激动人心的情节晕倒在男伴怀中,以至自诩绅士风度的男子、街上巡逻的警长总要带一瓶有刺激气味的嗅盐,以便随时帮助昏迷的女性苏醒。

伊薇特勉强睁开右眼,却看到尤利西斯脱下了白手套,似乎手术已经成功了。

缝合呢?!原来你竟然是个不靠谱的庸医……

“不要急着起来,还没结束呢。”尤利西斯用手术刀在自己食指上割了一条口子,将没有消毒的伤指向她左眼窝凑来,“我可以分泌有愈合作用的血液,而且过量修补后的伤口完好如初,唯一的缺点是会有一点痒。”

这比刚才手术刀割肉还难受,伊薇特度日如年地在沙发上躺了一刻钟,他才移开手指,让女仆们端来水盆和毛巾,为她清洗脸上的血。

伊薇特对着化妆镜看了看,果然切口已经奇迹般的愈合了,连个小红点都看不到,仿佛从来就没有受到过伤害。

“谢谢您,爵士先生。”由于前世卧病了很久,对于医生,她一直都很尊敬,而眼前这位青年虽然性格有些古怪,也从来没征求她的意见就自作主张,但总归是一番好意。

“应该叫我尤利西斯叔叔,很快你就要用费雪的姓氏在伦敦生活了,现在先习惯正确的称呼。”

“为什么不能是堂兄或者表兄呢,您看起来又不比我大多少。”如果是温斯洛那样的稳重正经人也就算了,的确有长辈气场,至于尤利西斯……还是谈谈别的吧。

“照顾晚辈是家族长辈的义务,而堂兄没有这样的义务,快点。”

伊薇特眉头紧皱,沉默了十几秒,终于不情愿地叫:“……尤利西斯叔叔。”

“乖孩子。”他志得意满的表情只差在脸上写满“以权谋私”了。

“爵士先生,不要总是把别人的困扰当做乐趣。”

“嗯?她觉得困扰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视线让她害羞么?温斯洛,给我可爱的侄女一点时间,她会习惯的。”

“爵士先生,”温斯洛吸了一口气,“晚餐我会准备您最喜欢的苏格兰黑布丁。”

“……我觉得你有必要重新考虑一下菜单,受到折磨的将不止我一人。”

“没关系,小姐那一份我会另外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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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竟然从4点睡到了现在……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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