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莺巧听罢,抱拳道:“既然寨主开口,今后便改称‘符大哥’吧。”
符云昌觉得哪儿不对,忙道:“不是这样子,哎,你……我说,你是真不明白?”
俞莺巧听他这话,想起昨夜肖让所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道:“我明不明白不重要,寨主若真有意,比武招亲之日,我恭候便是。”
符云昌笑了起来,“这倒是。终究我比你厉害些,十拿九稳的事儿。”
“既然十拿九稳,寨主何苦还一路追来?”俞莺巧问道。
“我……”符云昌想了想,反问,“你当真不是跟那娘娘腔私奔的?”
听到“私奔”二字,俞莺巧脸色微变,道:“我已说过,这趟是人身镖。寨主若还不信,我也无话可说了。”
符云昌察觉她的不悦,早已后悔自己的用词,忙赔礼道:“我当然信你!——啧,也不知是哪个混账给我乱传的消息!”
听他提起此事,俞莺巧原本压下的疑虑复又升起。没错,正是有人故意放了假消息,引来了符云昌和一众绿林。若非如此,也不必改道,更不会有人受伤。一想起肖让手上的伤,她心中又生自责,只怪自己未尽到保护之责。
眼见她一脸愁容,符云昌忙又笑道:“不过现在也挺好嘛,要不是我赶了上来,也不能像这样在一起说话。”
俞莺巧听罢,又生了疑虑,问了一句:“寨主那日明明已经走了,后来又是如何知道我们改道的?”
“还不是那个混账传的消息嘛!”符云昌狠狠骂道。
“同一个人?”俞莺巧问。
“两次都是飞镖传书,字迹也一样,肯定是同一个人。也不知是哪一路。”符云昌说道。
“寨主可否将信给我看看?”
符云昌一听这话,面露苦色,“本来是带着的,昨天被那娘娘腔拉着换衣服就……”
俞莺巧听罢,低头思忖起来。能及时通知符云昌改道,只怕是一路尾随。如此阴魂不散,到底与肖让有何深仇大恨?不论对方是谁,到底应该见见真容,把话说清楚才是。她想到这里,对符云昌道:“寨主,我想请您帮个忙。”
符云昌点了点头,“妹子你别跟我客气,有话就说。还有,你不是说改叫符大哥么?”
俞莺巧不由笑了,抱拳道:“符大哥,此事还要委屈你了。”
符云昌也没多问,只是顺着她笑,又点了点头。
……
众人休息了半个时辰,继续上路。俞莺巧只说要警戒,便未同肖让一起乘坐马车,自己骑了符云昌的马,跟着马车而行。到一处岔路口时,她策马走到第二辆车旁,对赶车的镖师使了个眼色。镖师会意,驾着马车离开了车队,拐上了岔路。
片刻功夫,马车入了一片小林,镖师拉缰停了下来,问俞莺巧道:“镖头,要怎么做?”
俞莺巧下马,看了看四下,道:“就把他丢在这儿吧。”
镖师虽有惊讶,却还是点了点头,他进了车厢,把符云昌扶了出来。大约是因为宿醉,符云昌又睡了过去,并未被吵醒。
“这酒还真厉害。”镖师笑言一句。他将符云昌扶到一旁的树下,又问俞莺巧道,“这样就好了?”
俞莺巧点点头,又走到符云昌身旁,抱了抱拳,道:“对不住了。可你终究是山贼,与你同行只怕多生事端。日后我必亲自上羊角山赔罪。”她说完,又嘱咐镖师道,“回去之后别跟公子提起此事,只说他是自行离开的就是。”
镖师点头,答应了一声。
俞莺巧又看了看四下,道:“我们回去吧,迟了只怕公子起疑。”她说完,翻身上马,疾行离开。镖师也无二话,驾起马车,紧随其后。
小林之中,只剩下了符云昌一人。日影摇晃,雀啼啾啾,他在树下安然沉睡,全不知发生之事。
约莫过了一刻功夫,一道身影轻轻飘落林间,树影之中,缓步走出个娇媚女子。她走到符云昌面前,皱眉叹了口气,轻声自语一句:“好没用的家伙。”她曳了曳衣裙,蹲下身来,正要替符云昌诊视,不防被他一把抓住了右手腕。
符云昌皱眉看着她,道:“可抓住你了!你就是传信给我胡说八道的那个混账吧!”
女子抿了抿唇,已然明白了。她目光流转,四下看了看,继而朗声道:“真是大意了,竟然会中这么简单的圈套。莺巧妹子,出来吧。”
随她话落,俞莺巧从一片树木之后绕了出来,垂眸抱拳道:“在下实在无法,才出此下策,若是冒犯了姐姐,还请包涵。”
原来这女子,正是梅谷弟子殷怡晴。
殷怡晴望着俞莺巧,也没生气,只是笑道:“不愧是莺巧妹子,看来你早就察觉到我了。”
“只是怀疑,也不敢确定是姐姐。”俞莺巧走了上来,道,“姐姐与公子系出同门,为何要散布谣言,对他不利?”
殷怡晴叹口气,“莺巧,明明你跟我才是知交,怎么反倒帮着我师弟责怪我?”
“我并非责怪姐姐,只是我既接了镖,自然要护公子周全。姐姐做事自有姐姐的道理,我只想知道因由而已。另外,还请姐姐适可而止,莫要损了同门情谊。”俞莺巧道。
“呵,我要是不承认,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莺巧妹子,我武功如何你是知道的,咱们别伤了和气。”殷怡晴说着,不屑地看了符云昌一眼,“劝你赶紧松手,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符云昌气道:“这种威胁,老子会怕?!”
殷怡晴轻蔑一笑,左手一翻,一根银针赫然指间。眼看那银针扎下,符云昌忙起手,格住了她的手腕。殷怡晴嫣然一笑,手指一弹,银针激射而出,直刺符云昌眉间。符云昌腾不出手来,而那电光火石的速度,又哪里容人阻止。正当危急之际,一点红影疏忽一闪,如毒蛇吐信,将那银针吞没。原来,殷怡晴拿出针时,俞莺巧已知不妙,赶上了前去。幸而她鞭法如神,才能在那二人如此靠近的情况下,一鞭夺下寒芒。
如此技法,若要取人性命,也是寻常。殷怡晴知她认真,抿着笑意,道:“莺巧妹子今日是当真不放过我了?”
“我并非要为难姐姐,姐姐这又何必?”俞莺巧诚恳道。
众人正僵持之际,忽听肖让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无奈,唤道:“师姐。”
听得这声呼唤,殷怡晴笑容一敛,眉宇间暗色顿生。
俞莺巧并未想到他来,着实吓了一跳。也不知现在这般局势,该怎么跟他解释才好。她犹豫着,开口道:“公子,其实……”
肖让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往下说。他走到殷怡晴身前,摇头叹道:“师姐啊,我不是早让你别用银红配葱绿了嘛?”
作者有话要说:
看完本章,大家一定想问:“为什么殷怡晴和俞莺巧会是好朋友呢?她跟安远镖局又为什么会如此熟络呢?”
在这里,我要负责任的告诉大家,这是因为:
殷姑娘是网购达人!
相遇相知的过程基本就是——
[莺巧:殷小姐,快递!]
[怡晴:哎,来啦~]
= =+
[那只:泥垢啊!!!]
[狐狸:……]
☆、第十一章
不得不说,肖让出口的这句话,威力远胜于俞莺巧方才的那一鞭子。众人之间那凝重的气氛顿时散了,只余下些许尴尬的沉默。
还是殷怡晴最先有了回应,她甩开符云昌的钳制,起身迎向肖让。她在他身前站定,凝眸一笑,曳起裙裾转了一圈,继而道:“我故意的。就让你看着难受。”
肖让也笑,道:“说到底,我不是因为银红配葱绿才难受,是因这衣裳不衬你才难受啊。师姐跟我怄气也罢,何苦如此贬损自己的美貌?”
殷怡晴道:“我高兴、我乐意、偏不改,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肖让叹一声,“师姐不领情,我也无可奈何。对了,师姐既然来了,我有一首新曲,师姐听听看。”
“不高兴、不乐意、不去。”殷怡晴双手一抱,侧开了头。
肖让笑着劝道:“不听也罢。我还有一件绿衣,正衬师姐,师姐定要试一试。”
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聊起天来,让俞莺巧和符云昌大不自在。符云昌气呼呼地站起身来,挤到那两人中间,对着肖让嚷道:“你是缺心眼还是脑壳被门夹了啊?这女人设计害你,你还曲子啊衣服的,有病是不是?”
肖让听了也不在意,只笑道:“我这师姐行为怪异,难免惹人误会。”
俞莺巧听肖让这般言语,便知那两人之间的事不是外人可以议论的,忙上前来劝阻符云昌。可符云昌的性子哪里肯听,方才动过武,他正在气头上,依旧嚷嚷着道:“误会?我可看不出哪里有误会!”于是,他便将殷怡晴传信给他,更暴露车马行踪之事说了出来。
俞莺巧夹在中间,满心尴尬,带着愧意看了殷怡晴一眼。但殷怡晴的神色安然自若,甚至带着些不屑,似乎丝毫也不担心自己被揭穿。
果然,肖让听完那些话,依旧微笑,只是对殷怡晴道:“果然又是这些。前年偷了什么黑风双刀的秘籍嫁祸我,去年报官说我强抢良家妇女,今年还这么淘气。”
殷怡晴一脸理直气壮,道:“谁让你挑剔我。”
“哪里是挑剔,就事论事罢了。”肖让道。
“那你继续就事论事呀,我继续给你找麻烦,看谁心烦。”殷怡晴道。
“我现在最心烦就是师姐这身衣裳啊。”
“多看看,瞎了你的眼睛最好。”
……
他两人的对话虽是在拌嘴,但仔细听来,却是殷怡晴占尽了上风,肖让从头到尾都笑着,偶尔无奈地叹一声,神色举动皆是纵容。
这下,连符云昌都觉得无趣了。他拉起俞莺巧转身就走,道:“两个都有病,妹子我们走。”
殷怡晴一听这话,话题一转,朗声道:“符寨主,我有件事告诉你。”
“呸!还想老子听你鬼话?!”符云昌骂道。
殷怡晴不管他,自顾自继续道:“莺巧妹子虽不是跟我师弟私奔,但她之所以接这趟镖,是为了向我师弟学‘穿花戏蝶’这门轻功。至于学的目的么……”她的带着挑衅看了肖让一眼,卖了会儿关子,随即含笑对符云昌道,“自然是在擂台之上挫败你的鬼踪步了。”
听到此话,符云昌的表情一下子变了,他怔怔看着俞莺巧,说不出话来。
俞莺巧也怔愕万分。当初建议她学穿花戏蝶的分明就是殷怡晴啊!“殷姐姐,你……”她微微有些动气,却终究说不出歹话来。
肖让见状,笑叹道:“师姐说错了。是我看不得小符先前的模样行事,才要教巧儿‘穿花戏蝶’。不过是怕她错嫁,略尽点心罢了。”他说完,也不给众人言语的机会,抽出折扇来,挡着日头,道,“唉,都站了这么久了,这日头是要晒死谁啊。巧儿,我们继续赶路吧。师姐要不要一起来,顺道去琴集看看?”
殷怡晴扭头,“谁要去啊。”
“殷姐姐请务必同行。”俞莺巧上前一步,开口说道,声音里是十足的严正。如今看来,殷怡晴是必定不会罢休的,让她背地里做动作,倒不如让她同行,也好就近监视,早作应对。
殷怡晴看了看她,已然明白用意。她从未见过俞莺巧如此认真的模样,一时也难免心虚,想自己刚才的话,怕是真惹这妹子动了气。若再违逆,只怕不好收场。她抿出一丝笑意,点头道:“既然莺巧妹子开口,我就走这一遭吧。”
如此,众人各怀心思,又继续上路。一路默然,待到傍晚,因殷怡晴的事耽搁了许久,也未能赶到下一个城镇。众人只得选了干净地方,准备露宿一夜。还未等众人生火起灶,殷怡晴不知从哪里又换了一身衣服来,朱红裙衫配了深紫外袍,带着十足的恶意到肖让面前好一番晃悠,终是迫得肖让遮着眼,起身往别处去看风景。殷怡晴这才心满意足,到一旁休息去了。
这些都看在俞莺巧的眼里。无语之余,她忽然有种异样的失落。终究她是外人,他们同门之间的事,她不该插手才是。这样一番下来,倒是她多此一举,还惹恼了另一个人……
符云昌自回来之后,就没怎么与她说话。一人默默地待在一旁,神情甚是落寞。肖让也曾说过,既然比武招亲,便没有因为怕输而来现学武功的道理。开始时,以为符云昌是寻衅羞辱,所以才出此下策,也没觉得不妥。但如今看来,似乎反而是她折辱了他……
诸多纠结,她也不知如何解决,只得埋头做事。又过了片刻,待到水开粥滚,她起身去找肖让。
日落月升,将暗未暗。周围水汽蒙蒙,似乎是雨兆。她循着肖让的足迹走了片刻,就见他站在不远处,也不知看着什么出神。她走过去轻轻唤了他一声:“公子。”
肖让回身,抬手招了招,道:“你过来。”俞莺巧不明就里,却听话地走了过去。肖让笑着,指着面前的树枝对她道:“看。”
俞莺巧顺着他的指向望去,就见那细细的枝桠上,悬着一个小小的蝶蛹。
肖让道:“也不知它何时破茧。明日只怕有雨,别伤着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