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司并没有干坏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所,愤恨的摔掉了本来要献给宋北云的一套牛角杯,这样一个七尺的铮铮汉子在一通怒吼之后,竟也是坐在床边哭出了声音。
他没有求来最好的结果,等到的却是让部族、让汗国最难以接受的下场。
今日过后,他知道草原会面对什么,但事已至此,他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使臣,即便是顶着天下的骂名也是要坐上那烙铁一般的谈判桌上,手中握着笔签下足够让草原上的勇士咒骂他一万年的条约。
一场痛哭后,他拿出从家乡带来的肉干,一边整理着为草原尽可能争取更多权益的资料一边将一柄成年礼上父亲送他的匕首放在了手边。
等资料完全整理好之后,他提笔开始写下绝命书,等到一切都妥当后,那司举起匕首对准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脑中仿佛正在激烈的挣扎,但刀尖却距离胸口越来越近。
但就在这时,外头的门却被蛮横的推了开来,宋北云一身锦衣华服从门外走了进来,笑盈盈的看着他。
“那司,这就想不开了?”
宋北云说完,脖子一扬,周遭的护卫一拥而上夺下了那司手中的刀并扔在了地上。
接着他走上前坐在椅子上,身后的碧螺将他的披风撤下,拢在手中。
“我一直敬重草原,也敬草原上的汉子。”小宋缓缓说道,声音轻柔的如与多年未见的老友交谈一般:“但古往今来这都有个成王败寇的道理,如今草原败了,那便要承担败了的后果。你那司号称草原第一聪明人,怎么会想不到?”
“宋大人。”那司的目光中已经失去了神采只是木讷的张嘴说道:“那司必须死,否则那司将会被整个草原唾弃,那司的部族也会被人驱逐出去。”
小宋轻轻推开轩窗,外头的秋雨正在淋漓,冷风带着湿气灌入房内。
雨滴滑在宋北云的脸上,他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气:“这天啊,像极了江南。那司,你还没去过江南吧?”
“没有。”
小宋哈哈一笑,转过身来,指着那司桌上一个木雕:“那司,你这桌上的是什么。”
那司顺着宋北云的手看了过去,他不明其意,但还是很坦诚的回答道:“这是那司从家乡带来的木雕,只是那司一时技痒而已。”
“是个什么?”
“说来惭愧,那司自由便喜欢雄鸡,草原上没有雄鸡,于是那司便雕了一个。”
小宋走上前拿起那个木雕把玩了一阵后重新放回桌上,拍了拍那司的肩膀:“那司啊,这是只凤凰。”
“嗯?”那司仰起头看向宋北云:“宋大人……这真的只是雄鸡。”
“是凤凰。”
“宋……”
小宋摆手打断他的话,只是笑着一甩衣袖将手背在身后:“我说它是凤凰,它便是凤凰。一天是凤凰,一辈子就是凤凰。天下人说他是鸡,那便是的天下人错了。那司,我再问你一次,这是什么?”
“我……”
但是宋北云并没有要那司给答案,他说完便带着人走出了门外,只留下那司一人坐在那,他的胸中百转千折,心中汹涌澎湃。
古有指鹿为马,今而却有这指鸡为凤。
若是以往,那司定然是会要苦思冥想一番的,但今日却是不同,他已是决死之境,这一番点拨却是让他茅塞顿开。
天下之物皆是如此,只要是那高高在上者,便无人能说出半句不是。
那司所担心的不过是人言可畏,但若是那司如这宋北云一般呢?天底下还有谁敢张口说一句不是?
金帐汗国也不过便是百多部族合拢起来的,大汗能作得大汗,那司为何做不得?
而这迷离的天下局势,谁能那个能让自己成事的能耐?数来数去不过便是这夜天子宋北云了。
他方才已经给了明示,那司之物非鸡,他说不是那便不是,谁来说都不是。
这等魄力和威势,的确是让那司感到了那么一抹天朝上国的霸道,熟读汉史的那司在刚才那一刻仿佛从那宋北云身上看到了曾经那个屹立在东土之上无人不仰望的盛世大唐。
这一刻,希望之光如同破云的天光一般璀璨了起来,他顿时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而不管做什么都绝非这样坐在这里写下遗书了此残生。
命运始终是不能够被他人掌握的,那司打定了主意,他起身撕毁了遗书,重新整理了一番资料后,收起那柄象征勇士的匕首,从外头让随从打了些冰冷的井水来擦洗身子之后便上床养精蓄锐去了。
第二天,三方会谈在燕京中最大的官苑中召开,宋国代表宋北云及七位使臣,辽国代表则是南院大王萧王以及辽国南北枢密院十三位大臣,还有一个便是由那司率领的草原使团。
一行人进入官苑之后,在简短的等待之后便进入了第一轮谈判。
三方就现在的局势形式、战争归咎以及各方战损情况各自陈述。
草原被确定为战争发起方是板上钉钉的,这一条是无可争议的,但宋辽就谁是第一受害者却是争得唾沫横飞。
全程宋北云都在喝茶,他没有开口,只是任由自己身边的七个专业人士进行辩论。
因为宋北云从来不善于辩论,如果有人非要找他辩论,不管是辽国还是草原,他都会拉来一门大炮,然后在炮口上贴上一张纸条上书“对方辩友,这是我方论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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