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白昼没有放弃,苦口婆心地又感化了几个星期,郑如云的态度才软化了一点。
开到半程,郑如云突然问:“林白昼,我和你非亲非故,连朋友都算不上,我对你的态度甚至很不好,你为什么要帮我。”
林白昼一噎,半晌才说:“帮忙不需要理由,不想帮忙才需万般理由。”
车内重新安静下来。
到达目的地,林白昼特地大大咧咧地将跑车停在面试地点面前,像怕谁看不到一样,说:“我开始释放信息素了?”
郑如云尽量忽视心底的抗拒,含糊地应了一声。
有点苦又有点酸的刺激味道渐渐在车内弥漫开来。
郑如云捂住鼻子:“够了。”
林白昼:“嗯,你在车里呆一会,等它沾上。”
郑如云默不作声,但嗅着嗅着,他面色有些古怪,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汽水味?”
林白昼说:“苏打水。”
林白昼:“面试的时候,如果面试官问你我的工作,你就说我是帝都医院的主治医生兼院长儿子。”
却不料郑如云闻言猛地扭过去盯着他,脸上是不加掩饰的震惊,他的视线忍不住落在林白昼被衣服袖子遮住的手臂上,“你,你是帝都院长的儿子?”
“嗯。”林白昼还是第一次在郑如云脸上看到如此夸张的震惊表情。
两人下了车,林白昼陪在郑如云身边,一起去面试地点。
没错,林白昼的方法就是alpha陪着,这个社会alpha权利地位至上,按理来说,郑如云的前两次成绩被录用绰绰有余,但为何没有,一是他性别为omega,二是他没有alpha,面试官不怕得罪。
但这次不一样了。
果不其然,郑如云刚坐下,面试官第一个问题就是:“门外那个是你的alpha?”
郑如云面色淡淡:“嗯。”
几位面试官都不受控制地想到刚刚那辆明晃晃停在门口的车,他们工作一百年也买不起的车,“额你的alpha是做什么工作的?”
郑如云在心里冷笑一声,是林白昼面试还是他面试?“帝都医院主治医生兼院长儿子。”
他听到不知谁倒吸的一口冷气,随即主面试官咳了一下,“你们感情看起来很好哈哈。”
“是啊,”郑如云面无表情,“家里我做主,他做错了事还得跪榴莲呢,这不,刚跪完,现在膝盖还是紫的。”
“那……那请问你近几年有要孩子的打算吗?会如何平衡家庭与工作呢?”
郑如云心里爆了粗口,又是这个问题,怎么不见alpha面试的时候问这些问题?
“近20年都没有要孩子的想法,会把百分之九十的精力放在工作上。”
面试官讪讪一笑,才开始问一些专业性问题。
结束后,面试官竟还主动和郑如云握了握手,“官网一个星期后会出结果,到时候记得查看。”
白糖上完三四节课后回了宿舍点外卖,饭堂里人太多太杂,他们omega每次去都会引起一番轰动,就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不停被别人的眼光扫来扫去。
他坐在椅子上,记起今天是如云面试的日子,不知道怎么样了等晚上打电话去问问。
下午只有五六节课,但蒋云书不让他一个人先回家,怕回家的路上一个人出什么意外,所以他没课的时候一般都是去图书馆,一边看书一边等alpha,然后再一起回家。
下午6:13,因为写病历比平时晚了点的蒋云书打卡下班。
他走出大门,正打算快步往帝都大学走去时,迎面却走来四个人,他们步伐很快,脸上急切。
一个瘦瘦小小的omega学生被围在中间,保安和教师如影随形地跟在他的身边,同行的另一个人用力压着他的手臂,上边的纱布已经被染红了。
omega脸色惨白,地上点点滴滴的血迹鲜红得刺痛蒋云书的眼。
那个学生,不是白糖是谁?
第75章 “吓到了。”
蒋云书一直认为自己足够理智,在什么事面前都能保持冷静。来到这个世界后,他才知道,这句话要加上一个前提———只要白糖不受伤。
蒋云书冲过来把omega拦腰抱起时吓了大家一跳,保安身后的电棍都拿出来了。
白糖自觉地摁住伤口,从alpha的怀里微微探出头来,朝送他来的三人道,“是我的alpha,没事的,谢谢”
最后一个字消逝在风里,蒋云书已经抱着人快步走了好远。
面前缠了好几圈的纱布被褪下来,细瘦手臂上的伤口深可见肉,足足有十厘米长,血还在不断涌出来。
左手,还是到了阴冷天气会发作的左手
白糖的脸被站着的蒋云书摁着后脑勺贴在腹间,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alpha的手有点抖。
因为看不见,所以医生打麻醉针时突如其来的刺痛让白糖哼出声来,鬓角冷汗涔涔。
“怎么弄的?”似乎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蒋云书开口问。
白糖眼眶通红,绷紧了身子,鼻尖顶了顶alpha同样硬邦邦的小腹,“在校门口,蒋云苏他爸和他哥”
说痛的话其实还好,他曾经受过的痛比这痛了千倍万倍,只是被划伤的那一刻,他很懵。从学校到医院的这一路,全是慌张、无措与迷茫。
直到他在医院门口撞见了蒋云书,那一瞬间的感觉很难以形容,像是原本背上压着的千斤巨石被人提了起来,浑身轻松,甚至紧绷过度的精神猛然一放松后,有了点昏昏欲睡。
但睡着了也没关系,因为蒋云书在。
说完,他顿时感到握着自己后脖子的手一收,紧接着他第一次听到alpha当着他的面说了粗话,“操”
低沉又沙哑,像从喉咙里咬牙滚过好几遭挤出来的。
白糖心里漏了一拍,什么委屈的情绪都烟消云散。虽然能忍,但那也还是疼啊,明明疼到身子都在不自主地颤着,他还要微微抬起头来安慰alpha,“其实不疼的!一点都不疼蒋医生别担心。”
alpha还未说话,给手臂清创的医生就打趣道:“小朋友这么能忍啊。”
这安慰的话不仅没发挥作用,反而让蒋云书隐隐作痛的心脏更是撕裂了一个口子,他咬肌突起,牙齿都快咬碎了。
当然能忍,能不能忍吗?就单是在腺体上用力一划就可能比这疼上好几倍,下半身的伤痕,至今落下的病根,浑身上下大大小小断过长回去的骨头。
甚至。
蒋云苏不会及时地送白糖去医院,要让白糖缩在冰冷的角落里疼上好久,期间还会重复、无休止地被虐待。
最可怕的是,他的想象不过冰山一角,真实远比他想象的要糟糕,糟糕好多。
蒋云书鼻腔翕动,有些酸涩,他闭紧了眼。
他来得好晚啊,实在是太晚了。
有多少个时刻,当他独自一人在家安静地煮面条时,温暖地呆在被窝里安睡时,和林柏舟笑着聊天时,他的白糖在另一个世界该有多疼啊,眼泪都快流干了。
可现在他来了,也没有保护好他。
像这次,在他脱下白大褂、想着待会就能见到自己的恋人而轻松下班时,就在距离自己一条街外的白糖正恐惧地被人用刀划破了手。
无力、后怕、失而复得,蒋云书的手收得越发紧。
结果现在怀里这个omega还要反过来慌乱地安抚他,“蒋医生,蒋医生?真的没事呀我们回家吃什么呢?做章鱼小丸子吃好不好?我买了”
话音戛然而止。
白糖忽然感到头顶一重,alpha的外套拉链拂过他的右手手背,一声又一声略重的呼吸打在他的耳膜上,像是疼极了发出的颤抖吸气。
蒋云书抱着这具单薄的身体,力道极大,几乎要将omega嵌进自己的胸口,他弯着腰,唇重重地压在白糖柔软的发顶上,低声呢喃:“不许说不痛”
他重复:“不许不痛。”
两人走后,那个医生说:“诶哟,那小情侣腻歪的,我牙疼。”
隔壁桌的说:“能不腻歪吗,那小孩朝向我这边,偶尔露出点下巴尖来,脸色白的啊!眼睛里水光转啊转,那一小截手臂就那么细,上边那么一大口子,血哗哗流!我一个beta都快心疼死了更何况alpha。”
走在路上的alpha还冷着脸,白糖的右手被紧紧攥着,手心一阵濡湿。
左臂一共缝了17针,麻醉药药效还没过去,白糖也有些心惶惶,本来全身上下的伤疤就多,这下子又多了长长一条丑死了。
蒋云书看他皱着眉,问道:“药效过去了?”
“没,”白糖下意识想说没什么事,但想起alpha那般几近霸道的发言,改了口,“就是总感觉心理作用,疼疼的”
蒋云书沉默了几秒,抬高两人牵着的手,亲了下白糖的手背,“15分钟后就吃止疼药。”
大街上,白糖被内敛沉稳的蒋医生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周围看,却发现人们几乎都在看他们。
白糖:“”他连忙牵着alpha走快几步。
蒋云书要去看校门口的监控,保安也没说什么,调出来给他看了。
监控画面中,他一眼就看到了一老一大,蒋劲生脸色阴沉地站在树下,蒋海匀没骨头似的靠着别人的车子。
蒋云书目不转睛地盯着。转了那五百过去之后,蒋海匀闹过几次,但每次都被他又转五百糊弄了过去。蒋劲生也因为江阮嘉的事情打过好几次电话,一开口就是满嘴粗话,被他毫不犹豫地挂了,紧接着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是他的失误,是他考虑得不够周到,是他没有想到,他们会去找白糖。
他是alpha,他们不敢硬碰硬,所以就找上了白糖。
蒋云书的睫毛眨了一下。为什么没想到,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不一会,四四方方的屏幕上出现了白糖的身影,omega看了下手机,似乎在等谁的消息,完全不知道危险即将到来,他毫无察觉地走出校门,瞬间拐角的两个alpha冲了上去,揪住了白糖的头发。
蒋劲生指着他骂着,完全是在泄愤。
隔着屏幕,蒋云书都能看到白糖那惊恐的脸。
紧接着,保安跑了出来,白糖一脚踢向了蒋海匀的裆部,后者吃痛松了手,跪在地上,另一边的蒋劲生看到火更大了,不知从哪掏出一把刀朝白糖狠狠一刺,白糖下意识伸出手去挡———
蒋云书闭了下眼睛。
地上一串血迹,白糖惊慌失措地捂着手臂只管往学校里跑,可蒋劲生还不放过,追上去对着空气挥了好几下,直到被保安们摁在地上。
蒋云书面无表情:“他们两个呢?”
该死,全部都该死,蒋云苏,蒋劲生,蒋海匀,全都该死。
“被抓走了啊!”保安说,“警察一会就来了,做了个笔录又看了下监控,把那个老头抓走了!”
轻微伤,他们都心知肚明,拘留和罚钱,alpha,最多五天,五天就放出来了。
“好的谢谢,”蒋云书敛下目光,轻轻拉了下白糖,“走吧,回家。”
白糖一回到家就吃了两颗止痛药,很疼,密密麻麻地疼,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大脑,甚至能感觉到缝线下神经在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