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天坑走的是专用通道,巫嵘和傅清排在队伍前方,并肩走去。要进入通道前巫嵘突然感到针扎般灼灼目光,如芒在背。他回头看去,正在队伍末尾看到了刘虎。
刘虎也参加这次试炼?
和之前相比,他收敛很多,不再桀骜张狂,那双眼却更黑了,阴沉沉的,如豺狼一般危险。巫嵘看到他手臂上的恶犬纹身,原本只有狗头和小半狗身,现在纹身上的恶犬更完整了,从手臂一直蔓延到肩膀脖颈,猩红犬眸像是要择人而噬。
注意到巫嵘的目光,刘虎勾了勾嘴角,手威胁横在喉咙前。
……
“巫嵘和刘虎果然认识。”
留在大厅中的领导们通过监控投屏清晰看到走廊中的情况,除了他们之外又有几人走进大厅中。
“巫嵘的大哥刘豹是刘虎血亲哥哥,两人认识不足为奇。”
周局道:“前日工厂尸坑事件,巫嵘已和刘家兄弟反目。”
“巫嵘确实是怀疑人选,他曾和荀安交往紧密,又经历过青乌崖鬼童事件。但傅清很看重他。”
新进来的一位年迈天师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甚至可以说,傅清只在意巫嵘,这是为什么。”
“傅清真是将来能力抗鬼王的正道魁首?他冷血冷情,行事毫无章法,没有怜悯,无法共情,就算他天赋再高,这种人也不配称为天师!”
瘦高年轻天师早有成见,不满道:“你看他之前屠灭鬼坑的惨状,再看看他刚才毫无理由就将旁人击倒在地,我行我素,简直没有七情六欲,身子里就唯有一颗杀心!”
“只有杀心怎么了,杀心纯粹才能剑斩鬼魅。小娃娃学不到家,就少说话多听。”
一干瘦到皮包骨头的老头阴阳怪气,桀桀笑道:“再说那尤英发又是什么好鸟,每次直播事故都有他,每次都只有他活着,次数多了谁不知道?这次显然又要拿新人当挡箭牌,按我说傅清打的好哇,就算直接把他杀了都有道理。”
“你!”
“好了,回归正题,傅清的身份毋庸置疑。”
周局长道:“龙虎山已经确定傅清确为流失在外多年的傅家子嗣,且八字正应了数十年前傅大宗师前往天坑前留下的占卜。将来定是正道魁首,龙虎山已经派人赶来,在这之前我们的资源要尽最大可能向他倾斜,说不定解决两月后提灯鬼王过境的希望,就寄托在他的身上。”
“傅家人出了名的无情又最重情,傅清如此重视巫嵘,此人定也非同小可。”
人群中唯一的女性若有所思,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普通人楷模吗。”
“一看就是正气凛然的好小子。”
“马老说过,巫嵘此人一定要活着。”
周局忽然想起,补充道:“虽然马洪波重伤跌落等级,离开前线,但鬼婴仍在,他应该看出了什么。”
老天师叹息道:“现在大家齐聚这里,也不知待提灯鬼王过境后,老友还余几人。”
此刻在场众人,便是云贵安全区最顶端的战力。提灯鬼王过境他们定是顶在最前面,用牺牲来为他人撤离争取时间的。
“等我们老去,年轻一代就看他们了。”
现场沉默片刻,众人虽心思各异,但此时都有些黯然神伤。末了,还是枯瘦老人先回过劲来,‘咦’了一声:“哎,郑老鬼你怎么不说话啊?”
刚才的讨论中,郑局自始至终没有开口。
待众人目光汇聚过来,他沉吟半晌,最终若有所思道:“我认为傅清与巫嵘之间的关系,或许要比吾等想象的都要更加紧密。”
第31章
“无论如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老天师捋过胡须,花白眉头抖了抖:“苦禅大师,您让慧心进去,是不是因为那件事。”
“阿弥陀佛。”
苦禅大师:“确实如此,有些事老衲需要再确认一下。”
“提灯鬼王自诞生起便在婆罗门鬼域,这次突然跨越千万里,笔直向东而来,不似扩大领地,倒更像是逃亡,定有异常。”
“老衲大胆猜测,有可能是幽婆昙大天坑发生了一些异变,否则难以解释提灯鬼王为何仓皇离开它的鬼域。”
“444号天坑算是灵异复苏初期就生成的老天坑,和七大天坑间确实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说到正事,瘦高天师神情肃然:“可惜我才疏学浅,卜算不了天坑中事,实在惭愧。但据我所知,家师已确定在半月后来到易城,推演提灯鬼王之事。”
“凌云上人正巧在这时候出关,实在是吾辈幸事。”
苦禅大师转动佛珠,念了句阿弥陀佛:“诸位众志成城,定能度过此次难关。”
“也该把普通民众分批向外转移了。”
刚电话铃声响起,周局出去接了电话,现在回来:“林校长打来的,没想到林雯雯对荀安真有几分执着。”
“首都天大那位林校长吗。”
瘦高天师沉吟:“现在上面对复生者一事还将信将疑,林校长能量很大,和天师联盟关系密切,或许可以通过他为杨家坪争取更多的警备力量。仅凭我们几人,很难在鬼王过境的压力下护住普通民众,到时可能又是一场大逃亡。”
“都怪三年前的骨铃梦魇,弄得各安全区之间关系像团乱麻理不清,互相猜疑,一个个都跟刺猬似的轻易不肯收容别区的人。要是能早点将普通人都转移过去,到时候咱们也不用束手束脚。”
枯瘦老人不耐烦道,第一个转身走了:“反正到时候老头我战到高兴,鬼域一开,可管不得是不是在市内,会不会伤到普通人了!”
“陈血手说的话不中听,但现实确实如此。”
郑副局严肃道:“我会再去和上面活动,永年,林校长那边就拜托你争取了。”
周局凝重点头:“定竭尽全力。”
——
“这就是没毁灭之前的杨家坪吗。”【英文】
寻常的一天,太阳刚升起,小城中有了人声。叫卖早点的,清扫街道的,背着书包戴红领巾的小学生嬉笑着结伴上学,一片祥和宁静。
一只浑身漆黑的老乌鸦落在路边大树的树枝上,血红色的鸟眼倒影出小城景象。
“这就是王诞生的地方,我终于见到了。”【英文】
乌鸦拍拍翅膀,没人注意它说的并不是鸟语,而是人话。谁让这乌鸦的声音实在粗噶难听,念得又是怪腔怪调的英文。‘嘎’地一声,它振翅起飞,向郊区的方向飞去。
“王应该住在这片地区嘎,现在的我果然太弱,竟然连王的气息都捕捉不清楚。”
落到一栋别墅的屋顶上,乌鸦用翅膀挠了挠头,不满感叹嘎道:“还是化作鬼域的杨家坪更漂亮,现在这里没有宏伟壮丽万墓林场,没有绵延千万里的骸骨长城,甚至连条水鬼护城河都没有。实在太平静,太无趣了。王怎么能住在这种没意思的地方。”
平静——
一群猫蛊从它眼前跑过。
千里迢迢,从苗疆追来的猫蛊们在山林生活惯了,第一次进城都有些迷茫,自发聚集在为首的老猫蛊身旁。老猫狐疑抖了抖胡须,原地徘徊,锐利猫眼望向别墅方向。半晌没找到可疑身影,它刺耳喵嗷一声,不再耽搁时间,带着猫蛊们向宠物医院的方向奔去。
半晌,躲到房檐下的乌鸦确定它们都走了,才小心翼翼跳回房顶。
“嘎,刚才真是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乌鸦梳理凌乱羽毛,惊慌未定。如果是本体他可不会怕这些猫蛊,但它现在毕竟只是只普通乌鸦,鸟类对猫科动物天生畏惧。
“不过一群猫蛊而已,又不是那只讨厌的猫怪,没什么好怕的。”
乌鸦鼓了鼓胸前羽毛,破锣嗓子‘嘎’了一声,傲慢道:“和万鬼来朝的死亡国度比起来,这里还是太普通了。”
普通——
一群恶犬魂狂奔而过,尾巴拖出了残影,像一道道极其粗壮的黑色闪电。犬群一栋别墅前刹住车,一个接一个井然有序跳过栅栏,将嘴里叼着的东西放到花园里。普通人看不到的鬼魂飘出来,将那些人参,灵芝,鬼精之类的天材地宝分门别类收起,看这动作竟然还十分熟练。
乌鸦眼角抽了抽:“不,不愧是王曾经居住过得地方嘎,无论何时都这般不同凡响。”
“也不知道老朋友们还都在不在。”
忽然间,乌鸦似乎看到了什么,拍翅膀从别墅顶上飞下。
“汪哐!”
一头如狮子般大,恐怖威武,正监督属下们将珍宝们运来的黑恶犬魂警惕竖起耳朵,冲着街道方向疯狂警告汪哐犬吠,血眼猩红,龇出獠牙,欲择人而噬一般。
“嘘,嘘嘘,鬼犬王。”
黑乌鸦落到栏杆上,谨慎与犬群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老伙计,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看你这样子,该是忘了我吧。我早就想到,除了王你谁都不屑记得。”
“汪哐!”
“真凶。”
刷拉拉,乌鸦如有预料般提前飞起躲开,凶狠扑来的恶犬魂只咬到一根羽毛。乌鸦落到更远处的栏杆上,鸟脸上露出古怪的,类似微笑的神情:“别想咬我,你连老搭档都忘了吗。”
“我,红袖,苏小米,云中客……你都忘了吗,还有吾王巍峨宏伟的鬼神国度,万鬼领域,你统统都忘了。”
乌鸦叹息一声:“亚洲联邦封锁海关了,我的实体被卡在海关过不来,只能附身到乌鸦上。没想到先和你相遇了。”
“现在的你也弱,太弱了,为什么你身上还没有半点血气?哦——我明白了。”
乌鸦恍然大悟:“我真是活的太久了,好多事情都记不清楚。现在444号天坑还没毁灭吗,你还被第一任主人束缚着,没能揭开枷锁对吗。怪不得你还没到完全体态。”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对了,我怎么没想到,我真是被雷劈傻了,竟然连这都没想到。嘎嘎,嘎嘎嘎嘎!”
老乌鸦激动张开翅膀,像是一精神不正常的人癫狂大笑,发出刺耳难听的笑声:“现在还早,是的,一切都还早。我们弱小,我们的敌人,王将来的敌人也同样弱小。对哇,对呀,我怎么会没想到。”
“老伙计,其他人你不记得,但吾王毕生的宿敌,龙虎山七子之首,纯阳子傅清你总该记得吧!”
“那杀了红袖,打残了苏小米,重伤你,和王打了七天七夜不分胜负,一手引雷决惹得鬼国崩裂万鬼嚎哭的纯阳子傅清,现在也不过只是个孱弱道士吧!”
“妙啊,实在是太妙了。‘杨家坪’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地方不仅出了我们的王,也出了王的宿敌。如果没有该死的纯阳子,吾王的鬼军早就该跨越七大天坑,征服世界了!”
乌鸦越说越激动,脖子上翎毛炸起,倏然它张开翅膀,漆黑羽翼舒展,如地狱诞生的恐怖恶魔,情绪激昂:
“王的脚步终将踏遍鬼域人间,王的白骨冠冕镶嵌诅咒怨魂宝石,王的威名响彻世界!他是最强王,唯一王。作为他的属下仆从,我们该主动为王分忧,杀了傅清,以他的头颅恭迎王者归来!”
大狗漫不经心趴下,继续守在别墅门口,眼睛闭上似在小憩,尖耳却竖立着,时刻警惕四周。它脖子上戴着项圈。鬼犬毕竟还没有被纹身吞噬,刘虎不可能在特警眼底下带鬼犬进天坑,留在别墅又怕暴露。为此他特意准备了这种能屏蔽鬼气,又能标记鬼犬的项圈。
这倒是便宜了大狗,让它能毫无顾忌将好东西统统搬到巫嵘这里来。却不会被路人巡警们看到。
这只乌鸦身上气息虽然奇怪,但看样子不是想对主人下手的,就是有点吵。除了主人以外,大狗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嘿,老伙计,快看看我,快听我说。这真是个绝妙的点子,真的,集合你我二人之力,一定能在其他人找来之前杀了傅清,献给吾王。这份功劳谁都抢不走,咱们这是立头功!”
老乌鸦急切诚恳,像只大鹅般伸着脖子,恨不得叼住大狗的耳朵把它吵起来。但在过路人眼中,就是只老乌鸦冲着空气使劲‘嘎嘎嘎嘎’,发癫似的在栏杆上跳来跳去,十分扰民。
“哪来的乌鸦,大清早的叫个不停,真晦气。”
隔壁别墅的门打开,黄毛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他身穿吊带背心大裤衩,提拉着拖鞋,揉着自己一头杂乱如鸡窝的黄毛走了出来。刚看到立在自己别墅栅栏上的乌鸦时,黄毛被这漆黑一大团唬了一跳。
“艹,这鸟真大。去,去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