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议论声中,马车重新向前行驶,约莫小半个时辰方才停下。
宁溪月和悦嫔等人出了马车,就见不远处十几架软轿,此时皇贵妃等人已经都上了软轿,急急往秋水阁赶去。
这里悦嫔就看了宁溪月一眼,轻声道:“妹妹去不去?”
“我还是算了,姐姐知道的,素日里我和洛嫔也没什么交情,这会儿过去,让她知道,还说我是去看她笑话的。更何况我这里还要安顿竹熊,就不过去凑这个热闹了。”
悦嫔深深看了她一眼,轻声道:“素日我也知道妹妹的品格,却仍是看轻了你,没料到妹妹竟是这样大心胸。这后宫中结怨的人也多,若遇到对头倒霉,有哪个不想亲眼看一看?甚至落井下石的也不少。今日洛嫔出事,妹妹却能如此云淡风轻,当真令人敬佩。”
宁溪月笑道:“姐姐这却是高看了我。洛嫔狠毒,如今遭了报应,我未尝没有幸灾乐祸的意思,只是在我心里,竹熊远比洛嫔重要多了,所以我才不去凑这个热闹。你们去看看她怎样吧,若是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回来务必要把这凄惨形容说给我听,也让我开心开心。”
悦嫔:……
“你啊你啊……”
悦嫔笑着摇摇头,用手指点了点她,便和薛答应陈答应等去了。这里宁溪月就对素云道:“竹熊的车在后面,咱们先回照月轩,都安排妥当后,再去小园看一看。”
“是。”素云和清霜元度等人答应着,这里小易子便疑惑道:“娘娘,您当真不关心那洛嫔腹中胎儿的命运吗?”
宁溪月淡淡道:“若说一点不好奇,那是假的,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喜欢凑热闹。不过,无论如何,那孩子总是无辜的,倒让人心疼。至于洛嫔嘛,我更倾向于这是她报应临头,我刚刚和悦嫔说的是真的,我确实很想看她哭天抢地的模样。只是,一来,这时候咱们少往前凑,避嫌疑;二来,这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我怀的,但也是他的血脉,焉有不心疼的道理?我看见他那个模样,也会难过,倒不如不看。”
素云等人都点头称是,须臾间回了照月轩,就见留守的奴才们也在议论这件事,看见她们回来,这才都停了话头,喜气洋洋将宁溪月迎回屋里,缠着她讲猎场的新鲜趣事。
“行了行了,且让娘娘好好儿喝口水,之后还要听李庄关于小园竹熊圈舍的禀报。姜德海,你安排人去烧热水,听完禀报后,让娘娘好好洗浴一番……”
素云有条不紊的安排着, 于是众人顾不上听故事,便各自忙碌去了。
一直到用午膳的时候,竹熊还没进后宫,倒是秋水阁那边的消息过来了。只说洛嫔竟然是为了邀宠,欺骗皇上,明明没有身孕,她却和太医串通,谎称自己有孕。如今龙颜震怒,已经将她贬为答应,让她迁居听雨楼,那听雨楼位于小园后面,和冷宫相邻,是比照月轩还不如的地方,嫔妃到了那里,虽然份例照发,其实也形同幽禁。
听了这消息,宁溪月都觉着一阵阵恍惚,轻声道:“听雨楼?离着照月轩也不远啊。谁能想到?我从入宫后,便和她斗,斗来斗去,竟做了邻居。”
宛儿小声道:“说不定皇上是故意将她打发到这里来,便是为了给娘娘出气。”
宁溪月摇头凝重道:“不可能。以我对皇上的了解,如果洛嫔真的是犯了欺君之罪,即便不赐死,冷宫也是跑不了的。曹贵人当日罪行,可比洛嫔轻得多了。但凡做出这样安排,说明皇上心里不太确定……”
她说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皇上也是深知后宫争斗之烈啊。”
素云沉声道:“娘娘的意思是?怀疑洛嫔娘娘是被人陷害?”
宁溪月一挑眉,淡淡道:“难道不可能吗?我是不信洛嫔会蠢到这个地步,拿这种事欺君。说什么为了邀宠,可知是胡言乱语,一旦怀有身孕,皇上根本不可能近身,还宠个鬼?将来肚子没办法大起来,她要如何交代?我知道,你们肯定是想着,她可以假装意外,就说小产了。可这东西谁能说得准?三四个月的时间啊,月事要瞒住何其困难?洛嫔敢说秋水阁是铁板一块,所有奴才都对她忠心耿耿吗?有一个眼线,月事的痕迹被发现,她就完了,她会冒这种风险?”
素云清霜宛儿等人都点头称是,秋桂便沉吟道:“那娘娘觉着,会是谁要害洛嫔?”
“这我哪里知道?”宁溪月一摊手:“洛嫔这种姿色美貌又高傲又狠毒的女人,仇家肯定很多。嗯,幸亏我们跟随皇上去了猎场,不然就以最近我和她的恩怨,八成我就成了重点怀疑对象。”
素云笑道:“这不可能,如今宫里的人众口一词,都说是洛嫔假孕,娘娘大概是第一个怀疑她遭了陷害的人。只是若真是被人陷害,真不知是谁这样神通广大?到底是怎样让洛嫔陷入了这个圈套中呢?”
宁溪月道:“只有两个可能。一是洛嫔没有怀孕,是给她诊治的太医被人买通,骗了她;二是她确实有孕在身,可被人不知不觉动了手脚,导致流产。素云你不是说,她被指控假怀孕的证据就是来了月事,没瞒住吗?你可别忘了,流产也是会流血的,非要把这个说成是月事,也勉强可以说得通。”
第一百二十五章 耐心等待
“还真是这样。”
素云和秋桂等人面面相觑,却见宁溪月叹道:“这后宫的明枪暗箭啊,真让人防不胜防。算了,反正这都是狗咬狗,咱们且别管了,小易子,你出去看看竹熊到没到?怎么走了这么长时间?”
小易子答应一声出去了。这里宁溪月只觉着心里有些烦闷,便来到院子里,只见院中落叶打着旋儿,竟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风了。
“娘娘,风大,还是回屋里去吧。”素云来到她身边轻声劝着,忽听秋风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哭声。宁溪月抻着脖子向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沉声道:“是人的哭声,素云你听到了吗?”
素云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奴婢听到了,应该是洛嫔娘娘。”
宁溪月点点头,过了一会儿,许是对方离得近了,渐渐哭声就变得清晰起来,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声:“皇上,臣妾是冤枉的,皇上……臣妾没有欺君,皇上明察,臣妾冤枉啊……皇上……”
“娘娘……”素云小心看着宁溪月面色,却见她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方淡淡道:“走吧,回屋去。”
素云扶着她的胳膊,主仆两个回到暖阁里,素云便道:“眼看就到十月了,内务府该送柴炭来,这屋里已经有些冷了。”
宁溪月点点头,素云倒了一杯茶给她,又小声道:“听洛嫔这会儿的哭叫声,奴婢倒信了娘娘的话,想来她真是被人害了,不然那阴谋败露之人,只会做贼心虚认罪伏法,哪有哭叫得如此凄惨瘆人的?”
宁溪月淡然道:“这个是自然。不是说那孙太医不知所踪吗?又有她妻子的证词,说他这些日子常常从梦中惊醒,又有从他家搜出来的银子,足有五千两的银票,这个局布的精妙,洛嫔这一回,算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素云道:“可是按照娘娘说的,皇上心中不是没有疑惑,不然洛嫔娘娘也不会被降为答应,贬到听雨楼居住。可见他们这个局还是有漏洞,接下来就看皇上肯不肯彻查了。”
宁溪月点点头,轻声道:“突破口就在那个太医身上,但不知皇上会不会命人暗中寻找,天子手下能人众多,真要寻找的话,不可能找不到的。”
“娘娘觉着,皇上会命人去寻找那太医吗?”
“我不知道。”宁溪月摇摇头:“皇上的心思,有几个人能明白?我觉着皇上是有情人,就不为了洛嫔,为了她肚子里被害的骨肉,也该查个明白。怕就怕皇上也怀疑洛嫔假孕,压根儿就没有过身孕,所以给她这样一个结局,从此不管不问。看这个结果,皇上震怒是真的,但怀疑也是真的,所以我竟猜不出他会怎样做。”
素云笑道:“不管怎样做,终究洛嫔也是报应,咱们且不必多想了。奴婢只要知道,若是娘娘摊上此事,皇上定然会彻查到底……呸呸呸!奴婢胡说了,这该死的嘴,怎么就没了把门儿的?”
一边说着,就向自己腮帮子轻轻打了几下,又念了几声“百无禁忌”,就听宁溪月笑道:“至于吗你?这不就是家常话?要按照你这做法,我每天不得扇自己十几个耳光?不然都消不掉乌鸦嘴的威力。”
“娘娘还好意思说呢。”
素云无奈看了宁溪月一眼,忽听门外小易子禀报道:“娘娘,竹熊已经到了宫门口,再有半个时辰,应该可以到小园了。”
“哎哟,这就来了。”宁溪月急忙下了榻,素云为她披上一件羽缎斗篷,主仆两个带着李庄元度等人,一径来到小园竹林。
“娘娘请看,就是按照您说的,这一大片竹林分作三个方向,开辟了三个竹熊圈舍,其中一多半仍是竹林,这边有一小半的地方,平整后只留野草,做了木架,山洞,这几十棵大树都是原本就有的,山洞这边根据娘娘说的,做了小门,恰好搁笼子,一旦竹熊要进出运送,把笼子堵在门上打开,里面放了食物,它就进来了……”
李庄滔滔不绝为宁溪月讲解着,说完只听主子惊讶道:“这速度真是……太快了吧?我昨早上才吩咐你回来主持此事,这会儿就已经全都妥当了?你们……这是来了一出愚公移山吗?先前你说万事齐备,我还有些不信,想着哪有可能这般快速完美?必定有粗糙纰漏之处,谁知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事儿你竟办得这么好。”
李庄笑道:“奴才不敢居功,内务府那边听说是娘娘的事,哪儿敢怠慢?派了上百个工匠以及二百多个杂役过来,说是务必要趁娘娘回来之前,将此事办妥,不叫娘娘操一丁点儿心。”
“好,这事儿办得好,我得承褚公公的情。素云,回头你拿二百两银子出来,赏李庄十两,另外送给褚公公二十两,小喜子十两,剩余的一百六十两,给工匠和杂役们分下去,他们是出力的,最不容易,该给他们一点辛苦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