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商是个通晓世事的女孩子,她知道姑姑的心意。
她姑姑是想让她风风光光。
司家乃整个南洋最大的军阀门第,新加坡独一无二的高门大户。她有了司家的背景,与颜恺复婚就是门当户对的。
到时候,谣言不攻自破。
说什么为了亲家的面子,其实都是为了陈素商。
“谢谢姑姑。”陈素商道。
顾轻舟握住了她的手。
她有很多的感慨。
二宝和康晗要是一直都在康家,或者在顾轻舟身边,素商绝不是过现在这样的生活。
素商吃了不少的苦,虽然也得到过很多的爱。
顾轻舟一想到往事,心里酸得厉害,不免又想到了二宝。
她对二宝始终有愧。
二宝的眼睛,是因为她才瞎了的。要不是二宝眼睛看不见,也不会有后来的那些悲剧了。
“姑姑应该好好照顾你们的。”顾轻舟很伤感,“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
司行霈轻轻揽住了顾轻舟的肩头:“苦尽甘来,这不是挺好的?”
陈素商也劝她莫要难过。
顾轻舟收敛了心情,不再伤心了。
她一边叫人订好最大的宴席大厅,她要请客,宣布陈素商的身份;另一边,她让家里的管事去新加坡的大报社,刊登她的申明,并且附上了陈素商的照片。
陈素商到新加坡不过短短数日,身份几经转变:颜恺的前妻——死缠烂打的前妻——被养父断绝关系却又想攀龙附凤的心机恶毒前妻——司家太太顾轻舟的亲侄女。
消息一登报,一瞬间千层浪。
新加坡所有的豪门,都给顾轻舟打电话。一是道喜,二是太过于震撼,要确定真实性。
“是我弟弟的女儿,以前打仗的时候走丢了,这次认了回来。”顾轻舟如此说。
因为她发申明的报纸,乃是新加坡的三大报社,消息素来严谨,反而更加震动人心。
苏曼洛在看到这则报纸的时候,正在家里款待五名男男女女的朋友。
他们原本约定好了,晚上去吃大餐。
晚报送进来的时候,头版上陈素商的照片,苏曼洛的朋友正好见过陈素商,不免好笑:“她怎么上头版了?莫不是颜家要将她赶出新加坡?”
苏曼洛正在倒茶,闻言唇角微翘:“不至于的吧?”
其他同伴也催:“快看看说了些什么……”
那朋友读完,却是整个人僵住。
她半晌没言语,脑子好像被人扔了一团浆糊,此刻黏在了一起,根本没办法思考。
她怔怔的,其他人更是好奇了,抢过晚报:“发什么呆……”
话音未落,那女的突然发出尖叫。
旁边在座的两位男士,对女人们的一惊一乍很不理解,也接了过来。
报纸被从沙发这头接到了那头,苏曼洛倒完了茶,笑问:“怎么了?”
陈素商上了头版,又如此叫人惊讶,难道她是被谋杀了吗?
苏曼洛心中快意,面上却不表露。
两位男士看完了,脸色同样骤变。他们俩都是报界的,知道这份晚报的份量,且男人有时候更加势利眼。
他们站起身:“我想起报社还有点事,先告辞了。”
他们俩一走,三名女伴如梦方醒般,也立马站起身。
她们寻了个千奇百怪的借口:“我牙疼,要去看看医生。”
“我家今天有亲戚来,估计到了,我要回去。”
最后一位女士,张口想找个借口,没有找到,故而直接站起身走了。
客人们这样急匆匆告辞,非常不合常理,也非常失礼。
苏曼洛眉头紧蹙,面上有非常明显的不解和不悦。
“都是犯了什么病?”她心中也无端添了一份骇然。
她站起身,去拿沙发另一头被丢下的报纸。
瞧见报纸的一瞬,苏曼洛终于明白她的朋友们为何这样落荒而逃。
她瞬间如堕冰窖,隐约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
这怎么可能?
陈素商,一个其貌不扬的女人,居然是司家太太的亲侄女?
如此一来,她和颜恺的复婚,也就说得通了。
也就是说,最开始传出的谣言是真的,“谁是新娘”的谜底,已经揭开了。
颜面丢尽的,是苏曼洛;惨不忍睹的,也是苏曼洛。
苏曼洛再次用力,把那份报纸看了好几遍。
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报纸是正规大销量的晚报,日期没有错,申明上还带了陈素商的照片,更加没有错。
苏曼洛用力,把报纸撕了个粉碎,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家里的佣人也看到了报纸,明白自家小姐为什么发疯,全部躲得远远的,并且偷偷议论。
“小姐瞒着将军,暗地里收买报社的人,制造舆论。现在好了,她自己成了最尴尬的人。”
“也是她活该,从小就是个得理不饶人的脾气,这次终于自作自受。”
“以后新加坡还有谁家愿意娶她?她在香港那边,名声也败坏了。”
家里的佣人没有同情苏曼洛的,都在看她的笑话。
外面更是如此。
接下来的几天,不管是朋友聚会还是上班,三五个人聚在一起,一定会有陈素商和苏曼洛的八卦。
“谁是新娘”,已然有了结论,可并不影响人们八卦的热情。
原本,豪门新娘只是在小圈子里聊,或者爱看花边小报的人说一说,不成想因为陈素商身份的公开,它成了全名娱乐。
苏曼洛也因此成了全新加坡的笑话。
“原本就是说,那位齐小姐要跟颜恺复婚的,苏曼洛非要出来搅合。这下好了,把自己给搅合进去了。”
“她就是犯贱。她和颜少爷早已是老黄历了,却一直贼心不死。颜少爷才离婚,她就退了亲,回到了新加坡。结果,没过几个月,颜少爷又要与前妻复婚,她竹篮打水一场空,哪里接受得了?”
苏曼洛传谣言的动机,一目了然。
苏鹏一直在军舰上忙,偶然上岸回家,听说了此事。
他很了解自家的闺女,这一看就像是曼洛能办出来的事,他既心疼她,又很恼火。他终于摆了严父的面孔,狠狠把苏曼洛骂了一顿。
苏曼洛一时间受千夫所指,又被父亲责骂,躲回房间失声痛哭。
“我要离开。”她哭到了后半夜,觉得自己再无面目活在新加坡了,就连家里也没资格呆了。
她收拾了行囊。
她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了湘西。她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这个名词,就记住了,在万念俱灰的时候,在脑海里突然冒了出来。
与此同时,陈定那边也一团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