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无祇顶着强烈的晕眩,撑着桌沿站起身:“都住手。”
保镖们令行禁止,段秘书绕过桌子想来扶他,结果应述白快他一步。
“小叔,你没事吧?”
应无祇蹙着眉推开他,又忍过脑中的一波滚痛后,抬眸看向顾悸:“你们先走吧。”
孙教授愣了愣,这话都没说清呢,怎么就让他们走了?
顾悸眼底划过一抹笑意,起身后却只是平静朝他点了下头:“应先生,再会。”
转过身的他抬手向两人示意,孙教授和苏原只好朝门口走去。
出门没走多远,他们听到了应述白不甘的声音:“小叔,那个林和舒杀了我们那么多人,你怎么能放他走呢!”
应无祇眸光沉翳的看向他:“闭嘴。”
应述白被他肃厉的模样吓的一抖,低下头的同时对顾悸的怨恨又加深了一成。
听到叔侄两人的对话,苏原用余光偷偷看了顾悸一眼,欲言又止的抿了下唇角。
离开会所,三人忽然陷入了一阵沉默。
孙教授看了眼两人,故意用轻松的语气道:“折腾这么久你们肚子都饿了吧?走,跟我回家吃你师母做的饭。”
苏原担心顾悸不去又要走,于是转过头:“小舒,师母做饭很好吃的,真的。”
顾悸看着他真诚的双眸,笑着点了点头:“好。”
看着三人上车离开,段秘书进去回话。
“先生,林和舒他们已经走了。”
应无祇阖着深眸,修长的右手抵在额头上:“宋医生什么时候到。”
“已经上了直升机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降落。”
应无祇抬了下手,段秘书鞠躬,转身出去了。
门关上后,心跳的搏动声在安静的房间内渐渐清晰起来。
只有应无祇自己知道,在林和舒转身离开的那一刻,他内心升起了一股把人叫住的冲动。
因为少年的背影跟他脑中那个弓下去的腰几乎一模一样,要说差别,就是人更消瘦了。
“我万死难赎,愿以命抵命,只求换得应无祇存于世间。”
仅仅是低喃出这句话,一股浓烈的酸楚便瞬间涌上了应无祇的心头。
这种真实又痛苦的感知让他第一次产生了自我怀疑,应无祇忍不住想,他或许真的遗忘了什么重要的人或事。
而林和舒,是不是就真实的存在于他那段散去的记忆力。
顾悸跟孙教授一起进了电梯,苏原看着他手上的袋子,把自己提着的东西换到了一只手上:“小舒,你把袋子给我吧。”
“不用了,不沉。”
孙教授接着电梯反光看着自家学生看小林的眼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进门换鞋,顾悸见到了孙教授的爱人。
“你就是小林吧?”钟玉茹和蔼的看着他。
顾悸低了下头:“师母好。”
一听他叫了师母,孙教授得意的把胸膛挺起了几分。
钟玉茹轻弯着双眸:“我听你老师说你很聪明,没想到还长的这么好看,难怪他总跟我提起你。”
互相寒暄了几句,夫妇俩就进厨房去做饭了。
苏原本来想帮忙,结果被孙教授推了出来:“厨房就这么大点你别来凑热闹了,去陪小林说说话。”
苏原坐回沙发上后,伸手从茶几上拿了个橘子拨开。
“等一会饭就好了,小舒你先吃点水果垫垫胃。”
顾悸看了一眼他递来的橘子,抬眸时神情忽然冷了下去:“苏原,你也听到了,我杀过人。”
“你之前看到的所有都是我伪装出来的模样,你不了解我,更没机会真正的了解我。但你是个好人,所以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苏原看着他,举着橘子的手缓缓落了下去。
明明心里填满了苦涩和难过,但他在别过脸又转过来后,还是红着眼睛冲顾悸扬起了笑容:“你还记得你跟我说过的话吗?”
“你说你喜欢应先生,所以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愿,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本心。”
“我喜欢你也是出自本心,所以小学弟你就让我傻一阵吧。”苏原咧开唇角,还跟他开了个玩笑:“逃避可耻但是有用啊,对吧。”
话已至此,顾悸也不再说什么了。
晚饭上桌,孙教授宝贝似的抱过来一个大坛子。
“这是我和你师母一起酿的梅子酒,一会咱们一块喝点。”
苏原第一个赞成,起身去拿杯子。
这顿晚饭吃的格外有家庭气氛,就在师母拿起顾悸的碗要再给他添一碗时,孙教授的手机响了。
“什么?我的实验室进小偷了?”
“好,好,我马上过来。”
放下手机后孙教授马上去穿外套,苏原站起身表示要跟他一起去。
孙教授却摆了手:“你们两个乖乖在家,有什么事我给你们打电话。”
“还是一起去吧,”顾悸起身:“我怀疑这件事跟应家有关。”
孙教授动作一僵,想了想:“行,咱们走。”
在钟玉茹叮嘱小心的声音中,三人进了电梯。
走出小区后他们上了一辆出租车,出租车刚刚掉头,一辆停在路边的车就跟了上去。
段秘书收到消息,但走到房间门前却犹豫要不要进去。
宋医生在半个小时前已经到了,正在看MEG扫描出的结果。
“应先生,您的大脑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数据一切正常。”
应无祇道出了他头痛时脑中会闪过画面,但他并没有说具体内容,只是告诉对方他感觉这是他曾经记忆里的一部分。
宋医生听完后,沉思了好一会:“我认为这件事跟您的焦虑性依恋人格有关系。”
应无祇在经过那次意外后,身体和大脑发生了很多基因突变,比如LRP5强化骨骼,DEC2P384R脑细胞持续活跃,大幅度减少睡眠需求,以及体能速度各项超水平提升等等。
身体方面都是正面影响,而在心理上,应无祇却多出了一种病态人格。
焦虑性依恋通常会发生恋人之中的某一方身上,比如只是在极短的时间里没见到另一半,患者就会产生极度的焦虑和不适,又比如双方互相承诺了什么,但在预期的时间内没完成,患者同样会无法进行正常的思考和生活。
可这件事最古怪的地方,在于应无祇根本没有爱人。
宋教授无法从心因性解决问题,所以打算用药物控制。
“那些画面可能只是将您曾经的臆想具象化,这些药可以暂时控制您的脑神经活……”
咚咚咚——
听见敲门声,应无祇道:“进来。”
看见是段秘书露面,宋医生自己先出去了。
“先生,十三分钟前林和舒和孙教授等人离开住所,从方向上看他们应该去了医学院。”
话音落下,应无祇却迟迟没有开口。
段秘书双手交握,小心翼翼的的请示:“先生,需要我派人去医学院了解情况吗?”
应无祇忽然站起身:“去准备车。”
顾悸三人到了地方,一进到实验室就看见了满地狼藉。
孙教授看完保卫科的监控视频后,整一个气不打一处来。
混进来的这伙人其他任何实验室都没进去,显然就是冲着他来的。
“警察已经做过记录了,教授您先自查一下,看看少了什么东西。”
苏教授和苏原马上开始清点物品,唯独顾悸站着没动。
仪器没丢,药剂也没少,就是资料和电脑被散乱的扔在了地上。
苏原正打算开机看看笔记本坏没坏,顾悸忽然开口:“我交给你们的那个U盘,还在吗?”
孙教授一个激灵,冲到桌前用指纹打开了最下层的抽屉。
在里面翻了一通后,他双眼发直抬起头:“没了,不见了!!!”
顾悸现下完全确定是谁动的手了,略带讽刺的笑了笑。
孙教授跑到他面前,焦急的道:“我白天才跟应无祇说过U盘的事,会不会他叫人来偷的??”
顾悸摇了摇头:“以他的品性,不会让人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苏原走过来,道:“我觉得也是,如果应先生想了解U盘里的内容,他完全可以直接问您要。”
孙教授皱起眉:“嘶,那会是谁呢?”
“谁最不想让应无祇知道U盘里的内容,那就是谁。”
经过顾悸的提醒,两人异口同声:“是应述白!”
顾悸告诉他们U盘里装了软件,就算应述白拿到也什么都看不到,反而还能追踪到他的位置。
孙教授这才把心脏落回原位,焦急过后就是圣骑:“他这是做贼心虚,我们去告诉那个姓应的!”
顾悸的唇角挽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不急。”
三人离开医学院,苏原用软件叫的车还有一会才到,所以他们就站在马路边上等着。
吹了几分钟的夜风,孙教授的身体渐渐开始摇晃起来。
喝酒有的时候就会出现这种情况,刚喝完的时候没感觉醉,喝完被风一吹酒劲会猛烈上头。
顾悸接住了倒过来的苏原,另一只手抓向孙教授的胳膊。
苏原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抱着他的腰轻喃:“小舒,小舒……”
顾悸面无表情的偏过头,一声也不应。
坐在车里的应无祇同样面无表情,但这次他不再理智的压抑冲动,直接开门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