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底记得家丑不可外扬,沈珠才没有将几房勾心斗角的事情说出来,只将错处归到贺家头上,连“挑唆”几位叔父分家的罪魁祸首也成为贺二老爷。
至于贺家针对沈家的原因,那自然是贺家当朝侍郎不忿一直被沈家压着一头,这才在沈家二房尚书病故后欺压沈家。不过沈家就是沈家,就算没了个尚书,还有其他人,这才有沈理出面“遏制”贺东盛,使得贺家不得不收敛的后话。
怀着对贺家的厌恶,沈珠口中这贺家就成为“暴发户”。
说起贺二老爷来,沈珠也是满脸鄙视:“枉为读书人家出身,行商贾事,不过有几个银钱就自以为是起来,如今也就是他们家大老爷肯低头,大事化小,要不然两家少不得要好好算一算……”
天色已晚,沈珠折腾两日也没有歇好,面上露了乏色,这青年就告辞了出来。
绕到后边一处舱室,这青年神色恭谨,隔着门低声道:“王爷……”
“进吧!”里面传来慵懒的说话声。
这青年推门而进,进了舱室。这舱室有四个沈珠住的舱室那么大,灯火通明,中间茶几旁边,坐着一人,正拿着巴掌大的紫砂壶,徐徐倒茶。
那人年纪二十五、六岁,漫不经心地道:“不过是不知世事的酸丁,怎么就入了你的眼了?”
青年满脸带了光彩道:“王爷,这沈珠可不单单是个秀才,此人不仅有趣,说不得还是个送财童子!”
那人这才抬起头,带了几分兴致:“送财童子?”
“这可是松江沈氏的嫡支,都说苏松文风鼎盛,这沈家可真是了不得。出士族人十多个,京官就四、五人……只可惜了沈沧,要是没有病故,在尚书位上少说还能再任十年……”青年道。
那人嗤笑道:“你倒是贪心,这是人想要,财也想要不成?”
那青年点头道:“王爷前几年开始养人,处处需要银子,沈家百年底蕴,就算离得远些,也值得筹划一回了……至于人么?只要上了王爷的船,王爷京中就多了一门助力……”
那人无可无不可地道:“你既看上了,就安排吧,只是勿要露了行迹在外头……”
青年道:“王爷放心,太湖那边的人手养了好几年,平素里不过小打小闹,这次往松江去,也是练兵……要是顺利的话,以后说不得那边的经费就无需王府这边费心……”
听到“练兵”二字,那人方郑重起来,皱眉道:“还以为你要小打小闹,这是要大闹一场?松江府不是偏远之地,周边驻守卫所,这般也太冒险……”
那青年道:“王爷放心,松江可是临海……”
那人依旧皱眉道:“是要打着倭寇之名?倭寇与汉人形状不同,难免被人看出一二……”
那青年眼神转了转道:“不是还有个与沈家针锋相对的贺家,到时留些首尾指向贺家,自然有人替咱们遮掩了结此事……”
那人神色深邃起来,想了一会儿道:“勿要轻动,还是打发人去松江好好探探底。松江富庶,未必就选了沈家……要是贺家那边稳妥,选贺家也好……”
大劫将至。
第四百六十九章 大变将生(五)
雄鸡报晓,天色将白。
三老爷起了,三太太早已梳妆毕,将补服熨好,不假人手,服侍着丈夫穿戴上。
“昨晚梦到大哥……”三老爷的声音有些伤感:“大嫂想大哥,我也想。这个家里,没有大哥都不像是沈家了……”
三太太想着这半年的冷清,固然本就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也忍不住跟着叹道:“要是大哥还在就好了……”
“逝者已矣不过是安慰话,我有你同儿子,瑞哥儿还看顾举业,就算再不舍大哥,日子也一日一日的过去,最可怜的就是大嫂。”除了悼念长兄,三老爷还担心长嫂。
或许徐氏昨晚的话,不过是为了让出正房,可却让三老爷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三太太闻言,心下不由一酸。长嫂没有亲生骨肉,名份上子女双全,可一个是嗣子,一个是养女。养女乖巧,嫁了就是别家人;嗣子孝顺,可接过来时已经十几岁,亲近也是有限,身为女子,不能亲自繁育子女,总是还有遗憾。
别人家的太太,大半辈子过去,相夫教子,管理后宅妾婢,所谓夫妻感情不过是相敬如宾,搭伙过日子;换做徐氏,与沈沧夫妻情深,相敬相惜,却是都在众人眼中。
要是没有璐哥儿,长嫂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想到此处,三太太不由凄然。
三老爷已经穿戴好,道:“每日当差不过点卯罢了,我今儿就打听打听,看能不能报个病假,咱们陪大嫂去祭庄住着日子,看看大哥,也能让大嫂散散心。”
三太太本是淡薄名利的性子,也心疼丈夫身体,没有啰嗦什么耽搁前程的话,只道:“那感情好,老爷这几个月早出晚归辛苦,也顺便歇一歇。”
三老爷唏嘘道:“倒是真念着以前的日子。”
虽说三老爷如今有了官身,从七品中书舍人,可这舍人与舍人还不同,大明朝中书舍人分五处当值,中书科舍人、直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直武英殿西房中书舍人、内阁诰敕房中书舍人、制敕房舍人,其当值不同,指责不同。
三老爷恩萌入官,可因其才气与病弱齐名,上面就给安排了个最清闲的直文华殿东房中书舍人,不涉政务,奉旨写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