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宜捏着从malou那里借来的口红,对着镜子,无措地望着镜中自己。她生了一张有点显稚气的面容,上次有人瞧见她还问她上初中了没。她今天特意选了一件很成熟的裙子,malou说穿上之后体现出一种风情万种的妩媚。可是月宜却觉得有点别扭,她以前夏天就是那种休闲的装扮,短袖上衣,直筒牛仔裤,她是不化妆的,可想起来之前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生,她觉得要不要也尝试一下?
于是她顶着巨大的压力和malou偷偷借了一只口红,malou低声笑问道:“你是不是真的有男朋友了啊?是我认识的男孩子嘛?”
月宜使劲摇头,但迟疑片刻,只是在本子上写道:你不认识,我们也不算是男女朋友。
“不是男女朋友,你这么费劲打扮做什么啊?难不成你暗恋人家?”malou捏捏她的鼻尖。
月宜解释不出来,只好装鸵鸟。
malou嘱咐了很多,告诉她约会的时候都要注意什么,比如女士有迟到几分钟的权利,男生一定要保持绅士风度等待。再比如,绝对不能轻易让男士占便宜,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月宜一一记下,可是一想起狄渊的性格,又觉得这些事情在他身上实现起来挺难得。
他可不是个绅士。他是个欺负莴苣公主的坏人。
月宜最后在唇上涂抹好口红,其实有点滑稽,她又拿卫生纸擦了擦,更滑稽,她立即有点欲哭无泪。坐上狄渊的车时,狄渊瞪大了眼睛盯着她瞧,很稀奇的样子:“你今天怎么想起来涂口红了?”
月宜捂着唇,一副气恼无力的样子。
狄渊笑着将她的手臂移开,抬手拿起纸巾给她唇瓣上的口红都抹去,露出樱色娇嫩的唇瓣,他手指在上面轻轻抹了抹,按压着,出现一点痕迹,很想凑过去咬上几口,一定比春日里的樱桃要好吃。他勾了勾唇,对上月宜茫然的目光温言道:“本来就很好看,干嘛还要涂那些东西?”他又揪了揪月宜的裙摆说:“这裙子你穿着也不合身,你今天怎么了?”
月宜做足心理建设,下定决心,在本子上写道:我以为你喜欢呢。
“你在意我喜欢什么?”狄渊开心地说。
月宜红着脸收起小本子不和他说话了。
这种气氛很微妙,月宜也不知道狄渊到底懂不懂。他开车回到家里,依旧是那间小屋,月宜揪着包包站在小屋中间。天气很热,裙子布料不够透气,反而让她觉得更加闷热。狄渊察觉到便说:“我去给你买件衣服。”说着就去楼下,很快拿了很廉价的那种t恤衫和短裤上来,只不过尺寸有些大。月宜将就着去他卧室换了衣服出来,愈发显得纤弱娇小,狄渊笑道:“像小孩子了。你几岁了小朋友?”
月宜白他一眼,就知道他要笑话自己。可她想起来也觉得自己胆子大,莫名其妙地就敢在一个还不怎么熟识的男人家里换衣服。要是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怎么办?可那个时候,她什么都没想,她就是笃定哪怕他是个坏人,在他的家里她也是安心的。
狄渊这一次做的是当地的菜,他喜欢吃辣,放了很多辣椒,月宜被他弄得喝了一大杯牛奶,气急败坏地和他比划。狄渊居然笑着说:“我知道你在骂我是坏蛋。”
月宜的手臂顿了一下,脸上有些被人识破小伎俩的羞窘,她又比划了一下:你怎么会看得懂?
狄渊笑了笑:“我这几天学了一些。”
为什么要学这个?月宜又问。
狄渊只是凝睇着她,嘴唇微微张合,却没有说一个字,只是埋头继续吃饭。
月宜心里乱七八糟得,她不懂狄渊为什么要这样。以至于下午狄渊带着自己去爬山的时候,她还是心不在焉得。狄渊问她:“在想什么?”
月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什么表示。
狄渊却道:“我有话想和你说。”狄渊拉着她的手臂来到一根粗大的倒在地面上的大树干上坐下,月宜侧过脸,忐忑地盯着地面。狄渊深深吸了口气问:“你那天为什么会答应和我出来吃饭?”
月宜的面颊顿时攀上一层绯红,好像山上遍地的不知名的红色小花儿,鲜妍明媚,她鼓了鼓嘴却没有说话。
狄渊开玩笑说:“是因为我做饭好吃?”
月宜点点头,这是事实,她还挺怀念狄渊的羊肉焖饭。
狄渊失笑:“成,我以后有当厨师的潜质。”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狄渊的心脏也开始飞快地跳跃,他本不想挑破什么,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可她又带给他希望。就算是阴暗里的老鼠也可以瞧见一丝阳光是不是?
只是还没等他说出口,月宜却率先在本子上写:狄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只是觉得和你在一起没有那么可怕,我愿意和你相处。我这是不是有一点点喜欢你啊?那你呢?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
她把自己最单纯的想法、疑问都坦诚地写在白色的纸张上,纸张的周围还有花束装饰,就像是纯洁透明的月宜一样,温馨美好。狄渊的心仿佛被一层又一层柔软的棉花包裹住,眉心一动,挑起了无限的心事,那种感觉只有年少时跟着家人在一起时才有过,等到长大之后,家庭悲剧成为过去,他的心也变成了刀子,再不知道柔情为何物,只是遇到了月宜,从前的戾气愿意为她隐藏。
狄渊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那几句话,月宜焦急而又期盼地等待着狄渊的回复,许久,他对着她露出招牌式带点痞气却温柔的笑容,月宜以为他要说什么,他却不断靠近,鼻息覆在月宜面上,温热的如同夏日里的风。
然后,在月宜惊奇的目光中,他吻上了月宜的唇,只是最温柔的碰触,很轻很轻地厮磨,不敢再进一步。
等他离开时,她还是睁着大眼睛傻傻地看着狄渊。
狄渊抬起手在她脸颊边不轻不重地拧了一把,打趣说:“咋了,吓傻了?不想我吻你?”
月宜回过神,脸上顿时热度攀升,几乎是要燃烧起来的温度,唇瓣上还遗留着他留下的气息,下一秒她双手掩面将自己环成一小团,几乎要羞涩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狄渊被她的举动逗笑了,捏了捏她的耳朵戏谑道:“你要一直这个样子多久?”
月宜稍稍抬起头,羞涩地看了他一眼,撅着小嘴儿,一手拨弄着脚下迎风招展的小花。
狄渊凑近一些又说:“初吻,初撸都给你了。你还要啥?”
月宜羞愤地瞪着他,脸色是娇艳的胭脂色,她抬起手在他脸上戳了戳,气鼓鼓的样子。狄渊喜欢得紧,在她颊边又重重亲了一口。月宜摸了摸脸颊,想要在本子上写,狄渊却拦住她:“你给我比手语,这样轻松些,我要是看不懂你再写。我以后会坚持学下去。”
你是为了我学得手语,是不是?月宜期盼地望着狄渊。
狄渊点头,反倒有些不好意思:“好久不学习了,学起来有些吃力。我一定能学好。”
月宜抿着唇温婉羞涩地笑,然后捂了捂胸口,又和他比划:我很高兴,谢谢你狄渊。
狄渊却说:“别说谢谢我,说喜欢我好不好?”
月宜俏皮地回应:你要先说。我刚才都在纸上写了,你还没说喜欢我呢。
狄渊立刻说:“月宜,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喜欢。”
月宜听了,眼底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他是这么早就喜欢自己。
狄渊洞察她的惊奇,温言说:“回来之后总是想着你,后来还想再去偷偷看你一眼,没想到在射手座又见面了。我觉得自己很幸运。”他声音四平八稳,可是心里面却疯狂地跳动,比自己第一次出任务还要紧张。
月宜笑容甜美,想了想,在纸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地写:我喜欢你。她字迹娟秀,写出来就像是小饰品商店里印在杯子上的工艺品,狄渊将那张纸条撕下来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好几遍,最后扬了扬手说:“月宜,送给我吧。”
一张小纸条有什么要的?月宜不理解。
狄渊却说:“我就是想要。”月宜不懂,他这样的人有今天却不一定有明天,爱情是太过奢侈的东西,他明知道自己应该离月宜远一些,可最后还是和她告白,只是未来怎么样,狄渊不敢去想。狄渊探过手握住她的,捏了捏月宜的指尖,他笑着问:“女孩子的手都这么软……”
月宜却嘟了嘟小嘴儿,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狄渊忙说:“怎么了?”
月宜白了他一眼,闷着头不吭声。
狄渊听以前的朋友说“女人心海底针”,女孩子一生气往往就不说话,要自己男朋友去猜去哄。他的小女朋友不会说话,自己更得需要去琢磨,狄渊撑着下巴思考了一会儿,可惜还是没什么头绪:“我说错话了?”
月宜点点头。
狄渊放轻声音:“那你告诉我我哪里说错了,我重新再说,直到你满意为止如何?”
月宜眉眼间浮上几分娇俏的笑意,抽出手比划了一下:你还握过别的女孩子的手,我生气。
狄渊恍然大悟,便笑道:“让我想想,我握过我妹妹的手,所以才会这么说。”
月宜又问:你妹妹在哪里呢?
狄渊依旧含笑,可是眼底的笑意却退却几分,换上一层淡淡的哀伤,语气缥缈:“去世了,很早就去世了。我都快记不得她的样子了。她小时候很调皮,走在路上我得牢牢攥着她的手,要不又不知道跑到哪里了……”
月宜很想问问那个和狄渊血脉相连的女孩子是为何去世得,可她只是抬起手环住狄渊的肩膀,小脑袋搁在他肩窝处,像一只小猫咪那样蹭了蹭,表达自己的安慰。狄渊心里骤然温暖如春日,在她额上亲了亲笑道:“莴苣公主撒娇呢,回头奖励你吃莴苣!”
谈恋爱的人身边好像总是不经意间就会冒着粉红色的泡泡,月宜的初恋尤其如此。倪萱是最早觉察到女儿有“小心思”的人,吃晚饭的时候看着摇晃着脑袋不知在听什么歌的女儿高声问道:“月宜,不要吃饭的时候还听歌。”
月宜收起随身听,那里面还播放着狄渊最喜欢的tupac说唱,她安静地望着妈妈静待下文。
倪萱笑了笑问:“月宜,你最近总是很高兴,妈妈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月宜咬了咬唇,挣扎几秒,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是你们学校的男生?”倪萱继续问,“可以的话能带回来给妈妈看看嘛?”
月宜咬着叉子,有些无措,毕竟她心里清楚得很,狄渊的身份妈妈是一定不会接受的。可她实在太单纯,任何心绪都写在脸上。倪萱微微正色,语气立刻肃然几分:“月宜,我不禁止你谈恋爱,但是你找的男朋友必须是品行端正的,知道了吗?如果不符合这一条,你还是赶紧断了。”她四平八稳地切割精致摆盘中的羊排,深深呼了口气又说:“月宜,你要记得你的身份,你爸爸那里不能出任何新闻。你记住了吗?”
月宜听到倪萱提及父亲,心里忽然有点憋闷,放下刀叉比划着“上楼写作业”就离开了。
malou当然知道月宜有个男朋友,她经常缠着月宜想看看那个拐走班级小美女的男孩子是什么样子,终于,十月中旬,f城郁郁葱葱的景色变成金色融融,大片大片的飘飘荡荡在地面,摞成厚厚的软毯。也许是最近新总统的改革措施比较有成效,城里面那些激进的游行示威消停了不少,只是听说隔壁l国越来越乱。月宜每到这时就会想,等到一切安定了,她可以劝狄渊找一份稳定的工作,然后再带他回去见妈妈,妈妈就不会嫌弃了。
狄渊总是很忙,月宜偶尔会问他在做什么,狄渊都一五一十地告知。她问他是做什么的,狄渊认认真真地说:“放在那些香港电影里面,我就是个打手,在这里,我或许可以称作是钻石贩子。”
你们把钻石卖给谁?月宜好奇。
狄渊捏着她颈上悬挂着的那颗黄色钻石,眯了眯眼说:“一切想要的人,他们最后都会把这些钻石打造成你们女孩儿喜欢的样子。”
月宜有些失落:那我是不是不能要这些钻石?
“不,这很配你,你应该要好的钻石。只是在这片大陆上,没有办法,钻石上面总是沾着血。”狄渊亲了亲她的唇柔缓地说,“月宜,你不应该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