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程越溪有些吃惊,要是曾琦对他没有兄弟情之外的想法,那曾琦说要一起去看赵景心,他自然没有意见,毕竟曾琦以前也曾和赵景心交好,但曾琦已经明确表示想和他谈恋爱了,他便不愿意曾琦跟着去了,曾琦去又有什么意思,曾琦不会心里堵得慌吗?何必呢?
程越溪于是很直接地拒绝了曾琦,理由是:“你并不是想去看景心哥,你只是想和我一起去那里。”
虽然的确是这个原因,但曾琦再次觉得自己被伤了心,不过,程越溪马上又安抚了他,说:“所以,你不用这样做。这浪费你的时间,而且没有意义。”他本来还想说,他是去给赵景心告别,下次去见赵景心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或者不会再去见他,但这种话告诉曾琦,显然很不合适,于是就住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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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下午回了学校去,他本以为因为程越溪的事,他会工作效率低下,但等坐在办公室的电脑桌前,点开软件,他开始处理数据,他的思绪又都在面前的数据里了,比起去琢磨如何改变和程越溪的关系,按部就班的工作,以及显而易见能够得到的工作结果,可能能带来更踏实的感觉,很容易就能让他定下心来,并进入状态。
他甚至不由想,我离开程越溪,我会不时想他,但离开工作,可能会无聊到疯吧。爱情和程越溪自然不是他生活的必需品,只是奢侈品,不过,当再想到程越溪可能比他还要更加痛苦的时候,他又再次希望,要是能和程越溪在一起就好了。
曾琦的实验室团队里,现在人很不少,所以每年都能出不少成果。
虽然曾琦自己是个工作狂,但对实验室里的博后以及其他学生们,管理并不特别严格,只要他们可以做完他们应该做的事,其他他都不做严格要求。
不过,在周末的时候,留在实验室做事的学生也并不是没有。
面临毕业的博士压力更大一些,蒋昕现在就是博三,她是直博,加上本科时就在曾琦的实验室做项目,所以跟着曾琦有六年多时间了,两人非常熟悉了。
曾琦推荐了她去美国做博后,因为是去一直有合作的实验室,对方知道蒋昕的情况,蒋昕之前也去过对方的实验室,两方都对这事较满意,加上蒋昕这几年来论文发了不少,毕业大论文也写得差不多了,所以到如今,她可能是实验室的博士里压力最小的了。
不过她如今又在担心个人问题。
曾琦不知道其他男导师是否会和女同学谈论个人问题,但蒋昕总是没大没小,喜欢和曾琦讲,曾琦也只能听着,有时候多少觉得自己像她爸似的。也许有不少年轻导师会认为自己是学生的长辈,但曾琦几乎没有这种想法,可能是他从没想过自己要生养孩子,所以也没把学生当孩子辈看待,多数还是一种亦师亦友的关系,但真正亦师亦友,他又觉得现在的小孩儿们太喜欢得寸进尺了,所以他在学校多数时候都不苟言笑,是个比较沉默的导师。
蒋昕端了一盒干果敲了曾琦的办公室门,进门后就把干果盒子递到曾琦跟前去,说:“曾老师,你要不要吃点补脑。”
曾琦抬眼看了她一眼,见蒋昕今天居然化了个妆,不由愣了一下。
曾琦倒也没有直男到看不出女生是否化妆了,他妈不时就要化妆,他有时候出国开会还会按照他妈的要求买各种护肤品和化妆品,所以他也算多少有点了解。
曾琦说:“我不吃,你们自己吃吧。”
虽然规定了不许在实验室吃东西喝水,学生们的办公室冰箱里倒是满满的食物,零食更是多不胜数,甚至曾琦觉得蒋昕自从来他这里做研究生,至少长胖了二三十斤,他有时候想说她两句,让她别吃那么多,但思索片刻后倒也从没有说出口过,因为他觉得蒋昕虽是总和他没大没小地讲话,要是他真讲这种让她注意身材的话,那蒋昕可能还是会觉得难受。
蒋昕听他不吃,还是找了个小盘子装了一小盘放在曾琦的办公桌上,然后说道:“曾老师,您让我做的ppt做好发您邮箱了,您看了没?”
“我还没来得及看,这个不着急,我还有两周才用。”曾琦说着,又看了看蒋昕,“你今天又去相亲了吗?”
蒋昕一下子来了兴趣,说:“中午去相的。”
“哦。”曾琦说。
蒋昕看曾琦在分析全基因组数据,她不是这个方向的,也不太精通生信,瞄了两眼后就又说:“您要不要听我的相亲实况。”
曾琦:“……”
又来了,没大没小。
曾琦这么想着,但是对着学生的这种开场白,他也不好像对朋友说的那样讲“我不听”。
蒋昕说:“是我妈的朋友的老表的侄子,说是在s城已经买房买车了,两套房,只是是做监理的,您知道监理是什么不?”
曾琦瞄了她一眼,她继续道:“据说是出差比较多,要跟项目,所以耽误到了现在,三十七岁,还没有结婚。介绍人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又是个女博士,还要去做博后,能和我配的人,不多,这个去见见也好。据说是很老实的,存得住钱的。”
曾琦:“……”
曾琦一时也不知道该发表什么意见,反正蒋昕很没大没小,对他讲过不少相亲故事,他听起来总有种连他也被冒犯到的感觉,例如:我的学生就要去和这种人配在一起了吗?她毕竟这样优秀的啊,都发了三篇一区了。
不过他也知道,相亲市场不看什么论文。
蒋昕又感叹了一句:“本科,年纪比您还大。今天见了,头发也秃了一半,比勤师兄头发还少……”
她说的勤师兄,叫勤嵘,是曾琦手下的博后,刚来半年,不过他是来之前就半秃了,曾琦心说,这怪不到我头上。
曾琦这时候忍不住了,说:“不要扯到我和勤嵘身上。”
蒋昕笑着说:“您看您是我老板,多少要被拿来比较一下。勤师兄就更没办法了,既然是亲师兄,那肯定的,多少要付出一点。”
曾琦:“……”
曾琦说:“是没相上吧。”
蒋昕说:“他看不上我,我看不上他,反正不过是奉母之命,等明年我出国了,就不用受这些鸟气了。相亲,就是拿大把的大好时光,去做一件很小概率能得到可接受的结果的事,这个概率太小,我已经不指望了。看下身边结婚养娃的朋友,幸福的有,概率小到可怜,只要得知我还没有谈朋友结婚,多数是羡慕我居然还能读博。”
“哦。”曾琦说:“这几年风向变好了不少。我上研究生那会儿,在读博的女同学都抱怨说环境对她们特别不友好。”
蒋昕道:“那她们现在怎么样了。”
曾琦想了想,说:“除了你认识的那几个有项目联系的,其他人都没联系了,不太清楚情况。”
蒋昕抿唇一笑,说:“曾老师,您这周没有被您家老佛爷安排相亲吗?我也给您讲过不少我的相亲故事了,您居然都从不讲男性视角的相亲。这让我觉得样本偏移严重。”
曾琦:“……”
曾琦说:“你既然闲成这样,我看你应该去健身,倒也不为别的,主要是长胖了不健康。”
蒋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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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琦傍晚本来想约程越溪一起吃晚饭,程越溪在微信上回他,去赴工作饭局去了,让曾琦晚上都不用等他回家,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回。
曾琦有些失望。
不过晚上他实验室里的组会也开得很不顺利,他也没法早点回家,所以后来对程越溪要晚归便也不在意了。
曾琦对学生们的毕业论文要求特别严格,这才十月底,就让临近毕业的学生,必须拿出论文大纲和主体内容了。
在各小组做完最新论文分享和实验进展汇报后,他又留了毕业生下来分析他们的论文大纲和数据。
在曾琦看来,教学生可能和养孩子也不差什么,会遇到很优秀的很好的有自觉的学生,但也会遇到性格不好又不爱学习的。
对于他人生中的前几届学生,他总是个个都非常上心,有的会因为他的这种push受益,有的会产生严重逆反心理。
这种和学生之间的关系,好的可以让曾琦松口气,不好的也会让曾琦头疼和睡不着觉,他还曾经请教自己的师兄姐和他认为为人友善和学生关系特别融洽的合作导师们,询问解决方案,当然,这几乎是没什么解决方案的,多数是让他招学生的时候就檫亮眼睛,要是万一遇到状态有问题的学生,他最好是多包容,把人送毕业就万事大吉了。
曾琦是在这学期开学时就给毕业学生出了计划,又多次讲了这周必须拿出论文大纲和主体内容,但依然会有人拿出一个一看就是敷衍的东西来给他看。
那些最简单的问题,例如错别字满天飞,格式乱七八糟,这些在曾琦看来完全不能接受的问题,也都在学生交给他的文档里。
曾琦不想在所有学生面前给这个学生难堪,只好把这人的事留在了最后,让其他人都散会先走了,他才叫这个人到他的办公室去。
因为研究生扩招的事,现在曾琦的实验室里,他自己认为是硕士严重超了,他根本没有心力带这么多学生,虽是让博后以及博士带了项目组再带硕士,但他依然不可能真的完全放手,所以他还是会管每个人的课题研究进展,以及关心他们的学习情况。
这个出问题的学生叫潘金祺,是个男生,他一直就做事不积极,曾琦全忘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会看上他把他招进来了。要是再回到当年,他一定不会要他。这真是……
但想到他还是个年轻人,还是个学生,曾琦又让自己心态好点,不要在他面前表现情绪。
曾琦说:“你知道你现在的问题吧?你的这个大纲,你觉得可以用吗?其他人不说论文写得差不多了,但也搭出了基本框架了,你最近在做什么?”
潘金祺道:“曾老师,廖师兄让我跟着他做实验来的,我忙得根本没时间写我的论文。”
曾琦说:“这是真实情况吗?”
潘金祺道:“就是啊,廖师兄总让我帮他做事。”
曾琦说:“那好吧,你把你最近做的工作讲一下,再说一下廖湘组里最近的工作进展,你对做的工作是否有什么看法,你最近看的文献的心得是什么,你看了廖湘组里最近发表的论文没有,里面都有你的名字,你说说对论文的看法吧。”
潘金祺:“……”
他张了几次嘴,都没发出声音来。
曾琦道:“我看了廖湘的工作汇报了,他们组,近期数据不错,其他几个同学最近也拿了论文初稿给我,潘金祺,工作必须要做才会有收获。你心思到底在什么上?”
潘金祺怔怔不言,眼神却又变得很凶,曾琦道:“毕业是你自己的事,你应该再上点心。其他我们就不说了,你自己的论文,你好好写,可不可以?”
“嗯。”潘金祺皱眉应了一声。
曾琦又说:“你要是认为廖湘是为难你,是没有为你着想,你一早可以和我谈这事,我也有找他谈……”
潘金祺突然声音尖锐地打断他:“他就只是喜欢师妹,就没拿正眼看我。”
“呃?”曾琦愣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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