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见他

到府里, 天已经黑了。

姬昭也不急着用晚膳,先叫人把在山上写好的信送出去,寄往徽州, 进了屋子,衣服也没换, 又赶紧给宗谚写信,他想着先旁敲侧击地问问。

上回, 太子的人不知道, 也就算了。

这一回, 驸马再给“徽商”写信, 信刚出城,就被太子的人给截住了,拿着回宫里呈给殿下看。

太子殿下却不在东宫里,被陛下叫去了延福殿。

桂州有八百里加急的信送来。

是郑王府报丧的奏章,纸上写着郑王是因坠马病故。

郑王是仁宗皇帝的堂弟, 仁宗皇帝是太|祖嫡子那脉, 郑王是太|祖六子那脉,郑王一脉常驻桂州, 其余的旁支堂兄弟由于犯事、家里断了血脉等缘由, 渐渐都已被朝中收回爵位, 只有这位堂弟一直位任亲王。

仁宗皇帝是真正的仁善,他一丝怀疑也没有,很替这位堂弟叹了口气, 可惜道:“朕还记得,上回见到他是三十多年前了, 当时他尚未受封世子, 来金陵, 我们也曾一同玩耍。他可比朕还要小几岁,竟走在了朕的前头,唉。”

他感慨的时候,宗祯便在看这份奏章。

仁宗感慨完,对宗祯道:“总要派人去一趟,那处还等着治丧,受封等事后头再与礼部仔细商量,先派人过去吧,你看,派谁去?”

册封等事是后头的正经事,此时派过去的人,是作为族人去帮着治丧的,好歹表达几分同为宗家人的亲近,上辈子是宗室里的几位堂叔一同去的。

这辈子的人选,从一开始,宗祯就想好了。

终于到了这一步,宗祯有片刻的迟疑。

仁宗思索着说:“要不,就派你三堂叔去一趟,带上他的几个儿子过去,也好帮忙。”

宗祯收起迟疑,提议道:“父皇,让驸马去吧。”

“驸马?”仁宗诧异,“那可还是个孩子呢,也不曾接过差事。”

“驸马也已十七了,是福宸的夫婿,是驸马,身份上完全没问题,派他过去,也说明咱们对郑王叔的看重。”

这说得也有理,其实驸马的面子比宗室里的人大多了。

熙国的宗室,除了郑王有自己的封地,还有权在手,其余姓宗的都没权。

仁宗忖度道:“可驸马……他倒是有兄弟,只是毕竟是姬家人,不大好办哪,他一人过去,从前又不曾办过这样的事,万一不甚熟练?”

“父皇曾交代我给驸马派差事,我一直也没找着合适的,眼下不正是个锻炼的好机会?他是福宸的夫婿,总要担起事来。我们在礼部挑几个郎中陪他过去,再有,父皇,您忘了,殷家老太爷还在江陵养病呢。”

仁宗眼睛一亮,他一直很期望殷家能够再度出仕,无奈死活说不动。

这回他若是派姬昭过去,殷家老太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孙子独自一人去面对那样的事,总要派儿子或是孙子陪着一起去的,虽说不能逼得殷家出仕,到底能把殷家往这些事情里拖一拖。

仁宗笑道:“祯哥思虑周全啊!就这么办!”

宗祯笑了笑,没说什么。

仁宗看看天色:“宫门已关,事已发生,这事也急不得,明天一早再派人去驸马府上,也让姬昭那孩子好好歇一晚。你今夜就歇在父皇这里,我们再商议商议后头该如何行事。”

宗祯应下。

宗祯此时还不知姬昭已经回城,仁宗帝再不爱管事,也是皇帝,自也不会天天盯着姬昭去哪儿这样的小事,宗祯没有多提,想着明日吩咐他们明早到庄子上去传旨便是。

次日一早,项生从太子的侍卫那里知道,驸马已经回来了,便带了圣旨去直接驸马府上。

姬昭接了圣旨,大吃一惊,难怪宗谚一直没给他回信,宗谚的父亲过世了!

项生流了几滴泪:“是呢,据闻王爷拖了许久,拖过了年,到底没能熬出正月。”

姬昭也想哭了,宗谚是很崇拜他父亲的,去年两人还在一处厮混时,口中常常念道他的父亲,没想到,说没,就没了。

姬昭也是亲身经历过死亡的人,知道失去亲人的痛楚,到后来是真的哭了。

哭得项生目瞪口呆,面上也不敢表现,只能更“伤心”地说道:“驸马,陛下交代了,还是早些出发的好,陛下派了几位大人随您同去,稍后他们估计就来了,您放心,凡事有他们。”

姬昭用力点头。

他本来就想去桂州一趟,此时既有机会,他自然要去,他很担忧宗谚。

项生走后,他就立马叫魏妈妈帮他收拾东西,到了中午的时候,东西就已经全部收拾好,几位郎中大人也带着行李上门报道来了。

姬昭点点人数,派人再去公主府上说一声,带上人立马出发。

在门口撞上带着账本子上门的何七娘,何七娘瞧见这出门的架势,诧异道:“驸马要出门?”

姬昭也懒得多跟她解释,只说自己要去一趟桂州,何七娘也没有多问,退到一旁,目送他们一列车队这么直接走了。

宗祯与仁宗昨夜直说到天快亮了,才歇下,歇到午时,他醒了。

他净面、换衣,稍用了点汤羹,便回了东宫。

刚进屋子,侍卫带着信来了,宗祯看他一眼:“有信?”

“是!是驸马昨夜送往徽州的信,殿下昨夜在延福殿,属下便未去打扰。”

宗祯已经知道姬昭昨夜便回来了的事,伸手接过信,低头拆着信,漫不经心道:“下去吧。”

侍卫拱拱手,转身走了。

宗祯心中好奇,不知姬昭又给他写什么了。

心中或多或少是有准备的,拆开信纸,不免还是看得有些怔愣,姬昭问他“哥哥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又说“不然为何不回我的信”,告诉他“我得了三箱焰火,放了两箱,可漂亮了,还有一箱留着”。

“哥哥你什么时候来金陵找我,我带你去放焰火”。

宗祯放下信纸,双臂撑在桌面上,脑袋低垂,双手抱住自己的额头。

“殿下?”程深小心翼翼地凑来,担忧地看他。

宗祯头未抬,低声问道:“姬昭在山上玩得如何。”

“挺好的,长宁公主也很喜欢驸马,留着不放呢。”

“焰火呢,全放了?”

“这就不知道了,可乐他们都被驸马带去桂州了,小的都没捞着机会问上话。”

“知道了,退下吧。”

“殿下,您可有哪里不适?”

“退下。”

“……是。”程深轻手轻脚退下,人还没走出门,“程深。”,宗祯又叫住他。

“殿下?”他立马回头。

宗祯放下双臂,在看他,却又似乎没在看他,片刻后,宗祯喉中轻叹一声,已经站起了身,边往外走边道:“你再去弄些焰火来,我去趟延福殿,稍后我要出宫。”

“是,是!”

程深回过神的时候,他们殿下已经出门了。

宗祯告诉父皇,他不大放心驸马,想跟过去,有些事情还需当面交代:“他们还未走远,不过离京几十里。”

宗祯自小身子就不好,最远也不过替他去郊外看看御田,从未去过这么远的地方。仁宗不大放心儿子,不过儿子就如那雏鹰,总要飞上天空,况且宗祯的身子的确在一天天变好。

仁宗应下了,宗祯又道:“若是晚上太晚,我便在城外对付一晚,父皇莫要担心我。”

宗祯贵为太子,城外是不缺地方住的,他自己的庄子、园子多得是,既然决定放手,仁宗没什么好阻止的。

离开延福殿后,宗祯回去换了身衣服,披上厚厚的毛披风,上了辆看起来甚为普通的马车便出宫了。

宗祯坐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闭目养神,脑中思绪太多,索性什么也别想。

太子到底还在养身子,他们的马车并不敢走得太快,天黑之后,他们才追上姬昭一行人。姬昭他们夜里歇在驿馆,驿馆这晚只有他们住在里面,驿卒小心翼翼,生怕侍候驸马不周到。

听闻外头又响起马车声时,他立马冲出去,瞧见是辆再普通不过的马车,不客气地问道:“谁啊?!别没事往驿馆里瞎凑!”

驿馆不招待平民,这样普通的马车,一看就是普通人家,说不得是商人,驿卒当然没有好脸色。

上次扮作“家人”的那侍卫,翻身下马,走上前,语气还算凑合,居高临下地看着小个头的驿卒,直接道:“我家郎君来找驸马。”

驿卒一愣,他虽位低,在驿馆,南来北往,见过的人多了去,一句话就能听出高低。

这人既然知道驸马住在这儿,怕也不是普通人?

驿卒不敢小觑了,不过还是问道:“那你们总要告诉我是谁吧,否则驸马问起来,我也不好回话啊。”

“你就说,我们是从徽州来的。”

驿卒敢怒不敢言,瞪了他几眼,进去汇报了。

姬昭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马车,坐得浑身疼,想到还要这么坐上大半个月,有些崩溃,他躺在床上,尘星帮他捏腿,有些痛,痛得他不时“哼哼”几声。

驿卒过来,在门外求见,他隔着道门问道:“是有什么要紧事啊?”

驿卒点头哈腰:“禀驸马,外头有人来找您,说是从徽州来的——”

姬昭立马坐起身,大声问:“哪里来的?!”

“徽州来的……”

姬昭推开尘星就要往起爬,又爬不起来,尘星赶紧过来扶他,姬昭搭上鞋就往外冲,撞得尘星往后退了几步,差点摔跤,尘星“哎哟”了好几声,抱起他的斗篷就跟在后面追。

宗祯已经从马车上下来,站在马车边上,台阶下。

他微微低着头,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听到着急忙慌的脚步声时,他的影子已经被一道由远及近的更长的影子慢慢覆盖。

他适时抬头。

姬昭看清楚台阶下的人,的确是那位徽州来的哥哥。

他立马笑得圆圆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宗祯双手背在身后,眼睛眯了眯,看到姬昭的笑容,心中还有空想到,从前在宫里时,姬昭那笑得令人牙疼的笑,果然都是假笑。

他这还没想完。

“哥哥呀!!!”

离他还有好几层阶梯远的姬昭,忽然张开双臂朝他扑来,宗祯惊得立马要往后躲,然而看着姬昭直接从那么高的台阶往下跳,看到姬昭身后随从们脸上的惊慌,他到底还是站在了原地。

姬昭笑着扑到了他的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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