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的锦瑟拿了碧螺春回来,才上通往正殿的玉阶,便看到小宫女迎面着急的跑过来:“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赵姑娘跌坏腿了!”
锦瑟大惊失色,手里拿着的那包茶叶“哗”的散了一地。
“快去禀告良娣!”锦瑟忙道。
唐蕊得到消息的时候也吃了一惊,急忙带着人一起往赵妙言出事的地方去了。
出事的地方在正殿后头的小花园。听下面的宫女说,小宫女们拦不住赵妙言,她非得往花园里逛。这一逛可好,先是说遇到了蛇,然后跌在了碎石上跌伤了腿,又引发了旧疾。
唐蕊到的时候,只见溪流边的大石上坐着赵妙言,由几个侍女搀扶着,她脸色惨白,裙角上都是鲜红的血色,疼痛呻.吟不止。
唐蕊微微蹙眉,叫了锦瑟来问:“不是在正殿里头喝茶,怎么喝茶喝到这花园里头来了?”
沈清韵面带恼色道:“我们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送赵姑娘过来过来探望太子和良娣的,这后花园中竟然蛇虫出没,吓得赵姑娘跌伤了腿,引得心悸症的老毛病都发作了!如今出了事还这大日头晒着,莫不是要弄出人命?”
锦瑟心里焦急,这位赵姑娘身份矜贵,有皇后撑腰,这要出了事还真是担待不起:“良娣,这如何是好?”
唐蕊眼眸一转,赵妙言自个往花园里头钻,倒怨上她了?且不说她真跌了还是假跌了,不过搁在这里晒太阳的确不大合适。
“送到雅琴阁去。”她吩咐。
锦瑟叫了宫女抬来歩辇扶着赵妙言送到距离这里最近的雅琴阁,一面派人去找太医。
沈清韵听闻她们派人去找太医了,心里惊了一下,连忙说道:“赵姑娘有自个的女医官,已经叫人去找女医官了,一会儿该是到了!良娣无需麻烦。”
听了这话,唐蕊和锦瑟对看了一眼,都觉得此事十分诡异。
唐蕊立在房间中,见帷幕半垂,赵妙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轻轻的哼哼,那裙摆上是鲜红的血渍。
“妙言姑娘伤哪里?我来看看。”唐蕊走到床边正要掀开她身上搭着的薄毯,却被一只手拦住。
沈清韵道:“如今赵姑娘正是体弱,良娣若然掀开这毯子,怕是要伤风。”
唐蕊淡淡一笑:“这大热天的,哪里来的伤风?反倒是这毯子盖着,难道就不怕闷坏了姑娘?”
沈清韵正要反驳,却听到外头有人叫起来:“女医官来了……”
沈清韵顿时大喜,松了一口气。
唐蕊转头看去,只见那来的除了女医官,还跟着来了一个马脸黄皮穿着深褐色锦衣的老嬷嬷。
那老嬷嬷经过唐蕊时,鼻子里哼出一道声音:“老身听皇后娘娘说这东宫闹的不像样,这才叫老身随着这医官一同过来看看!瞧瞧到底是怎么个没规矩法!”
锦瑟立在唐蕊的身侧,听了这话顿时气极了:“嬷嬷是哪位?如今东宫的良娣在这儿,嬷嬷有些话还是不要乱说的好?”
老嬷嬷扬起下巴,“老身乃是照顾太子殿下长大的奶嬷嬷。怎么,便是太子跟前,还有老身说话的余地哩,良娣跟前,老身倒是不敢说话了么?”
唐蕊诧异,皇后娘娘竟连太子的奶嬷嬷都找出来了,这老嬷嬷怕是都六十好几了吧。
沈清韵看到秦嬷嬷过来,高兴道:“秦嬷嬷您来啦!您是宫里头的老人,照顾着太子殿下长大的,如今也只有皇后娘娘的凤命,才能劳您过来照顾赵姑娘。”
秦嬷嬷笑着说:“赵姑娘将来是贵不可及的人,能照顾姑娘是老身的荣幸。”
女医官诊断赵妙言的病情,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了一个沈清韵,一个秦嬷嬷。
出了厢房,到了院中,唐蕊低声问锦瑟:“我叫你盯着,你怎的如此不小心?”
锦瑟惭愧道:“的确是奴婢的疏忽。赵姑娘发火说茶叶不好,沈清韵叫奴婢亲自去拿茶叶。奴婢去了之后回来时便说跌到了。找了照应的几个小宫女来问,说赵姑娘嚷着要去花园逛,她们拦不住,花园里头赵姑娘的侍女们都跟着围着呢,小宫女们也近不得身。到底怎么惊着跌着的,却是一个也没瞧真切。”
唐蕊听罢,眼眸转了转,低声道:“这件事,应该是个局。”沈清韵是故意支走了锦瑟,赵妙言找着机会跌了一跤……
锦瑟一听焦急的说:“那可如何是好?千万不能叫她们如意了。”
唐蕊道:“看看再说。”
厢房的门开了,里头女医官同秦嬷嬷一起走了出来。
女医官到了她的跟前禀告道:“赵姑娘跌伤了腿脚,需要休养一阵子。加上姑娘本身有心悸的旧疾,此时受了惊吓,此时不宜移动,只能静养。”
唐蕊问:“你的意思,赵姑娘要住在东宫?”
秦嬷嬷两眼一翻,道:“良娣有所不知,方才皇后娘娘在凤华宫中听闻姑娘跌到了,担心的不得了。娘娘说了,若是伤着了该养得好生的养着。如今医官都说了不能移动,莫非良娣还要撵人不成?太子小时候,也是颇听老身的话的,这番话良娣怕不怕老身当着太子殿下的面同太子理论理论?”
锦瑟和巧香听到这老家伙的话不由得面面相觑,这是哪里冒出来的老洋僧?这东宫中谁人不知道太子最宠良娣,竟要同良娣在太子跟前理论?听着简直是可笑。
唐蕊沉吟片刻,道:“既然是皇后娘娘的意思,那便住下吧。秦嬷嬷,你是说要太子跟前理论是么?”
秦嬷嬷以为她怕了,扬着下巴鼻子里哼了一声:“那是自然要理论的!便是这东宫里的不成规矩,也要在太子跟前好生的理论理论呢!”
唐蕊笑了笑:“好,那就理论吧。”
她算是看明白了,赵妙言无非是想死乞白赖的在东宫住几天,那便让她住几天好了。为了入住东宫施展这样的苦肉计,也是难为她了。正好这几日她无聊,她倒要睁大眼睛,瞧瞧这对姑侄到底是唱的哪出戏?
锦瑟在一旁急的不得了,这赵姑娘住进来,连带着还带了太子的奶嬷嬷来撑腰,这么一大屋子的人住进来,怕是这东宫都姓了赵了。
趁着没人时,锦瑟忙劝道:“良娣可千万不能叫那赵妙言住进来,若是住进来,这东宫里头恐怕不得安生。”
唐蕊看了她一眼,抬头望着花园中姹紫嫣红的花儿,淡淡问:“那照你的意思,将这位受伤的大小姐直接从东宫扔出去?”
“这……”锦瑟被问住了。若真这样做,得罪的不仅仅是皇后,还有国舅爷甚至整个赵家,还给了别人找茬说话的由头,的确也不妥。
“但是白白的让她住进来?万一她捣乱怎么办?最怕就是她去太子跟前作妖呢。”锦瑟担心的说。
唐蕊摇摇头:“莫急,她能留在这儿,因为她背后有皇后。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不过,她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明面上,我不能不给皇后面子,但是暗地里,皇后却也别想从我这里讨的便宜。”
锦瑟不解,问她:“良娣是有好主意了?”
唐蕊一笑,一根手指按在她的脑门上:“你派了人暗中给我盯好了赵妙言和沈清韵,别又叫人支使了。”
锦瑟脸上一红,连忙道:“这次绝不会了。”
唐蕊唇角微扬,这东宫里还真是热闹,她们设了一个局,难道她就不能安个套?
雅琴阁里,沈清韵屏退了丫鬟,合了门扇,屋里头只剩下她和赵妙言两个。
“赵姑娘,该醒醒了,咱们顺利留下来了!”她高兴的说。
赵妙言听了她这话,连忙掀开了被子坐了起来:“热死我了!”她连连用手扇着冒汗的脸颊,沈清韵连忙递了一把团扇子过去。
“姑姑这是什么计?差点没把我闷死?!”
沈清韵问道:“女医官可给你包扎了伤口?”
赵妙言掀开裙角,露出那白色的纱带:“这可不是,包的结结实实,就是热了些。赶紧给我找换衫子换一换,这鸽子血还真是难闻!”她生来娇贵,这热一点臭一点,她便觉得如同刀架在脖子上一般。
“别别啊……我的姑娘,这沾了血的衣衫不能换呢!晚间八成太子要来的,若是太子看到这血渍,才晓得心疼姑娘,咱们的苦肉计才不算白费呢!”沈清韵阻拦道。
赵妙言一听说“心疼”两个字,不由得心头一动,想想也是,若是表哥心疼她,定然会温言软语的安慰她。她这么想着,心里觉得酥酥软软的。
“好,那……不换便是。”她笑着得意摇着团扇,“我觉得那个良娣也不是什么聪明角色,我若是这宫中主母,决计不会让外头的女人轻易住进来!”
“那是,姑娘自然是最聪明的人。”沈清韵恭维她。
赵妙言摇着扇子笑得甜:“你这小嘴,真是会说话,怪不得姑母信任你,又将你指派到我身边来帮忙。若是这件事办成了,我顺利被册立了太子妃,一定少不了提拔你的。”
沈清韵连忙多谢,脸上笑的殷切,心里却十分不屑。如今的她,在看到唐蕊那身良娣的锦衣华服之后,对于女官的品阶早已不放在心上。她曾一心要找潜龙之婿,如今既然进了东宫,无论如何,总得在太子身边找到一席,日后慢慢进阶,自有她的手段。这一次,她要在太子身上好好的下一番功夫。
☆、吃醋
司徒珏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 他径直往合璧苑去。到了门口碰着巧香手里捧着茶盘,她瞧见太子回来了, 急忙躬身行礼。
“良娣呢?”他随口问, 正是回来口渴,便随手将她茶盘上的茶水拿起来喝。
“良娣在合璧苑呢, 殿下……”巧香欲言又止。
“什么事, 说!”司徒珏最不喜人吞吞吐吐。
“今日东宫里头来了客,闹了一天哩。”
司徒珏疑惑:“什么客?”
巧香便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全都禀告了一遍。
司徒珏眼眸微动, 冷冷笑了一声。
他搁下茶杯,往合璧苑去了。
院中, 几株高大的木兰绿叶招展, 白玉盏般的花朵儿正冉冉盛放, 散发出馥郁的芬芳。
房间里头灯烛明亮,似有人影,司徒珏推开门, 便看到那女子身着浅蓝色披纱,身着薄薄的烟罗锦衣, 简单的挽着发髻斜插着白玉簪子,其余的头发仿似青瀑般的垂落在肩头,正坐着梳妆台前, 一只手撑着洁白的下巴,慵懒的瞅着他,娇媚而勾人。
这情景,叫他怔了一下, 莫名觉得有些口渴。
瞧着他进来,那女子睨了他一眼,转了头去不理他。
他到了唐蕊身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膀,一只手落到了她柔软的纤腰上,低头凑到她的耳畔戏谑的说:“怎么了,不理孤了?”
女子哼了一声。
他坐在她身畔,握着她光洁如玉的手指,只见那轻纱下露出一截皓腕,温润洁白犹如羊脂。轻薄的锦衣裹着窈窕玲珑的身段,他抚着那嫩滑的手腕,瞧着这妙曼的景色,便开始心猿意马了。
女子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出来,道:“殿下可晓得,今日你表妹巴巴过来看望你了,就住在那雅琴阁哩。殿下要是想见,现在便可以过去瞧瞧,人家说不定正等着你呢。”
司徒珏听这口气,这是吃醋了?
这吃醋的小模样倒是可爱娇媚的很。他伸手将女子揽了过来,抱在怀中让女子坐在自己的腿上,轻轻揪了揪她嫩滑的小脸,道:“管他什么表妹不表妹的,十个表妹也没我家的小蕊儿好。孤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
唐蕊“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躺在他怀中捶他:“不明白就是不明白……”
“那孤叫你好生的明白明白。”说罢他低头着头胡乱亲她。
“别闹了!”她笑着从他怀里挣出来,“有菜给你留着呢!”
她拉着他到了桌边,揭开了纱罩,里头准备着刚做好的饭菜,热气腾腾的。她估摸着他回来的时间,到了点做好的,就等着他回来吃。
桌上都是他爱吃的小菜,还有煲好的百合玉竹鸭汤。他瞧着心里觉得一阵暖意融融。
“就知道蕊儿对孤好。”他揉了揉她的头。
唐蕊一面给他盛了一碗汤,一边说:“你若是有十个表妹,这东宫内廷怕是要给你的表妹们围攻了,八成早就保不住了!”她啐他。
司徒珏微微一笑:“孤听说了。”
唐蕊一面给他夹菜一面问他:“秦嬷嬷说你小时候很听她的话,小时候的事情你可还记得?”因为他是十三重生过来的,她生怕他记不得太子小时候的事。
“记得。”他说,“那又如何?孩童是孩童,那是不懂事,想让本太子听一个老嬷嬷的话,岂不是荒谬?”
司徒珏喝了汤,倒是觉得肚子饿了,在宫里头他没甚胃口吃了点点心便回来了。如今看着满桌的饭菜,胃口大开。
唐蕊在一旁瞧着他吃饭,虽然吃的快动作却优雅好看。到底是皇子,教养与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