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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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死心?”

耶勒默了片刻,唇角噙起一抹冰冷的笑:“我们安排一下,然后把守卫撤下一些,放皇帝进来,让他们见一面。”

“只有见一面,他才能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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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晚的身体正慢慢恢复,虽还是虚弱,但勉强能下地活动,有孩子相伴,更是心情愉悦,有子萦怀,她心中执念渐浅,许多事也都暂且放下了。

云图可汗中了风,虽捡回一条命,但神志不清时常糊涂,王庭那边正忙着争权夺利重新划分势力范围,耶勒久留不得,挑了个好时机,与音晚说了些话。

“我这几日在王庭,听那些大可汗近臣说,他们计算时日,算到大周皇后将要产子,曾递国书提醒皇帝送质子。”

音晚打络子的手一滞,抬头看向他,眼中隐有期冀,藏在乌黑清澈的眼底,藏得很深,兴许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

她终究是在心底给他留了寸土,也不知是一直执念难消,还是因这眉眼与他相似的孩子而牵动旧情。

耶勒避开她的目光,狠心道:“按照送回来的国书看,皇帝并未反对。”

音晚眼中光芒飞速寂灭,若星矢沉落夜幕,黑沉沉一片。她冷诮一笑:“这跟我并没有关系。”

“可是他找来了。”

音晚猛地一震。

耶勒直视她眼底,面色温和柔润,缓缓道:“他来了,你可与他见一面。你若想跟他走,舅舅也不强留你,只是孩子无辜,他身上到底也流着阿姐的血,我实在不忍。你若要跟着皇帝回长安,那便把星星留给我吧,我替你照顾一段时间,等他大一些,强壮一些,能经得住雨打风吹时,再让他以皇子身份入草原为质。”

末了,他显得宽容又体谅:“他能找来,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人无完人,不要太苛刻,世上也不是所有父亲都爱孩子的,毕竟他没有承受过生育之苦,不知孩子是你鬼门关转了一圈才生下来的。”

音晚一直低着头,沉默良久,才问:“他知道我生孩子了吗?”

耶勒微笑:“这一点我倒可以保证,不知道。”

“那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音晚长睫轻覆,在眼底投下两簇厚重阴影,似是有些释然:“就这样吧。”

这座别苑环山叠翠,幽静雅致,若身在厢房,便如与世隔绝,根本难听到外面动静。

但音晚知道护卫正不着痕迹、十分自然地被调走了一点点,使防线出现了一点点疏漏,足以令聪明人趁机闯入。

月贯中天,深潭般幽静死寂,没有孩子的啼哭,今夜绝听不见孩子的啼哭。

音晚把青狄和花穗儿都支走了,独自背靠穹柱而立,低眸等候许久,门外终于传入人倒下的声音。

夜风涌入,裹挟着清馥花香和一丝丝独特的冷香,他一袭黑衣,踏月披霜而来,凤眸中倒映着粼粼烛光,凝睇着她,嗓音温柔如水。

“晚晚,我来了,跟我回家吧。”

第78章 你觉得我会给你生孩子吗?……

萧煜曾无数次想象过与音晚重逢的场景。

他该神色冷峻, 端着架子,说几句清清凉凉的话,埋怨她不告而别, 置夫妻情分于不顾。抑或是温柔一点, 说几句软话安抚, 先哄得她心甘情愿跟自己回长安,旁的账往后再慢慢算。

可当见到音晚的这一刻,所有念头都模糊了,只怔怔看着她, 甚至想不起来还该说些什么。

她穿了一件淡青的薄罗衫裙, 肤色瓷白, 容色消瘦,看上去很虚弱憔悴,薄衫柔软垂下, 勾勒出不盈一握的纤细腰身。

萧煜猛地一滞,脑子里有什么轰然炸开:“孩子呢?”他飞快又计算了一遍, 到如今孩子顶多才八个月, 根本不到落地的时候。

音晚斜靠着穹柱看他, 神色淡淡。

萧煜心中慌乱不止,快步走近,影翳沉落到她身上,凝着她的双目,又问了一遍:“孩子呢?”

他禀息倾听,这座宅院静若深涧, 半星孩子的啼哭声都没有。

音晚瞧着他的反应,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孩子……”她抬起卷翘睫毛,眼中满含戏谑:“你问孩子做什么?你觉得我会给你生孩子吗?你这样的人配有孩子吗?”

她语调轻缓, 似珠落玉盘,像在慵懒午后执团扇讲了个笑话。

萧煜的脸色煞白,一颗心不住下坠,半天才道:“这里头有误会,晚晚,我从前是想过要把嫡子送去突厥为质,可自从我爱上你,我便没有这样的念头了。我想和你一起好好把孩子养大,享受天伦,恩爱长久。”

音晚唇角弧度仍旧凉薄。

萧煜快速冷静下来,脑筋亦渐清醒,道:“我召耶勒和穆罕尔王入京,便是想让他们帮我压制突厥各部落,逼迫云图将质子之约作废。不管他们两哪一个做主将你带出长安的,他们都该对各中原委十分清楚,若他们没有告诉你,那就是他们瞒着你,骗了你。”

他解释了一通,难以压制心中忧戚,虽然多少猜到,还是想要她一句准话:“孩子呢?”

音晚道:“含章,你听过狼来了的故事吗?你说谎的次数太多了,到如今,让人越发不敢信你了。”

“再者说了,你要这孩子做什么?难不成要等着他长大了,告诉他,他的父皇曾经想方设法袒护要毒害他的人,他的父皇并不想将皇位传给他,即便最终给了,十有八九也是被逼着给的。”

“将来等他长大了,万一他跟伯暄起了冲突,甚至有了利益纠葛,需要他的父皇做决断时,他就会发现,口口声声爱他的父皇,其实并没有多么爱他。”

“我自己心寒过,所以我不想孩子再受一遍,这样有错吗?”

她唇齿清晰,不慌不忙,说了从前没有对萧煜说过的话,袒露了从前没有袒露过的心事。

真是奇怪,在未央宫里,在自己的家里,有些话说不出口,到了千里之外的瑜金城,似孤舟飘零,却有了指责的勇气。

兴许是她这些日子被舅舅照顾得太好,许久没有受过委屈了,也不再习惯委屈自己。

萧煜被她质问得语噎,沉默良久,再开口时,声音暗哑低沉:“我不是一般的男子,我是皇帝,我有许多无可奈何,你是我的妻,你该理解我。你不是爱我吗?晚晚,你为我忍耐一下,牺牲一下,不是应当的吗?古往今来的皇后都是这般过来的,为什么你不行?”

话音一落,音晚笑出了声。

像听了个天大的笑话,荒谬至极,引人不由得想笑。

“萧煜,我早就说过了,做人不能太贪心。”

音晚止住笑,眼角一点晶莹,幽幽闪烁,似是嘲弄,似是痛恨,言语中竟多了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你若想拿皇权来压人,就不要想着要什么真心;你若想要真心,那便只能用真心来换。你是皇帝又如何?我凭什么要去理解皇帝?我又凭什么要去爱一个冷冰冰的皇帝……”

她趔趄后退几步,唇角浅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你刚才不是一直在问我孩子吗?我告诉你,孩子我打掉了,不怎么碍事,一碗堕胎药而已。”

萧煜竭力维持面容的平静,他知道这个时候朝着音晚发脾气、责难她只会把事情变得更糟,他们已把对方逼到了悬崖峭壁,再进一步,会双双万劫不复。

他压抑哀恸与愤怒,手却止不住颤抖,目光冷冷看向音晚,道:“好,打掉就打掉了,你跟我回去,你可以再怀、再生。”

音晚欣赏着他的反应,檀口轻启:“你做梦。”

几乎与话音同时落地,陆攸奔了进来,神色慌张冲萧煜道:“陛下,暗哨探到,有大批突厥铁骑临近瑜金城下,就快要进城了。”

萧煜扼住音晚的手腕:“跟我走。”

他拖着她,刚走到门口,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

穆罕尔王抬手揉了揉额角,似是觉得头疼,在萧煜冰寒的目光中无奈叹道:“陛下,强扭的瓜不甜,她不想跟您走。”

音晚正死命要把萧煜的手掰开,奈何手若铁水浇筑,紧紧锢着她,根本挣脱不开。

萧煜冷嗤:“她是朕的皇后,瓜早已落地,何来强扭一说?你等着,你的账以后再算。”

被威胁了的穆罕尔王陡觉脊背一凉,他其实颇有些害怕萧煜,这人太疯太狠,不知将来会干出什么。

但想起耶勒的嘱咐,又不得不硬着头皮道:“陛下,您刚才也听到了,正有大批突厥铁骑涌入瑜金城,他们是冲着您来的,这毋庸置疑。您把音晚留下,外臣就当没见过您,您尚有时间出城。可若您非要如此——大周皇帝被突厥生擒,这是前所未有的事,足以令朝野大乱,山河动荡了罢。”

萧煜丝毫不为所动,只从牙缝里吐出两个字:“让开。”

穆罕尔王道:“听说您刚刚铲除了谢氏,乾纲独断,匡正社稷,这改元新朝正是一片欣欣向荣之势,若这个时候没了皇帝,恐怕这一切都将毁于一旦,诸多辛苦与牺牲也都白费了。当年昭德太子舍命相救,就是为了让您如此糟蹋自己吗?”

“你闭嘴!”

他说闭嘴,穆罕尔王就闭嘴了,双手合叠于衣前,乖乖退到一边。

萧煜仍旧执拗地要把音晚拉走。两人拉扯着出了门走到廊庑,音晚自知再也挣脱不过,抬手拨下发髻间的金钗,抵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萧煜蓦地止步,面上难得浮现出脆弱,声音亦夹杂了哀求:“你先跟我走,有什么事情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解决,我不信你变心了,我也不信你不再爱我了。”

音晚道:“我爱的是含章哥哥。”

“我就是含章哥哥。”

“你不是。”

音晚举着金钗,一字一句道:“我的含章哥哥有情有义,温柔体贴,是世上最善良的人。”

“他值得最好的爱,值得无数回被原谅,但你不是,你不值得。”

萧煜稍有失神,被音晚挣脱开钳制,她转身顺着廊庑跑了。

萧煜想追,被穆罕尔王和陆攸同时拦住。

穆罕尔王苦口婆心:“陛下若再耽搁,突厥铁骑封城,可就再也走不了了。”

陆攸亦道:“陛下身系社稷苍生,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萧煜凝着月下廊道,音晚转过拐角,一抹长影拖曳在身后,同她一起消失在庭院深处。

雕栏玉砌,花树蓊郁,兀自空空荡荡,再没了她的身影。

陆攸又催,萧煜不得不顾全大局,冷瞥了一眼穆罕尔王:“你等着。”便转身顺着廊庑离去。

禁军身手矫健,紧随其后,不多时庭院重归于寂,像从未有人来过那般。

耶勒推门出来。

他就在音晚与萧煜见面那间房的隔壁,一直都在。

穆罕尔王半是玩笑,半是感慨:“都听见了吧?”

耶勒眉眼冷冽:“他不配。”

穆罕尔王微微一笑:“他配不配的,该是他的,旁人绝夺不走。”

他拨弄了几下廊庑垂着的犀角风灯,道:“可汗,这么久了,音晚视你为至亲,信你依赖你,但她可曾在你面前提过萧煜?没有吧,连我都以为她可能真的放下他了,可今夜来了这么一出。”

“那些话我们都听见了,字字句句泣血含泪,她得多爱这个男人啊,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在你面前素来乖巧,你可曾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耶勒缄默不语,夜风灌入袍袖,猎猎作响,愈发衬得心境凄清。

他想起音晚生产后,他快马奔回瑜金城的那一日。

他在床边守着她,看着她额间碎发被汗濡湿,漉漉贴在鬓角,他拧了热水帕子要给她擦汗,却被昏睡中的她勾住了手。

她陷于沉魇中,把父亲、兄长唤了个遍,耶勒只以为她又把自己当成父亲了,刚想把手抽走,忽听她蠕动嘴唇,糯糯吐出两个字。

“含章。”

耶勒像是头部猛遭重击,竟忘了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只怔怔凝着她。

她额间紧皱,双眸阖着,喃喃呓语:“孩子生出来了,你爱他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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