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楚妄今日,也确实有几分倒霉。
不知是不是因为背后常说天道他老人家的坏话,便真就应了那句俗语,趁他病要他命。
所以今日趁他难得虚弱这机会,往年那些个积怨便一股脑的统统都报在了他身上。
本来嘛,这鬼蜮七公子自个儿的地盘,千八百年的都不会出一次乱子,就更别提如今还有沈庭那尊煞神在他府上。
所以尽管刚和莲止打过架,处在法力正微薄的虚弱期,楚妄也仍旧丝毫不虚,甚至还准备出去晃上一会儿,好给府中那两人腾个地方说话。
虽然他一向喜爱凑沈庭的热闹,但也分得清轻重,这万一要是真说毛了……
嗯,打起来虽然不太可能,但沈煞神的心情一定是糟透了的,他此时又没什么法力,若赶着上前,那就真的只有挨抽的份了。
毕竟同僚情谊这种东西在沈庭眼里就是个屁,甚至还没他心尖尖的一根头发丝重要。
可千想万想也没想到的是,他这一出门却被迎面两人给径直拦了下来。
其中一位穿了身青衣,臭着个脸的上来张口就道:“沈小畜生是不是搁里头?叫他给我滚出来!”
来找茬的?楚妄微微一眯眼,暗中将人一打量。
白衣娃娃脸的那位看着有些眼生,不知是哪一界的人,但周身气势冲天,一看就极为不好惹。
青衣的这位瞧起来倒是有几分眼熟,但一时也没能令楚妄想起是在哪处见过。
不过瞧这气势汹汹,张口闭口满嘴都是小畜生的模样,一看就知是仇家无疑了。
虽然沈庭确实是个畜生,楚妄对此也颇为赞同,但若现在放这二人进去,怕不是会坏了他好不容易才促成的好事?
俗语道是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偏巧他如今又的确拦不下眼前二人,看来得另想他招了。
舌尖舔了舔嘴里尖牙,楚妄面上一副天真神情:“二位哥哥说的是谁?此间主人并不姓沈。”
青衣男人没好气的上下将他一打量,接着冷笑一声:“哥哥?本君做你和那小畜生的爷爷都够格了。”
闻此一句,楚妄笑容渐敛,再一抬眼时,眸中满是嗜血杀意,他一舔唇角,长袖一掀,三根银白琴弦凭空绷直:“好爷爷,那乖孙便亲自送你上路!”
甭管他如今打不打得过,就冲这人这副德性,也是先动手为妙!再不济便唤沈庭那煞神来帮忙就是,反正这仇家也不是来找他的。
青衣男人一怔,面上流露十分不可置信的神情。
而就在这一瞬间,只听长剑出鞘一声叮当脆响,扑面而来的杀意和气势似滔天巨浪,将楚妄连带着那一片府墙整个儿的给掀了去。
一时间沙土尘扬,视野模糊一片。
寂静一刻后,围在鬼王府周遭,正摆摊的小鬼们纷纷吓破了胆,齐声尖叫起来,再也不顾眼前还摆着的摊子,只忙着四下狼狈逃命。
青衣男人在第一时间以袖掩了口鼻,右手金扇摇了几下散去面前尘烟,有几分无语道:“你什么时候竟也开始学起小莲子拆起家来了?”
白衣娃娃脸的男人面无表情:“许久没动手了,手生。”
青衣男人嘴角一抽,说谁手生他都信,唯独这人,这明显就是故意的!
“妈的,沈君安!再不来救命,你那破炊房就要倒了!”
“哟,这是叫救兵了?叫得好,正好让那小畜生赶紧滚出来!”
远远听得几声纷争叫嚷,沈庭面色当即一变,当即看向莲止。
来的是谁他心知肚明,千百年前,也正是这二人将师尊从他身边彻底带走的。
一声无奈轻叹响在耳边,莲止揉了揉眉心。
那家伙绝不会无缘无故地醒来,若说这期间没有君尘那死狐狸作祟,他是不信的。
扰人清梦可是要挨打的。
“别担心,”莲止顺势拍了两下沈庭的后腰,只觉手下肌肉十分劲道,遂没能管住手地揉捏了两下,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道,“有为师在,没人能伤你。”
虽然不知这二人前来的目的,但多半和自己有关,君尘和自家小孩儿一向不大对头,此番带着那个人前来,莫不是因为打不过拽了个帮手?
真真是孩子心性,莲止有些嗤之以鼻,但他拽谁不好,偏拽鹤轩那一根筋的,他就不信,鹤轩还敢对他动手不成?
想动他家小崽儿?别说没门,连个窗户隙也不给留。
沈庭目光因为莲止的动作在一瞬间柔和了下来,他十分乖巧地垂下头:“我信师尊。”
莲止欣慰地点了点头,而后抬起手,在沈庭疑惑目光中十分矜贵的一点下颚:“牵着。”
输人不输阵,就准他君尘有帮手么?
沈庭一瞬间睁大了眼。
于是落在君尘同鹤轩的眼中,便是相携而来,十分融洽的两人。
鹤轩向君尘投以疑惑目光:这就是你所说被强行掳走的莲止?为什么看起来怎么也不像是……
君尘:……
什么情况这是?莫不是这小畜生又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怎么竟是连手都牵上了?
想起沈庭在这方面的前车之鉴,君尘只觉一口牙都要被咬碎了,他当即怒而爆呵,捏得手中扇柄嘎吱嘎吱响。
“小畜生,你给我放开他!”
他此番前来鬼蜮,本就打着强制将莲止带回去的念头,当年发生的事情牵涉过广,无论如何也绝对不能令莲止想起那段记忆来。
是以在发现莲止记忆封印有所松动时,他便马不停蹄地从南海一路赶回,中途甚至还怕打不过那小畜生,专门拐去落冰川唤醒鹤轩,将他一并带来。
所以今次无论是谁,说什么,他也必是要将莲止带回九重天的!
沈庭一言不发的任由莲止牵着,向来没什么表情的面上竟有几分恍惚,他满心都落在掌中牵着的温凉手上,哪里还有半分心思去分给君尘。
师尊有多久没有牵过他的手了……
“倒是许久不见了。”
看着有年头没见过的故人,莲止对其微微一颔首。
鹤轩那张向来冷冰冰的娃娃脸上当即浮现一抹潮红,而后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磕磕巴巴起来:“君……君尘说,你被那个人抓……抓来鬼蜮了。”
身为曾经神宫的最强战力,以杀伐果决著称的武痴,被父神亲赐予战神称号的鹤轩,在莲止面前却俨然成了别别扭扭的小孩子。
看着同往日在他面前一般无二的鹤轩,莲止眸光柔和了下来。
如果硬要说起来,按照如今人世间的这个辈分来算,鹤轩还需得叫他一声养兄才是。
只是因为神宫向来并无此辈分一说法,故而皆是以同僚好友相称。
初生的幼神纵有天生神力,也需后期学习手印法式之流方才能发挥威力,是以在神宫中,凡有幼神诞生,皆是需年长神君带之教授。
但并不是所有幼神都能受长神喜爱的,这其间鹤轩便首当其冲。
而芜殷则向来不管这些。
由剑而生的鹤轩自小便生性古怪,空有一股磅礴神力却无法加以控制,常常暴走伤害其他幼神,甚至连一些成神都无法抵御半分,故而便成了块烫手山芋,无人敢近。
不过好在他自身便是长剑,渐渐也无师自通,常一人形影单只地练习,以至于虽有个模样,但却招不成招,式不成式。
莲止那时正烦于芜殷和莲因对他的双重约束,满神宫的胡乱瞎溜达,却正好在无意间见这小孩儿被其他幼神欺负不敢还手,便将人捡了回去。
他一向看不惯芜殷这做派,有管他这时间,不如多去管管那些需得管教的幼神。
若不是他本体同莲因是朵并蒂莲,他当真是要信了神宫所流传的,诸如他是芜殷亲儿子之类的闲话。
既然将人捡回去,那自然是要教导,莲止往日没做过这事,便有一学一,仿着芜殷教导他的模样,将那些个手诀法式剑招之流一并胡乱交给鹤轩。
这阴差阳错间,竟然也被他教出了位战神出来,不得不说,也是十分的歪打正着了。
不过鹤轩的一颗心极为玲珑,似这世间污浊无法染其半分,原先的沈庭也是这般,不过如今……
莲止余光从他牵着的小孩儿身上一扫而过,罢了,今后有他去疼着。
“他骗你的。”
不知前情的莲止神情不变,万分淡定地朝着鹤轩晃了晃他同沈庭牵在一起的手,丝毫不虚的忽悠起鹤轩来。
“不过就是打不过人家了,便叫你来压个阵罢了,你莫不是真睡糊涂了不成?这种事情他往日里做的少吗?”
君尘:……
身为雅君中的风君,他战力自然不同于鹤轩莲止那般。
虽然以前年少时常唤这二人一道同他去打架,但如今,说句不好听的,那些打得过他的神基本都死绝了,这世上还有谁是他打不过的?
就是眼前这拥有莲止大半本源的小畜生,他若拼上全力,亦然是不会吃亏半分的!
他将要张嘴去驳一驳莲止这胡扯八道,就见某位神君气定神闲地张嘴继续道:“既然此番你们都在,我便也借此正好同你们讲个事罢。”
看着一扬眉梢的莲止,君尘心里忽然升起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他正欲作阻,却见莲止轻飘飘地朝他看来一眼,语出惊人。
“之前的事,我大半都想起来了。”
一声惊雷炸得君尘当即愣在原地,瞳孔一缩。
好半晌,他才几分迟疑,似有些不信自己方才所听到的。
“你……你说你……”
眼前人气定神闲,完全没有半分他曾设想过无数遍,甚至做足了无数准备,万一真想起一切后应该有的反应。
莲止看着他慢条斯理地重复道:“我说,我都想起来了。”
牵着他的手微微一紧,莲止心神一动,默不作声地曲指蹭了蹭沈庭掌心以做安抚。
在他恢复了部分记忆后,这种哄小孩儿的手段,便使得格外得心应手了起来。
“蓬莱也好,云止也好,就连荒迟那混账玩意儿也好,前尘种种,我皆如数想起,故而你也就不必在处心积虑地瞒着我了。”
虽然只想起了微不足道的一点,但莲止十分淡定,从容不迫地忽悠着君尘,好似他口中说道的就是事实。
在诓人的这种事情上,他一向十分熟练。
“瞒着你?我为什么瞒着你!想起来,你若真是想起,就该同这小畜生彻底划清界限!”
一次又一次,他为了这小畜生……
君尘咬牙,看着他的目光愤怒又失望。
这是莲止自醒来后,第一次在君尘那张风流倜傥的脸上瞧见十足的怒意。
且这怒意,是冲着他的。
这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连带着握住沈庭的手都无意识地松了些,但却被相牵的另一只手追着再度握紧。W
“你有些奇怪,”莲止看着君尘,狭长的金色凤眸微微眯起,里头盛着半汪疑惑和深思,还有几分如明月般不入人间的冷意,“我的事情你是否挂心太多了?纵使你我自幼相识,也不该如此过界来教我如何行事。”
莲止其实并不排斥旁人对他的关切,尤其是诸如君尘鹤轩之流同身为上古的神君,更别提这二人还皆是他至交,是他在这世间难以割舍的牵挂。
但就算如此,君尘如今的言行也确实有几分过界了,不管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好坏他自会判断,不需他人来教他如何去做。
这一句话的语气显然是重了几分,看着莲止那双如玉眸中渗出的漠寒冷意,君尘不发一言地看了他片刻,继而长袖一甩,负气离去。
“你错怪他了。”
待君尘走后,始终不发一言的鹤轩才淡淡开口,他冰冷的眸子带着显而易见的敌意看向站在莲止身旁的人,但在映入莲止身影时又多了分暖意。
“当……当初为了稳固你破碎的元魂,是君尘抽……抽了自己大半的本源补予你。”
“你缺失的记忆是……是我封的,我不知道你们三人在之……之前发生了什么,但那时的你本……本源尽失,魂魄将湮,若不是君尘以此护…护着你的元魂,你怕是难……难以活到如今,方……方才你不该那般说他。”
向来少言,说话不熟练的鹤轩,磕磕绊绊地说了一大段,莲止微微一怔,看向君尘离去方向的眸中泛起层层波澜。
他知鹤轩从不会说谎。
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君尘同沈庭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恩怨?他转脸看向沈庭,但男人却下意识垂眼避开他的目光,只是握着他手的指尖蜷了又蜷,最终也还是没松开。
如此动作表明了不想说的态度,莲止便收回了目光不再多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隐瞒的事,包括他自己。
“我们谈谈罢。”他对鹤轩说。
九曲桥心的凉亭中,相对而坐两道正在交谈的身影,楚妄收回目光,继而看向身边垂眼无言,仿若石刻雕像般寂静无声的男人。
“你就不担心?”
沈庭道:“他知晓不多,君尘不会和他多说。”
“要不我带人……”楚妄眸色深邃,舔了舔唇角,横手过来对脖子轻轻一划。
“不必,”漆黑的眸中映入湖心那道浅紫身影,沈庭的神情温柔几许,似得见这世间最美之景,“你打不过他。”
“那可说不准。”楚妄耸了耸肩,方才白衣娃娃脸的那番话他可是清楚听在耳中的。
狭长锋利的眼微微一掀,沈庭看向他的眸底暗色涌动,透着隐隐威慑和冷意:“别生事。”
“知道了。”
楚妄懒懒地应上一句,单腿支起,十分悠闲地在倚在栏上,朝湖心微微眯起双眼。
“当年之事,你所知多少?”
和鹤轩交谈无疑是一件很轻松的事,他既不会撒谎欺瞒亦不会在此上强加自己的想法,只会将原本的事态如数道来。
“甚少,”鹤轩摇摇头,“君尘不肯同我说,只寥寥几言,便带过。”
“那你便就同我说说那寥寥几言罢。”
鹤轩颔首。
当年君尘将莲止送去落冰川时,二人皆已是强弩之末了。
君尘还稍做好些,无非就是本源透支的有些厉害,只需修养一番便无大碍,但莲止那时,却真的几乎是命悬一线了。
周身的本源不知因何尽失了干净不说,就是连神魂都濒临破碎,来此这一路上,若不是君尘强抽自身本源护着那将散神魂,怕是这世间便再无灵君莲止了。
“他那时很气愤,嘴里总,总胡乱骂着,小畜生,白眼狼,混账东西之类。”
嗯,这些词约莫都是在骂沈庭的了,莲止有些哭笑不得。
“他说荒迟,说不,不死心,说……”
“荒迟?此事怎的又同他有关?”莲止眉头一蹙打断他,“你慢些说,他当时原话究竟是如何说的?”
鹤轩余光扫过不远处二人,长剑猛地拍向桌面,接着一道光幕冲天而起,将湖心小亭围了个密不透风。
再一掐诀,那时景象便浮现莲止眼前。
这一手回溯之术,需得耗费大量神力,也就只有鹤轩这样的方才能使出来了。
画面上是一片冰天雪地,那是鹤轩自神鬼战役后的沉眠之地——落冰川。
只见其中一身青衣的君尘面色惨白,抱着罐酒喝得烂醉如泥,神情间尽是悲痛和愤恨。
“他凭什么?!那个混账东西凭什么?!害了他一世还不够吗?还他娘的想再续前缘?”
一口酒顺着他面颊落下滚湿青衫,他随手一抹嘴,扯着面无表情的鹤轩接着道:“一个误会,就一个误会,神宫就没了!这难道还不够吗?他凭什么再来祸害他?”
“你醉了。”
画面中的鹤轩正试图从君尘手里抽出被他攥紧的手臂。
“狗屁!荒迟那狗东西死都死了,竟然还阴魂不散?父神究竟亏欠了他什么?这一世一世的要受他如此纠缠?凭什么?!我就问你,凭!什!么!”
“你醉了。”鹤轩微微一怔,有些诧异他话中内容,但却知多半只是君尘醉后的胡言乱语。
芜殷魂散在他们眼前,神是没有转世之机的。
“我没醉!”君尘贴向鹤轩耳边,“我告诉你个秘密……”
呼吸间的浓郁酒气扑面而来喷洒,竟将一向不饮酒的鹤轩熏得面颊微红,然而下一刻,他瞳孔剧烈一缩,只听耳边君尘轻声:
“莲止,小莲子才是我们的父神!”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节内容,请下载爱阅小说app,无广告免费阅读最新章节内容。网站已经不更新最新章节内容,已经爱阅小说APP更新最新章节内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鲜的空气,胸口一颤一颤。
迷茫、不解,各种情绪涌上心头。
这是哪?
随后,时宇下意识观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个单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现在也应该在病房才对。
还有自己的身体……怎么会一点伤也没有。
带着疑惑,时宇的视线快速从房间扫过,最终目光停留在了床头的一面镜子上。
镜子照出他现在的模样,大约十七八岁的年龄,外貌很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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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岁气宇不凡的帅气青年,工作有段时间了。
而现在,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纪……
这个变化,让时宇发愣很久。
千万别告诉他,手术很成功……
身体、面貌都变了,这根本不是手术不手术的问题了,而是仙术。
他竟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难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头那摆放位置明显风水不好的镜子,时宇还在旁边发现了三本书。
时宇拿起一看,书名瞬间让他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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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宇:???
前两本书的名字还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时宇目光一肃,伸出手来,不过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开第三本书,看看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时,他的大脑猛地一阵刺痛,大量的记忆如潮水般涌现。
冰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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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兽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