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卿的声音落下了，顾磊却还是没动，他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脸色冷淡的跟水一样。
他看着许甜，呆呆的看着，那表情说不上来的奇怪，像是从来都不认识，也像是根本不想认识。
面对他这副表情，许甜多少已经想明白了一些。
她不想让顾长卿在这第一天就为难，便在顾长卿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笑着说道：
“不用喊了。张姐把饭做好了，妈，磊磊，你们都饿了吧，快歇歇，等会吃饭了。长卿，你把行李整整。”
她故意给顾长卿派了个活转移他的注意力。
顾长卿看了看路上还很活跃现在又沉默的顾磊一眼，眉心蹙了蹙，听许甜说话也没再说什么，就应了一声，将箱子提了进去。
他刚一走，杨卫红就凑到了许甜身边，抬手就摸向了她的肚子。
这动作，不算过分，却太突兀，弄得许甜尴尬不已。
杨卫红压根没看她的脸色，只弓着身子盯着她那肚子。
“长卿说你们没去照一下男女，真没有？你自己呢？什么感觉？怎么不去看看呢？”
许甜知道老一辈大多重男轻女，更是见识了田成凤那花样宠儿子的方式。对着一点已经有所心理准备。
只是，没想到杨卫红这一见面就这样明示暗示的。
不管男孩女孩，都是她期盼已久的宝贝，她很反感有人这样赤裸裸的问，当下脸上的表情就没有刚才那么热络了。
“妈。长卿说的没错。我们没去。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也不打算去。男孩女孩都好。长卿也是这么说的。他都喜欢。”
杨卫红那手还贴在许甜的肚子上，听到这句身体僵了一下，站直，手才收回来。
正想说话，顾长卿又从客房里出来了。
“妈，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管男孩女孩都是我的孩子。以后这种话你不要提了。我是不会让她去查的。再说，再有一个多月就生了，查这个有什么意义？”
许甜觉得顾长卿这话说的对。马上就要生了，查出来有什么意义？还能叫她引产？
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杨卫红也不想刚来就跟儿子媳妇弄僵，就没再坚持，只略尴尬的嘟囔了一声：
“我又没说什么。你们急什么？我还能不知道这快生了？我就是问问，好做个准备。”
“不用准备了。没什么可准备的。”
顾长卿回的很干脆，脸色也冷冷的，甚至没有多看杨卫红，目光从她脸上扫过后就直接又去拿行李了。
气氛一时僵窒。许甜和杨卫红都觉得尴尬，顾磊更是什么都没说，简直像个哑巴一样，就在那站着。
幸好，张丽端了菜出来，看见杨卫红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同时招呼许甜他们可以洗手吃饭了。
许甜整理不了行李，就去了厨房，帮着张丽端菜。
一顿晚饭吃的不算很热络，顾长卿和杨卫红倒是说话，不过显然顾长卿的情绪并不好，所以这话说的也寡淡。
第一天，第一顿饭就这样，许甜看着多少有点泄气。
不过她也没表现出来，她虽然话不多，但是态度还算好。就这样吃完了饭，张丽负责收拾碗筷洗碗，顾长卿则去跟杨卫红和顾磊说话了，
回到自己房间，许甜也没干什么，坐在那收拾了一下衣服，然后铺了个床，正在整被子顾长卿回来了。
“我来。”
他一把将弯着腰的她拉了起来。
许甜也没让，松了手：“妈他们休息了？”
“嗯。这里确实太小了，磊磊也大了，他们挤一个房间实在是不合适。等孩子出生了，更挤。”
现在是三间加个半间的小书房，屋子面积也都不算大，张丽住了一间，杨卫红和磊磊只能合住一间。再等宝宝出生，那真是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你怎么想？”
他的家人，她不好做安排。
顾长卿把床铺好，转过身来：
“那边已经弄好了，过完年就让他们过去住。离磊磊学校也近。妈上了年纪，脾气也不太好，指望她照顾你和孩子，看来也是不太可能。你们暂时还跟我住在这里，有时间就过去。陆阿姨不是说非要安排一个人过来照顾你吗？你们怎么商议的？如果她一定要住在这里，那就只能先对外面说是你家亲戚。暂时就这样，你觉得呢？”
“你连陆阿姨的人都想好了。”
许甜笑道。佩服他考虑周全。
他们这样的人家，不管做什么都有很多顾虑，你再有钱也不好铺张给人留下话柄。也正因为如此，陆琴晚说要安排人过来的时候，她才会为难。
生个孩子两个保姆，简直是授人话柄。凡事都要低调是他们的原则。
所以顾长卿这么说，并没有错。对外说是亲戚，旁人总说不了什么。
许甜说这话的时候，顾长卿露出了点无奈的表情。
“对不起小甜，其实，我可以给你更舒适的生活，但是……”
他歉疚的说到，许甜却伸出温热的手覆在了他的唇上。
“现在这样挺好了。难道非要学国外那些资本家住别墅，使唤一大堆用人吗？没事的。比以前已经好多了。”
她不以为然的笑笑，大度的模样没有减轻某人心中的愧疚感，反倒加重了。
许甜知道顾长卿在想什么，不想他钻牛角尖，松开手时干脆岔开了话题。
“不说这个了。暂时就这样吧。再遇到问题再说。说说磊磊，你有没有发现，他情绪好像不对。”
她没想挑事，但是这个问题必须跟他沟通。
她本就是想提醒顾长卿注意顾磊的情绪，没想到刚这么一说，顾长卿那神色就严肃了不少。
他没急着说什么，看了许甜一眼才拉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我也注意到了。在路上他还是很活跃的。到了家就不说话。跟你也不亲了。我想，他应该是……”
他没说下去，只看着许甜，许甜微微颔首：
“没错。我看他看我的眼神不对。不过这也很正常吧。这些年家里只有他一个孩子，虽然说你也不常在家，但不管怎么样，爸爸都是他一个人的。现在突然多了一个来分，他肯定很难受了。”
“他已经快12岁了，不小了。我觉得他应该懂事。”
顾长卿皱着眉说，许甜笑了笑：“但是你又不知道怎么去跟他沟通。”
在这个方面，他真是毫无经验。
顾长卿看看她，伸手将她搂了过来，轻叹道：
“我当时决定收养他，真的没想过太多。就是觉得他很可怜，觉得自己有责任。完全没有预料到今天的局面。”
“那时候你才二十多岁，当然想不了太长远的事情。很正常。”
她总会找理由宽慰他。
顾长卿眸色深了又深，沉默了一会，又道：“是不是只能慢慢来？等他自己想通？”
他自己没主意，只能跟她商量。
许甜挑起目光，轻松的眨了一下眼：“那不然呢？你现在跟他保证不会因为有了弟弟妹妹而忽略他，他未必相信你啊。只能慢慢来，在生活中慢慢让他自己知道，我们一样爱他。”
这话说完，顾长卿许久都没应声。
他就看着她，眼里的复杂神色连许甜都不敢确定他在想什么。
“怎么了？”
许甜怔了怔，还煞有介事的抬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人沉静如水的目光这才有了波动。
“小甜，如果这世上每个人都像你这样通情达理就好了。”
“……”
这是夸她吗？
许甜有些不好意思：“给你说的我伟大的能去拯救世界了。”
“拯救世界……”顾长卿重复了一声，又低语喃喃：“能不能拯救世界我不知道，但是已经拯救我了。”
他倾了过来，竟是亲吻了她的唇。
突然被亲，许甜脸红的不行，随手推开她，嗔了句：
“你真是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她一低眉，抚了抚肚子，又有些担忧的说到：“我看你妈好像有点心思。要是生个女孩，怕她又要不高兴了。”
“你管她呢。”
顾长卿不以为然的挑眉，大手叠在了她的手上：
“我喜欢就行了。你不要想这些，放心吧，我就是再怎么想当个孝子也不会让咱们女儿受委屈的。”
“……”
许甜瞬间瞪眼，半天才道：“你什么意思啊。女儿不能受委屈，我就能吗？”
她控诉，粉拳随即砸了过来。
顾长卿怔了一下，刚开始还没明白自己这话说错在哪了，见某人瞪着他，也顾不上想，忙又去哄。
“我哪是这个意思。好了好了，我说错了，我收回重说行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我的媳妇和女儿受到委屈。这样说行吗？”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许甜，许甜噗嗤一笑。
“逗你的。瞧你怕的。”
婚姻从来都不是两个人的事。爱他就要接受他的全部，哪怕他的家庭不够完美。
一阵说笑，许甜就握了握顾长卿的手：“早点休息吧。我明天还有事呢。”
“干什么？”
顾长卿刚想起身，一听她有什么事就紧张起来。
“不是说好了，工作都停下了吗？”
“停下是停下，总有些棘手的要去处理嘛。我明天去一趟公司。”
她不想提安好的事情。
“什么事情？很难办？”
他担心她劳心费神。许甜明白，笑了笑：“不难，我去给他们开个会。交代一下就行了。”
顾长卿有些不相信，不过，基于对许甜能力的信任，倒也没像太多。
“让小张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