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嘛,我错了成不?”姚枂岚端起饭碗,“为了表达我诚挚的歉意,王爷,现在由我喂你吃饭。”
景眳朔摆摆手,又倒回了床上:“我现在没什么胃口。”
“可是你已经两天未进食了。”姚枂岚循循善诱,“我知道你很难受,但是再不吃的话,我怕你撑不住。”
“嗯。”
听到重重的鼻音,姚枂岚手一滞,看向景眳朔。
“别看我!”景眳朔吼道,伸出手臂遮住眼睛。他到底没哭,但紧咬的下唇却在不断颤抖着。
姚枂岚的心狠狠揪在了一起,好似千万把刀子划过一般。他把碗放回原处,杵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
安慰人这种事……他完全不会啊!
他思来想去了半天,最后憋出了一句:“小王爷,你想哭就哭吧,憋着多难受。”
“我没想哭,”景眳朔的声音有些颤抖,“只是有点控制不住情绪。”
“好的,好的。”姚枂岚哄道,“说出来吧,别压抑着。”
“我不过是太开心了而已。”景眳朔道,“我是真的见过我爹娘。他们没有一生下我就离我而去,我还和他们说过话,我们至少还一起生活了六年。”
“你真的很善良,很坚强。”姚枂岚自嘲道,“怎么我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呢?”
姚枂岚背过脸去,看向窗外,给景眳朔自己一个人安静了会儿。
十八年来,为了不让仇恨的火熄灭,他只要想起家人,想到的都只是爷爷被钉在墙上,父亲焦急地合上车帘,以及母亲给予诫语时的绝望。
怎么能忘记了呢?与爹娘,与家人共同生活的那八年是怎样的。
这么想着,姚枂岚的眼眶也热了热。
“我好了。”听到景眳朔的声音总算平静了下来,姚枂岚这才转过身来。
他的眼眶有些发红,像极了十八年前被姚枂岚欺负时的模样。姚枂岚忍俊不禁,把饭碗端在了手里。
景眳朔愠怒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姚枂岚把一口饭送到了景眳朔口中,“凉不凉?”
景眳朔摇了摇头:“不烫不凉,刚好合适。你守了我多久?”
“你睡了多久,我就守了多久。”姚枂岚像是喜欢上了给景眳朔喂饭,乐滋滋地夹了一块肉,送到景眳朔嘴里。
景眳朔动了动嘴,姚枂岚立刻打断了他:“你想问你睡了多久对不对?两天两夜。”
“你没吃也没睡?”
“对头。”姚枂岚戳了戳景眳朔的眉心,“你就说你想怎么报答我?”
“我人都给你了,你还想怎么样?”景眳朔很乖地吃下他递过来的青菜。
“什——”姚枂岚怒了,“将军大人,你搞反了吧?”
“姚姚。”景眳朔忽然正经道。
他转变得太快,姚枂岚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你那时候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啊。”景眳朔眨了眨眼睛,“把我打翻在地?骑在我背上?用狗尾巴草挠我脚心?”
吓,怎么会记得这么清楚?姚枂岚手一抖,饭差点倒在了床上:“不不不,我那时不是年少不更事吗。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计较十八年前的事了。”
“还说我是女子?”
“呸,”姚枂岚腾出一只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让你有眼不识泰山,睁眼说瞎话!”
“我那时候总是打不过你。”景眳朔的眼波放柔,举起自己的手看了看,“但是现在你却赢不了我了。”
姚枂岚表现得很狗腿:“不,那时若不是您让着我,我也赢不了。”
景眳朔轻笑了一声,屋内顿时仿佛有十里春风刮过。
“你不介意了?”姚枂岚又递出一口饭。
“怎么会真的介意?”景眳朔道,“我才知道,我们的缘分从那么早就开始了。可惜之后的这些年,我都不记得了。”
原来,原来爱上你不是偶然,这一路走来都是前缘的再续。
“姚姚,你是因为那时答应了我,才把圣丹的存在告诉了我的吗?”
“一半吧。”姚枂岚道。
“嗯。”景眳朔眯起了眼睛,没有追问那另一半原因是什么。有些事情,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不需要再说出口了。
“那,”景眳朔一副很想问却又不敢问的模样,“你从那之后就关注着我吗?”
姚枂岚心想,要是说出实情,这家伙估计可以得瑟一阵子吧?
犹豫了一下,姚枂岚还是如实道:“你以为,奈雲上下有多少人,是我掌握了全部身世和行踪动向的?”
“你掌握了我的行踪动向?”景眳朔反问。
姚枂岚把肉塞进他嘴里:“怕了?这就是厉王府的实力啊。”
景眳朔也不气恼,反而咧嘴一笑:“姚姚,你是不是对我一见钟情啊?”
问题出口,本就是调侃。本以为肯定会马上得到否定的答案,姚枂岚却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笑道:“也许,你是对的。”
“不过,那些问题已经无关紧要了不是吗?”姚枂岚把空碗放回桌子上,“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啊。”
景眳朔看着他的双眸,眸中有他一个人的倒影,恍若一片星辰大海。
“你赢了。”景眳朔道。
这世上,最幸运的事,或许也不过如此了吧。
☆、第51章 剑意
“师父!”景君奚兴奋地朝景眳朔招手,“怎么就你一个人?姚公子呢?”
景眳朔无奈道:“他说他不懂剑,来了也没有意义,就到街上到处看看去了。”
“你来了正好。”白泽滃扔给景眳朔一把竹剑,“我今天要教君奚凝成剑气。”
“唉?”景眳朔不解,“师父,可是我的剑气也不强啊。”
白泽滃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谁让当初让你好好学柔剑,你却自己跑去学刚剑了?让你示范,就是让君奚不要学你。”
景眳朔的嘴角抽了抽,恹恹道:“好。”
景君奚看着这样的景眳朔,心里直感好笑。果然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师父再厉害,还是得被师父的师父训。
“君奚,你可听好了。”白泽滃道,“要想凝成剑气,就显得练出剑意。先前我说过,剑心是要人剑合一,而剑意,则是要将情绪化作剑气,再散发出去。你看好了。”
白泽滃站到一棵竹子下,远远地朝着对面的竹子挥剑,只听得一声脆响,竹子竟被整棵砍断。
“这是杀气。”白泽滃解释道,“你也可以将之理解成恨意。不过,有时候人们也不是为了报仇才杀人的。”
他将手收回来,换了一个方向,选了一棵较近的竹子,再次出剑。
竹子本身未动,竹叶却被削了下来。
“这是怒气。”白泽滃道,“这是两种最强烈的情绪了。”
白泽滃向后退了许多,换了一口气,对着先前这课身后之竹出剑。一时间,仿佛所有的竹叶都晃动了起来,悦耳动听。
“这是喜悦。”白泽滃一笑,走到景君奚身边。
“你先练成剑意。”白泽滃道,“待剑气凝成之后,我在教你控制它。”
“朔儿,你也来试试。”
“嗯。”景眳朔依言走上前,掂量了竹剑两下,尔后猛地出手。
“轰”地一声,他面前的竹子被一击尽数砍断。
“.…..”
“不好意思啦,”景眳朔赧然地笑笑,“我只会这种。”
“滚滚滚滚,”白泽滃一拍他的脑袋,“君奚,你可明白了?”
景君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明白了剑气会随着用剑者的情绪变化而拥有不同的效果,但是我还是没明白该怎样将无形的情绪化作有形的剑气。”
“剑气本身也是无形的,与你的情绪同质。”白泽滃把竹剑放到他手中,“你只要想象,剑气本就是你的情绪,你不过是将情绪散发出去了而已。”
“好好练吧。”白泽滃摸了摸他的脑袋,“剑气的凝成本就是练习柔剑的最难之处。等你凝成了剑气,再来找我。”
言罢,拉着景眳朔回屋去了。
景君奚深吸一口气,对着竹子挥剑。剑刃破风而去,可竹叶却岿然不动。
“师父,”景眳朔坐在白泽滃的对面,“你觉得君奚能练成刚柔两剑吗?”
白泽滃喝了口茶,看向窗外,刚好能看到景君奚不断挥剑的身影。
“能。这孩子有毅力有志气,练成刚剑不是问题。”白泽滃道,“此外,他为人柔和宽容,道理想通了,便即使是害他家破人亡的你也能视为亲父。这孩子的前途不可估量。”
景眳朔一笑:“第一次听到你对别人有这么高的评价。”
白泽滃的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朔儿,你可是记起了父母被杀那日的情景?”
景眳朔颔首:“姚姚对我说,杀害我父母和他全家的,是同一个人。”
“嗯。”白泽滃摸了摸胸口,却记起那白泽玉已经归还给姚枂岚了,“不过你也别一心想着报仇,最重要的是活着。她自从入宫以来,便不断扩展人脉,现在的势力已是不可估量,你们可要多加小心。”
“师父,”景眳朔忽生一疑,“你知道这么多,她可有对你做出什么?”
“你多虑了。”白泽滃笑道,“我不过是一个有些名气的私塾里的讲师而已,她一个不问圣贤的妇人,怎么会知道我?既然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查到我头上。”
“但你还是小心为妙。”景眳朔的声音冷了下来,“那女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白泽滃用茶杯的盖子匀了匀浮在表面的茶叶:“你放心,我开这剑铺,就是为了找人继承我的柔剑。你们走后,我就关了这剑铺,云游天下去。我意逍遥,茶酒纵年华;青山骸骨,且放歌归去。”
“好不自在,”景眳朔一笑,“是师父你的风格。”
白泽滃喜滋滋地美了一会儿,肃容道:“朔儿啊,你可别怪为师说你。你可是真想好了,要和枂岚过一辈子?”
景眳朔也不气恼,郑重地“嗯”了一声,又道:“怎么,师父看不得男子断袖分桃?”
“不。爱上谁,与他是男是女无关。”白泽滃又摸了摸胸口,“只是,男子相守,便无法延续香火。你们可是想到这一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