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鹗懊丧得像只蔫巴茄子。
洛宸轻摇着头,并没有责怪他们,只转头对钟山和傅野低声说:“他此番跟来本就意欲未明,方才我看了他逃跑的全过程,一时亦无法确定他这疯病的真与假了。他刚走不久,你们跟上去。若他真疯,习惯定会驱使他回到曲兰镇,盯住他便好。”说着,洛宸将先前备下的银两递给俩人一些,“若是假疯,他一定会收拾东西尽快逃离曲兰镇,你们也不必再追,等在那里便好。从藏兵谷回来,我定会先到曲兰镇与你们会合。”
“大人,那倘若他还有其他动向呢?”钟山不放心地又追问一句。
洛宸微抿起双唇,垂眸思索一阵,对二人说:“能盯则盯,但不要干涉——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遵命。”既已问清了洛宸的命令,二人便不再耽搁,解了马匹转身就要往上跨。
就在他们准备策马狂奔之时,洛宸突然在身后压着声音将他们叫住,抬起手指了指一旁的帐篷。
钟山和傅野相视一眼,恍然明白过来,连忙老老实实下了马。待牵马走出去一段路程,才又跨了上去。
蓬鹗站在洛宸身边,低声问:“大人,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洛宸将剩下的银钱重新拿给蓬鹗,背对着他打了个哈欠,闷声回道:“睡觉。”
陆晴萱这一夜的确睡得踏实,是以,早起的习惯也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身边。
她睁开眼睛,鼻尖因着秋寒微微泛着凉。再次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她这才发现,身边除了洛宸的包袱,并没有她本人。陆晴萱脑中一个激灵,下意识就从帐篷里钻了出来。
还好!
只见洛宸怀抱故月,身拥薄毯,正靠在先前钟山的位置上睡着。晨曦眷恋她的侧容,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晕开一层柔和的光;长睫投影,薄唇浅勾,又将她的清丽动人勾画到极致。
陆晴萱安静地看着她,眼中几乎要晃出水来,又禁不住隐隐发愁——这世上有一种苦,叫爱而不得,思而难求。
不知看了多久,头顶上空倏然响过一阵振翅声。因着先前经历过鸽子事件,陆晴萱下意识抬头往天上看去。
只是晨起觅食的鸟,无甚异常。
陆晴萱仰着头,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这才迈开步子,朝洛宸身边走去。她想要叫醒她,让她去帐篷里睡,而不是守着一堆冷掉的营火渣。
然而就在手即将抚上洛宸的肩膀时,她却蓦地停滞了,对潜藏危险的本能感知,令她迅速觉察到了周围异样。
——昨夜洛宸分明是与她一起睡在帐篷里的,怎么会到了外面?
——还有,营中分明……少了三个人。
陆晴萱的思绪瞬间活跃起来,可她刚往下想了一星半点,就觉得汗毛都要倒竖起来了。脑袋里瞬间涌进了种种可怖的猜想,因着事发突然,每一种猜想还都不完整,有的只是一些零碎的、前后不成立的片段。可这些,已然让陆晴萱毛骨悚然。
她忘记了自己的本来目的,开始紧张地环顾起四周来。悬停在洛宸身前的手腕,冷不防被另一只冰凉的手握住。陆晴萱立时吓得一抖,挣扎着就要向后退去。
那人手下的力道并不算重,但因着抓在了要紧处,陆晴萱一时无法挣脱。随后,那人居然又欺身上来,同时一道欺过来的,还有陆晴萱分外熟悉的那缕白梅香。
“洛宸?他们……”
“没有事。你且来,我慢慢说与你听……”
戾王一路长途跋涉从京都来到苗疆,他素来不喜欢浪费时间,打算简单休整一日,就去寻他此番要找的人。
但是他昨夜睡时又不早了,因着在客栈里把带出来的地图看了一番又一番,将路线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
所以,他起晚了。
枭站在门外,手里抱着替游夜传书而来的墨鸦,静默得似一尊雕像。
戾王醒来时,她就是这般站了近一个时辰。
“殿下,游夜来消息了。”在得到戾王准允后,枭将信笺从墨鸦的腿上解下来,进门呈递给戾王。
戾王此时只披了上衣并未系好,胸前健硕的肌肉赤条条地暴露在晨曦中。枭抬眸一眼,就看到上面许许多多凌乱的旧痕——那是他这么多年来,与诸多敌手较量后留下的。
戾王拿了信笺,一边看,一边漫不经心地在屋内踱起了步。偶尔经过枭的身边,枭只得赶忙低下头去。
“游夜遇到麻烦了。”不知他将信看了几遍,分明就是几行字而已,却看了这般久。
枭闻言眉头轻皱,抬起一双疑惑的眼睛看向戾王。
“猎物跟丢了,但是——”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思绪似乎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盘算着什么。等到再次睁开眼睛,他反而不再言语,而是带着一丝阴沉的笑径直走到书桌前,用桌案上的秃笔残墨,给游夜写了一封回信传达命令。
“殿下?……”
“即刻动身,我有新安排。”
“遵命!”
听完洛宸的解释,陆晴萱终于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也一点一点地放松下来。但她很快就发现了一件令她更紧张的事——听洛宸讲述疯男人如何逃脱,又如何让钟山、傅野暗中跟随的片刻工夫里,她整个人几乎是陷进洛宸怀里的。看那架势,就差蜷起腿抱成球,对着她奶里奶气地“喵”一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