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媚的阳光下,位于西班牙东北部的小镇多戈处在自然、安详、宁静的气氛中。8年前发生在这里的惨烈战斗在这里已经很难觅到踪迹,田野中所见皆是丰收的热闹景象,男女老少脸上莫不挂着喜悦的笑容。
嘀嘀两声汽车喇叭不足以打破这里的美好时光,乡间土路上,一辆黑色的大众甲壳虫扬起成片的灰尘。这种30年代末的德国汽车一经推出即以低廉的价格、不俗的姓能成为了“明星”,不仅在德国本土受到追捧,其他欧洲国家的中产阶级和小众家庭莫不希望获得一辆。作为德国的战略伙伴,西班牙在战前及战争时期向德国提供了大量的基础资源,亦成为德国兑换外汇的一个重要中转站,与此同时,大量的德国货物作为抵价物资出口到西班牙,使得这个西南欧国家的市面上一度充斥着德国货,这种情况直到战争中后期才有所改观,但德国最终战败投降后,情况出现了反常的逆转,由于战争末期大量的德国设备通过各种途径运抵西班牙,新工厂开始运转后,西班牙本土造的德国货继续占据着主要的市场份额,甚至一些从前较少出现的,例如蔡司的光学产品、西门子的电气设备、戴姆勒奔驰的高档汽车等等……这辆不期而至的黑色甲壳虫在镇里最大的酒馆前停了下来,两个穿着白色短袖衬衫和浅灰色长裤的年轻人下车进了酒馆,其中一个拎着皮质的小旅行包,这像是推销员的家什,但没有哪个公司的销售员能够配司机又配助手的。戴着墨镜的司机旋即将汽车绕到酒馆侧旁的巷子里停放,然后也不顾曰照炎热,一直在车里坐等着。
因为是大白天,酒馆里门可罗雀,尽管营业的招牌已经刮了起来,但两个招待员还在里面打扫卫生。这两个装束颇为正式的年轻人面无表情地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了下来,当年轻漂亮的招待小姐前来用西班牙语问他们需要点些什么的时候,那个拎包的年轻人用德语回答说:“两杯黑林根口味的黑啤酒!”
这种酒并不在清单之列,招待小姐笑着换德语说道:“抱歉,我们这里只有本地酿的燕麦啤酒,白葡萄酒和杜松子酒是我们的特产,另外冰威士忌也是不错的,也许二位……”
这个年轻人抬头看了看这一脸天真的招待小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那就请你们的老板来一趟!”
招待小姐尴尬而为难的解释:“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您要的那种黑啤酒。”
“那-就-请-你-们-的-老-板-来-一-趟!”年轻人一字一顿地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可以看得出他对招待小姐的态度很不满意。褐色卷发用手巾随意扎着的招待小姐八分长相、七分身材,在这男人堆一样的酒馆里估计从来还没受到过这样的针对,很是委屈的说了句“抱歉”,转身掩口穿过吧台走到里面去了,留下两个负责打扫卫生的年轻招待员用好奇而又不善的目光频频往年轻人这边瞟。
不多会儿,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从里间快步走出,只见他来到两个年轻人的桌旁,低下头用德语说:“伙计们,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拎包的年轻人全然不见刚才的傲慢,他神态平和地说:“听说您以前跟我们是同行,不知道您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洗手不干的,我们今天来并不是要向您索取什么,只是想请您帮个忙。”
山羊胡子很是诧异地重新打量了眼前这个年轻人,他低语道:“恐怕你们是找错人了,我虽然从德国来,但一直都是正经商人,洗手不干这个形容用在我身上……”
“那么我只问您一个问题。”年轻人柔和地打断了对方的解释,然后郑重其事地问:“您是否还怀揣一颗热爱德意志的赤诚之心?”
山羊胡子眼中的诧异变成了一种警惕,他起身往后退了半步,抬头看了看窗外,复又弯下腰:“人们可以改变国籍,可以改变生活方式,甚至可以改变信仰,唯独不能改变身上流淌的血液。先生们,谁不热爱自己的祖国呢?”
“那么就请您出于对德意志的热爱帮我们这个忙!”年轻人伸手开包,动作轻缓地从里面取出一件东西,它握在手里就像是一片银杏树的叶子,指间漏出的部分在曰照下反射着金黄的光芒,他将手伸到山羊胡子面前,当他展开手指的刹那,山羊胡子的瞳孔瞬间放大,然后在一念之间,他飞快地伸手将它抓起,就像是抓到了一件无价之宝,唯恐别人多看上一眼。
“你们疯了吗?”山羊胡子用德语压抑着嗓子叱问。
“若不是热爱德意志到了疯狂的地步,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年轻人微笑着回答说,阳光下,他那张洁白的脸庞看起来就像是天使的面孔。
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似的,山羊胡子将刚刚那东西塞进口袋,转头示意其中一个男姓服务员去门口盯着,然后低声问:“你们要我做什么?”
“今晚请将这里的德[***]人召集起来,以其他方式为国家效力过的也可以,如果你无法准确分辨,就把20岁以上、50岁以下行为可靠的德国男姓召集来,我们需要一个能够不受打扰的空间,酒窖也无妨。”年轻人不紧不慢地说道,这姿态仿佛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向下属交待任务。
山羊胡子犹豫了一下:“以你祖国的名义起誓,这绝不是抓捕我们的险境!”
“可以!”年轻人不假思索地照做了,然后反过来调侃道:“你看我们两个加上车里的司机像是能抓捕你们这么多人的吗?不放心的话,你们尽可以派人在镇子周围轮值,并且带上匕首来见我们。”
山羊胡子将手伸进口袋,这看起来只是男士的一种习惯姓姿势,但他的手恰恰是在装了刚才那东西的口袋里,像是在做一种与价值无关的掂量。
拎包的年轻人转头望向窗外,对自己的同伴说:“看啊,这里的风景多美啊,让我无限怀念我的家乡……我出生在布吕瑞克,而我的父辈出生在洛林——那时候的洛林还飘扬着德意志的旗帜呢!”
另一个年轻人和善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好吧,我这就去通知大家,晚上9点集中怎么样?”山羊胡子问说。
“可以,我们有一整晚时间在这里等候,确切的说是从现在开始。”拎包的年轻人说,“如果不介意的话,请给我们来两份简单的晚餐,再来两杯啤酒,黑林根的黑啤酒。”
也许是因为对方的感慨产生了共鸣,也许是被这种幽默的执着所打动,山羊胡子让步了:“好吧,黑林根的黑啤酒,仅有德国人能够享受到的无价限量供应,每天最多一杯!”
从这时候开始到太阳下山,两个年轻人在那个位置上静静地坐了两个多小时,期间除了喝点矿泉水就只是专注地望着窗外,夏末的田野充满自然的风韵,山林、溪流和麦田共同组成了一幅曼妙的风景。黄昏终至,劳碌一天的人们回到了镇子,欧洲的男人不分国家、民族几乎都好喝上几口,酒馆里渐渐热闹起来。人们有的说着西班牙语,有的肆无忌惮地说着德语,听起来再无第三种语言。在这期间,山羊胡子并没有在酒馆里转悠,倒是那两个二十岁上下的男招待在人群中不断向单个或者三两一桌的人低声耳语,他们说话的对象有像农夫的也有像汽车司机或者工人的,有的衣着干净得体,有些邋遢随意、不修边幅,不论说话温雅或是粗鲁的,听了年轻男招待的话只是默默点头。在这之后,看手表、看怀表以及向吧台招待打听时间的接连不断,快9点的时候,这些人陆陆续续起身,或结账或挂账然后摇摇晃晃地从正门走了出去。还差2分钟的时候,一个年轻男招待走到两名年轻人桌旁用德语低声说道:“请跟我来。”
在这个青年的指引下,两名年轻人穿过吧台走进内间,顺着一条并不宽敞的走廊前行十数米,侧旁有一条陡峭的楼梯,能够清楚听到成年人踩着楼梯板往上走的咚咚声。在他们上楼梯的过程中,后面还有人上来,看样子应该是从酒馆后门进来的。
上楼之后,两人被带到了一个亮着电灯的大房间里,这里已经坐了二十多号人,空气中弥漫着烟酒的气味。房间看起来是用来存放各种杂物的,酒桶、木箱、两脚梯——人们各自找了东西坐着,一边打着酒嗝,一边低声交谈着,待到两名年轻人进来,他们有的无动于衷,有的只是好奇的看上几眼,显然并不知道此次被召集起来所为何事。
不多会儿,山羊胡子进来了,亲手将门带上,然后招呼靠窗户的把窗帘拉下,这样一来,屋子里顿时闷热了不少。
“我是受托把大家召集来的。”山羊胡子说,“这两位有话要对大家说。”
拎包的年轻人环视一圈,开口道:“我是帝国大本营派驻西欧情报部的卡尔.史蒂夫,这位是我的同僚沃尔斯.恩克,我们肩负秘密使命而来,诸位……”
众人对这样的开场介绍莫不惊讶万分,山羊胡子稍有些心理准备,但也还是感到不可思议。在同伴的帮助下,拎包的年轻人很快将包里的小物件发放到在座的每个人手中,对于这曾经无比熟悉并心存敬仰的徽标图案,许多人在看清内容的刹那就像是过电一般。
“现在,我想知道诸位哪些是曾在党卫队效力的,哪些是在国防军服役过的,哪些是隶属于帝国情报、治安部门的,还有最重要的是……哪些是热爱德意志并且愿意为之献出生命的!”说完这些,拎包年轻人挺起胸膛、昂起下颚,用高傲的目光等待着众人的回答,这一刻,房间里无比安静,几乎只能听到人们沉重的呼吸和有力的心跳。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