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缘提这种要求,魏无畏是有些没想到的,但同时也大松了口气,之前的话题虽然是玉怀山师门的交代,但他也挺怕惹得计先生不快的。
这会开玩笑,明显算是照顾他们的感受了,至少说明计缘对他们几人并无芥蒂,否则就给脸色看了。
“计先生放心,今日乃是正月初一,昨天我们回来还显仓促,家里有些菜找不及食材来不及做,让魏某有些不满,今天正好吃个满席面!”
尚依依与关和对视一眼,就昨天那种阵势,魏叔还不满意?他们觉得自己能报出来的菜名都没昨晚见过的多。
魏无畏笑得很有自信,论及对吃的讲究,他自信魏家的班底不会比皇宫的御膳房差多少。
十几个名厨一起准备魏府菜品的威力,这些名厨各自还有打下手的人,整个备菜团队少说得三四十人,占用了魏府一处宅邸般大小的厨房。
蒸、煮、炸、炒等各种烹饪手段齐上,有些菜更是从昨天就开始文火慢炖。
加上计缘的到来,魏无畏中途甚至亲自去后厨把了一段时间的关。
中午算是在交谈中就着点心过去的,可到了时近傍晚,以计缘的嗅觉,已经能闻到魏府里浓郁得藏不住的食香气。
以至于当夜直接成了整个魏府的宴会,连同下人一起都吃了个满嘴流油,让修仙之人也为凡尘事物所惊叹,百十道菜样样精品,厨艺厨艺,同样是一种艺术。
当夜,宴席散去已经是亥时一刻,对于魏府的人来说算是很晚了,加上昨天大多数人都守岁过了子时,困顿加身之下都纷纷去休息了。
计缘也被安排在后府一个独立的客宿厢房院落,这里一共四间厢房,左右都有两间,关和与尚依依在左侧各占一间,计缘则住在对面,中间隔着载种了些许花草的院子。
子时是一阳初生的时刻,尚依依与关和都在房间中修行。
而计缘现在既不想修行也有些睡不着。
之前白天听得玉怀山下来的几人传达着师门的旁敲侧击,算是很明显的表露了玉怀山的心气,人争一口气,仙府也想争一争那虚无缥缈的气运,以这种方式直接求解到到他计缘身上,那么所谓的天机阁一卦就未必真的没算到什么。
或者说天机阁不知道的事情,裴正回了玉怀山之后,玉怀山顺着卦象结合大贞近年来一些事,有了一个自我推断式的猜测。
窥探到天地大劫应该是不可能,但说不定就隐约了解到了计缘这一重特殊的变数,只不过他们看得浅,只看到一重机缘,却看不到绝高之处的恐怖。
从白天的一些对话信息中,计缘也了解到玉怀山许多真人都开始不再像以前那么宅了,龙君既然已经与玉怀和解,则少了一重大忧。
加上天机阁之卦,玉怀山认为如今正值自己需要把握气运的时刻,很多仙修开始出山,或者带着门下出山,不局限于大贞,而是在云洲走动,历练的同时也择机收入一些灵秀之资的新弟子。
照以前计缘的思维逻辑,可能会觉得这云洲局势,除了自己了解的大贞,其他地方感觉大有乱成一锅粥的迹象,妖、魔、仙、神、人都不简单。
在大贞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总让计缘认为云洲笼罩着一层阴霾,或者说大贞之外的天地各处,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但玉怀山裴真人去天机阁,以及天机阁花费巨大心力的卜算,这种努力,让计缘忽然间想开了一些。
这毕竟不是电视剧中演绎的世界,天下各道再是无为,皆有所欲,再是穷凶极恶,也皆有所惧,恩怨情仇凡人有仙神就无么?旷阔的范围内呈现的交错不清,本就是常态,说不准其他各洲各境还更复杂。
计缘觉得自己这个所谓的弈棋人,现在连看盘都算不上,更不要说控盘了。
这么一想,心情算不上多坏,但难免也会有些失意。
“吱呀……”
轻微的木枢转动声中,计缘打开了房门。
外头的月光照射透过逐渐扩大的门缝,照射到计缘脸上再扩展到门前一整片区域。
在计缘模模糊糊的视线中,院中草枯花败,压着薄薄一层雪,抬头看天空则立刻显得清晰起来。
似乎是感受到主人心绪有些不宁,原本靠在床榻边的青藤剑也斜飞过来。
这次仙剑没有如往常一样静静悬在计缘身后,而是直接飞到了计缘身前。
见到仙剑飞拢,计缘下意识伸出的右手抓住。
“嗡……”
青藤剑锋鸣轻震,剑鞘上和剑柄上的青藤愈发苍翠欲滴,仙剑既是锋锐无双,也纳得新岁春生之气,剑上的新春生气丝丝溢出,想要提振主人的精神。
“三尺青锋,藏杀机也孕生机,一如阴阳相继,棋子黑白……”
计缘握着剑,走到院中,右手心略一翻转,剑鞘尖端缓缓朝着下方落去。
剑鞘与一根无叶的花枝触碰的一刻,就好似尖端轻轻触碰了水面,有一无形的淡淡的波纹荡漾,受青藤剑上的春生之气一激,这一支花迅速抽枝起新芽,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孕育三个花苞,呈现一幅含苞待放的姿态。
“万物皆有迎高之欲,便是这枯枝,闻得春气亦会本能展枝迎合,但苦寒之月花不开,待到来春,方是争艳之时,独秀一刻难免昙花一现。”
计缘喃喃自语地说着,面上则有一丝自嘲的笑容。
“我对这世界了解还是太少了,不解于全何以落子,子不得落何以成局……”
计缘自说自话,也算是一种自我鼓励,在不少人眼中他是得逍遥得自在的高人,但谁又知道其实他也是有惧怕的,也会对一些事情认怂,有些能说,有些则连自言自语都不敢。
大贞之外的世界,其实计缘早就想出去走一走,但除了大贞人道之局还没见端倪,未尝没有一分对未知的恐惧在阻碍。
‘和上辈子小时候志比天高,越是长大越是经历社会磨砺,越是再无锐气,何其相似!’
如今大贞国运之势趋于明朗,而计缘的道行虽然不算是外人眼中的道妙无上的真仙,可说句实在话,这十几年修行下来,法力未必多深,但是一些独有的神通异术都开始显现不凡,更有青藤剑在侧,这份能耐不算很小了。
‘换种方式思考,不要有太大压力,也不求甚解,出去走走,见识一番十方各界的山河壮丽也是好的!’
这么想着,计缘重新露出笑容,正巧耳中听到动静后抬头望去,见关和已经推开门出来,尚依依房间内也有响声。
本来想问一声“为何不休息”,但话还没开口,恍然间发现天色已经蒙蒙亮了,更有鸡鸣声从远方传来,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一夜。
见到计缘手持长剑就站在院中,关和连忙拱手行礼。
“计先生早!”
“早!”
计缘看看他,点了点头就回了房间,这孩子到底是长大了,比小时候懂礼多了。
看到计缘离开,房门也关上了,关和这才带着些许好奇走到院中。
“师兄,你干什么呢?”
尚依依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关和也不回头。
“快过来看,这有一株花要开了。”
尚依依闻言也走近几步,果然看到关和面前有一株花枝繁叶茂的,还鼓着花苞。
这种情况在玉怀圣境算不上奇怪,毕竟环境不同,但在这里,且又不是一种冬花,会出现这种情况只能是有人施法。
“计先生弄的。”
关和解释了一句。
“哦。”
两人毕竟道行和境界都不够,看了看之后反倒并不在意,若是玉怀山中高人在场,就能发现这花不是经过木灵催生的,而是自然而然的生长,乃润春和之气所化。
并且这春气不是简单新春云气卷落,是青藤剑中所炼青春之意,更是计缘一夜所悟之时抖落以之显化心境,比之当初晋王府的一夜祥瑞又有极大不同。
计缘是白天吃完早餐就和魏无畏等人告别离去的,明显他在的时候整个魏府从凡人到仙修都很拘谨,他其实无所谓是否过一个完整的年,体验过了就好了,于是就告辞了。
这是冬日里的一个晴天,太阳升到一定角度,光线照射到魏府各个角落。
计缘走了,不一会就有魏府两个下人来客舍厢房打扫。
“哎哎哎,快看,这株蔷薇要开花了!”
“咦!真的啊!”
提着木桶布巾等物的两人走出廊道,凑近花园中一株花卉细瞧,在阳光照射下,几个花骨朵都撑开了不少,显然是就要绽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