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随着那鞭炮一般的枪响,开始疯狂的喷吐了出来。
冲的最近的骑兵,迅速成了靶子,瞬间落马。
其实好不容易冲过了这炸药的爆炸区域,以及火枪组成的火力网,能冲上前的骑兵,已是少之又少了。
可此时……
他们原本以为自己是幸运儿,现在却发现,他们不过是从一处地狱,到了另一处地狱而已。
不远处的龙旗还在猎猎作响。
密密麻麻的骑队还在疯了似的发出冲刺。
漫山遍野的骑兵,看不到尽头。
步枪的子弹穿梭。
火炮依旧还在轰鸣,攻击着骑队的后队。
只是……
这哒哒哒的声音一响,却是瞬间响彻在战场上。
冲在前的骑兵,几乎是一片片的倒下。
他们再没有侥幸了。
尸首迅速的堆砌起来。
而后头的骑兵,还在妄图冲杀。
可挨近了阵地的人,才意识到他们遇到了多么可怕的事。
不过近距离被这机枪扫射的人不得不说是幸运的。
至少他们是在瞬间中了许多子弹,他们不似步枪,若是没中要害,因为受伤,倒下马去,紧接着,遭受各种更悲切的惨痛。
他们被击中,几乎是立即气绝。
刘武继续想不断的射杀。
摆在他眼前,是一处重重拒马之中,故意留下来的缺口,这缺口一开,骑兵们便蜂拥朝这里奔来。
而这些人显然不知道,他们已暴露在了刘武的火力之下。
这机枪,虽为骑兵之友,可实际上,有无数的缺陷,笨重,容易卡壳,毫无精准可言,除了可以连发之外,几乎一无是处。
可恰在此时此刻,它却成了此时的王者。
每一个缺口,都布置了两个机枪火力点,这就意味着,即便有一个机枪位出现了问题,另一个也可迅速作为替补。
此时的刘武,疯狂地扫射,另一处的机枪位里,几个机枪手们看着眼馋,此时却没有喷出火舌,而是心里在祈祷上苍,刘武的机枪赶紧坏了。
哒哒哒哒……
数十个缺口,此时瞬间已是尸积如山。
无数的尸首堆积起来,血液如溪流一般,流至低洼处,汇聚成了血洼。
后队的人……已经没办法冲锋了。
而就在此时。
咔的一下,刘武大惊,却发现弹链已是卡住了。
他立即起身,朝着压弹的位置狠狠踹了一脚。
修理失败。
其实得后世的军工设计师们所赐,为了大规模的生产,减少枪械出现的损坏情况,无数世上最聪明的人,都尽力将复杂的枪械,变得结构简单。
因为结构越简单,就意味着战场上损坏的可能越低。
不过在这个时代,即便是如此简单的机械结构,却也因为精度的问题,造十个骑兵之友,也只能有三四个合格,剩余合格可以使用的,依旧还是问题频出。
至于修理……对于刘武而言,只怕也只能靠用脚踹了。
有时候这法子居然还真有用。
只是今日刘武运气不好,连踹几脚,连一旁负责浇水的张勇也急了,刚才还好好的,怎么说坏就坏,便嗷嗷叫:“让让,我来。”
一脚踹下去。
啪。
试了试。
依旧还是纹丝不动。
可就在此时,另一个机枪位的机枪便响了起来。
刘武忍不住骂娘,拼命的折腾,最终不得不放弃,只好乖乖的提了步枪,灰溜溜的和张勇二人,跑去步枪的阵地了。
接近两百门的机枪,喷吐着火舌。在步枪和火炮的加持之下,有如神助。
越是在阵地前,尸首越多,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此时,大量的建奴人开始撤退。
他们本是士气如虹。
此时,内心已彻底的绝望了。
三十步之遥,分明可以看到对方的脸,觉得只要下一瞬间,便可冲入敌阵!
可哪里想到,根本连一步都迈不进去,这只是最纯粹的送死,根本没有丝毫活下来的可能。
正白旗几乎伤亡殆尽。
镶黄旗攻击的乃是侧翼,也几乎已经被打绝了。
再有正蓝旗,则已损失过半。
镶白旗折损了三成。
这几个主攻的八旗军,当场就丢下了一万多具尸首,还有数不清的还在地上呻吟着的伤者。
正白旗旌旗早已倒下。
镶黄旗则开始试图撤回。
这令其他各旗,以及本是在侧翼的汉军和蒙古骑兵,此时也察觉出了异样。
这上三旗没了两个,还有一个,已经开始撤了。
到了这个时候,若继续莽冲,沿用从前的战法,这几乎等于是找死罢了。
于是,后队的其他骑兵,也开始纷纷后退,或是裹足不前。
汉军营和蒙古铁骑本是混杂一起冲锋,现在已是极尽胆寒了,于是一下子混乱起来。
可怕的是,即便是撤退,这冲到了一半的人,依旧还是回过头去,迎接数不清的炮火。
于是,许多人哭爹叫娘,如今已是全无斗志,只想着赶紧逃离,越远越好。
如此惨重的损失,若是其他的军马,只怕早已崩溃了。
也亏得这一次是最精锐的八旗军主攻,这才坚持到了现在。
可到了现在,现在若还负隅顽抗,这几乎就是找死。
尤其是正黄旗的折损殆尽,镶黄旗的撤回,让其他各旗终于敢撤了。
毕竟,这上三旗自己都先撤了,其余人还拼命做什么?
兵败如山倒。
最后,大家宁愿冒着炮火后撤,也不敢继续往前冲杀。
而阵地之中,步枪依旧还在不断地射杀,哪怕是对方距离射程已越来越远,也不肯放弃。
另一队人,已开始上刺刀。
多尔衮带着自己的亲卫,在后队观战。
远处发生的一切都尽入眼底,他的心口,却像是被闷锤狠狠击中,闷得发痛。
坐在马上的他,整个人都已僵了,除了目光在流转,整个人像是被僵化了一般。
正白旗没了,正黄旗也几乎没了,上三旗里,只剩下现在兵败如山倒的镶黄旗。
此时,漫山遍野都是败军,世界像是只剩下了惊恐的惨叫声。
此时,他其实比谁都清楚,凭借他手头上的力量,根本就没有办法约束各旗。
洪承畴已吓得脸色发白,他万万没想到,东林军居然爆发出了如此可怕的实力。
他努力地按捺住内心的惊恐,禁不住道:“主子,臣……臣没想到他们竟还有这个……这张静一狡猾如狐,实在是该死啊,他居然……还藏了私。”
是啊,鬼知道这张静一还有压箱底的玩意。
这一仗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却是惊心动魄。
洪承畴惊恐地继续解释着:“恳请主子立即撤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多尔衮突的瞪大了眼睛,眼眸里迸发无尽的怒意下一刻,,马鞭狠狠地甩向了洪承畴,似乎是要将内心之中的怒火统统发泄出来。
洪承畴居然不敢躲避,只生生地僵站着,挨了几鞭子,他的瓜皮帽子早已掉了,额上多了几道血腥的鞭痕。
多尔衮怒不可遏地大喝道:“你这该死的东西。”
倒是此时,范文程道:“主子,胜败乃兵家常事,这一次我们轻敌,让明军有机可乘,此一时彼一时,不妨先避让,到时再收拾他们不迟。”
听了这话,多尔衮显然冷静了下来。
在应对主子方面,范文程比洪承畴不知高明了多少倍。
这个时候,你能说跑吗?
要知道,建奴人素来以武为尊,大家尊敬的乃是勇者,堂堂大汗,怎么能说逃?
当然是暂时避让,这是兵家的策略之一,已经属于战略的范畴,既然是为了战略考量,就没有败逃一说。
多尔衮看着远处的惨象,不禁长叹道:“可惜,可惜了。”
说罢,他随即呼喝一声,拨马,便带着护卫们狂奔而去。
于是数不清的护卫纷纷打着汗旗,尾随其后。
其他的败兵见大汗的旌旗移动,便也纷纷随着旌旗方向狂奔。
尖锐的口哨声,已经响起了。
无数的生员,像是等待已久,自沙垒和壕沟之中迅速地跃出。
人们爆发出了惊天的怒吼:“杀!”
无数人从地下钻出来,在错综复杂的壕沟之中,开始追击。
天启皇帝此时深深地吸了口气。
太快了。
打的实在太快了。
他刚刚还在捏一把汗呢,就发现火炮给密集冲锋的铁骑造成了巨大伤害,随即为之一喜。
而高兴劲的还未过去,便又看这些建奴人居然死战不退,依旧拼命冲杀,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却又不禁担忧。
可转眼之间,无数的火枪开始射杀,又让他心里升腾起了希望。
直到无数的骑兵,开始蜂拥冲杀进入缺口,他心里暗暗着急的时候。
那哒哒哒的声音响起,他亲眼看到人如韭菜一般,轻易的被收割掉。
他心里便淡定起来。
直到建奴人开始败退。
提着刺刀的人跃出壕沟。
他已觉得自己的脑袋已经麻痹了。
战场上的瞬息万变,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而看着满地的尸首,看着无数的败兵。
天启皇帝不禁感慨万千,他口里喃喃念着:“胜了……胜了……朕……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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