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少年指缝,缇慕眼梢窥见梭沙大哥负荆请罪的惊举,几瞬之后,她涩然敛眸,似感同身受,小先生入狱那段时日,自己也曾这般痛苦愧疚,恨不能同他一道去受罪。
小先生,曦姐姐,还是察娅小姐一腔热血追寻的曜少爷。这个家族由仰光人民堆砌的强大信仰铸成,他们几个兄弟姊妹,更若这座天空之城高不可攀的星宿,任谁都会于他们眼前自惭形秽。
连麾下千军万马的梭沙大哥都尚且如此,自己也无法例外。
情感懵懂的少女终于探寻到半年前日夜流泪的根源,而小先生掌心温度却捂得自己眼烫心热。
嫁给他生继承人——这几个字再次攒动神经,撩人心弦,她甚至不敢亲口向少年求证真假,只能安慰自己,是他耍大少爷架子气急嘴快。
然而奢想的种子一旦扎根再难根除,少女合眼,幻想片刻小先生以后同别人步入婚礼携手余生的画面,呼吸凝滞,心头缩紧的真实感根本无法自欺欺人。
“你怎么了?捂个眼也怕?”霍暻早放下遮她双目的手,见缇慕莫名紧张揪住桌布,俯首去看她面色。
缇慕娇颜微白,少年俊美面孔放肆逼近,极具威慑,她抓紧椅子扶手,摇摇头鹅颈后移,极力敛去眸中不切实际的幻梦,深怕他洞穿知悉,笑自己痴人说梦。
真神奇,霍暻挑唇,嗤笑两声。
对面是吃饭吃半道脱衣服露伤疤的副司令,手边坐着遮半分钟眼还能鬓角出汗的姑娘。
妹妹总说自己神经病,看来家里除了阿妈,没一个正常人。
“对不起,阿妈,曦曦出事是我的错。”梭沙重新穿回外套遮住惩罚的疤,推开凳子,高大身躯直直下沉,双膝并起磕上大理石砖。
年轻军官舍弃颜面自尊,跪在餐桌旁,冲母亲合掌,惭声恳求,“请您和阿爸再给我一次机会。”
自小一同长大,霍曦见不得大哥低声下气,忙矮身去扶他手臂,“梭沙大哥,你快起来。爸爸妈妈不会怪你,你不用听暻哥哥乱说,他对谁说话都不中听,你别...”
“阿暻说的没错。”梭沙宽背挺直,肃面朝地,跪着打断她的话,“曦曦,我都懂,其实你一直当我是大哥。”
霍曦愕然,扶他的柔荑停在半空,印象中,她极少听梭沙大哥敞开心扉多说两句,他的沉默寡语占据他们相处成长的大半时光。
“半年前,阿爸让你和我订婚,你孝顺听话,原因都没问就点头同意了。可我心里清楚,你对我没太多那种感情。”梭沙喉头酸楚,他的情绪在无人知晓处大起大落,表现特征是握紧膝头,迸出青筋的粗糙大掌。
“我可以一直等,等你长大,等你喜欢我。”
“可我无法容忍自己犯错,不然,连等你的机会,我也要一并失去了。”年轻男人低哑尾音略颤,满含失落恐慌,他不怪她,只怪自己没用。
原来他们之间,捅破窗户纸的人永远最不善言辞。霍曦守在一侧进退两难,求助地回望母亲,希望母亲能指点迷津。
夫人只心疼孩子,虚空朝女儿摁了摁手,示意女儿扶梭沙起来再说。二十年前,父母理解尊重自己的决定,如今倒也能体会孩子们年轻冲动的行为。
霍曦乖顺,听母亲话伸手扶起梭沙大哥,同时,管家婆子规矩走进餐厅,恭敬朝女主人,中文夹生混带菲律宾口音。
“夫人,总司令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