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妙闻言,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你想听什么,直接问我不好吗?哪有给媳妇儿灌酒问话的?
“这个酒没什么酒劲。”肖彻说着,执起酒壶往酒杯里倒。
姜妙这才注意到,这酒跟她寻常见过的不一样,是暗红色的,那杯子也特殊,质地光洁宛如翡翠,被暗红色酒液一衬,越发显得苍翠欲滴。
肖彻端起酒杯,送到她跟前,“葡萄酒,尝尝?”
“葡萄酿造的吗?”姜妙觉得惊奇,端起酒杯浅浅尝了一口。
味道果然跟以往喝过的酒不一样,初初入口微涩,回味甘甜,尝不出多少酒气。
“好喝。”姜妙眯着眼,又尝了一口。
搁下杯子时见肖彻盯着自己看,她忽然有些不自在,“你干嘛?”
“没干嘛,就想好好看看你。”肖彻说着,又抬手给她把葡萄酒满上。
这话,瞬间让姜妙涌现出一股不安的预感,“你是不是要回北梁了?”
肖彻眼底浮现一抹兴味,“我若回去,你跟不跟我走?”
“我走了,我娘怎么办?”姜妙嘀咕道:“亲人可都在南齐呢。”
话虽如此,只要一想到他不久后便会离开,她又有些不舍,轻声问:“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肖彻笑看着她,“舍不得我?”
“你说呢?”
姜妙暗暗翻个白眼,这半年来,若不是有他做支撑,她哪可能撑得过来?
现在好不容易才见着,过不了多久又得分开,而且下一次见面,都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想想就难受。
肖彻道:“那你想个办法把我留下来。”
姜妙与他对视片刻,忽然笑开,“你之前不是说,想再给我一个婚礼吗?不如,我娶你吧,你给我当上门女婿,就可以永远留在南齐了。”
肖彻只看着她,笑得玩味。
“好不好嘛?”姜妙拖着圆凳挪过去,抱着他的胳膊。
肖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姜妙下意识地躲了一下,“又干嘛?”
肖彻说:“检查一下喝醉了没有。”
“我清醒着呢!”姜妙哼了哼,随即又道:“除了让你上门,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让你留在南齐陪我了。”
肖彻问她,“给你做上门女婿,算是你对我负责,还是我对你负责?”
姜妙想了下,回道:“之前是你对我负责,以后我对你负责。”
肖彻又是一笑。
姜妙气哼哼地瞪着他,“只会笑,又不答应我,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心里有别的女人了?”
肖彻顺势搂过她的肩,将她拉入怀里,下巴搁在她发顶,语气幽幽,“只一个就够让我头疼的了,要那么多做什么?”
姜妙仰头,给他来了个死亡凝视,“再给你一次机会重说,哪疼?”
肖彻失笑,“心疼。”
“这还差不多。”姜妙哼哼着,侧脸直往他怀里贴,耳朵靠近心脏位置,听他心跳。
屋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肖彻忽然开口,语气收了先前的玩味,多了几分郑重,“妙娘。”
“嗯。”
“谢谢你。”他说。
“嗯?”姜妙再次仰头看他,“谢我什么?”
“谢谢你肯原谅我曾经犯下的错,谢谢你肯给我机会改变自己,也谢谢你,愿和我生死与共。”
姜妙记得,他入京那天晚上来找自己时曾说过,宫变那晚击垮他的,不是他们所有人的背叛,而是她在他最狼狈时伸出来的那只手,以及那个想救赎他的温柔眼神。
去年那个充满硝烟的雪夜,大概是他二十四年来最为狼狈的时候,也是他最不想见她的时候。
可她偏偏还是出现了。
“楚胤。”姜妙一本正经地叫他名字。
“怎么了?”他低头朝她看来,目光与她的对上。
姜妙说:“你知道为什么你以前那么讨厌,我还会喜欢你吗?”
“为什么?”
“我上哪去知道为什么。”姜妙瞧着他被自己骗到,一脸好奇的模样,轻轻笑起来,“但在失去你的这半年里,我很后悔,我觉得以前对你不够好。
如果我能未卜先知,提前预知到你会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我,那我一定会拼了命的对你好。
所以,你听明白了吗?我对你好,只是害怕你会离开我。
我这人其实挺胆小的,就是因为胆小怕死,所以当初才会想方设法靠近你,想得你庇护。
不然你那么讨厌,冷冰冰的说话还难听,我为什么要喜欢你呀?”
她一面说,一面张开双臂,牢牢圈住他精瘦的腰身,脑袋埋在他胸膛,声音闷闷的,“我在你身上花费太多精力了,不想再在第二个人身上重来一遍,太累。”
肖彻轻笑,“所以,你这是将就着过,还是凑合着过?”
“都差不多吧。”
肖彻唇角弧度更甚,“姜姑娘的这番肺腑之言,实在让楚某受宠若惊。”
听出他在调侃,姜妙也不管,越发圈紧他的腰,“那作为回报,楚太子,你以后能不能多宠宠你的小娇妻?”
肖彻问:“想让我宠你多久?”
姜妙忽然想起,他曾经问过她,准备嫁他多久。
她当时觉得这问题莫名其妙。
如今想想,那个时候他已经知道了自己便是小宝的生父,是在担心有朝一日她得知真相会毫不留情地离开他,所以想得她一个口头上的承诺吧?
她当时怎么回答的?
哦,她回他,他说多久就多久。
收了思绪,姜妙道:“我嫁给你多久,你就宠多久呗!”
肖彻何等聪明的人,一下子就听出来她在拿他曾经问过的问题来揶揄他。
她仍旧仰着头,眨巴着眼睛,在期待他的回答。
肖彻被她这副小女人的姿态取悦到,低下头在她唇上吻了吻,哑着声儿道:“行,都听你的。”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姜妙心情愉悦,离开他怀里坐直身子,主动替他斟满酒,尔后又抬起自己的杯子跟他碰,“干杯。”
葡萄酒是真好喝,姜妙前后喝了三杯,肖彻比她多一杯,酒壶已经空了。
肖彻问:“还要不要?”
这话,莫名让姜妙脸红,她望着他被酒液浸染过的薄唇,心下痒痒,凑过去在他唇角亲了亲。
肖彻呼吸一窒,随即抬手,拂袖扫落圆桌上的桌布杯盘,抱着她坐上去。
姜妙大惊,“你……”
……
次日一早,姜妙是在肖彻怀里醒过来的。
天色已经大亮,庭院里很安静,下人们像是统一消失了一般,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姜妙坐直起来,想到昨天晚上的情形,那一地狼藉估摸着还没人来收拾,一会儿都不知该如何解释。
她脸颊有些红。
肖彻也在这时候醒来,睁眼得见姜妙拥着被子坐在那儿发呆的模样,他有些好笑,“怎么不多睡会儿?不困么?”
“我……”姜妙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合适的措辞,她揉揉膝盖,“我上药。”
肖彻问:“很疼?”
昨天晚上明明上过一次。
“有点儿。”姜妙点头,膝盖上有轻微的淤青,但不算严重。
肖彻马上掀开锦被下床,把方几上的药膏拿来,打开盒盖轻轻给她抹。
抹完药,姜妙也彻底没了睡意,索性直接起了,等梳洗好来到外间,地上的东西果然没人收拾。
她红着脸,弯下腰,打算自己动手。
“让下人来吧。”肖彻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我自己又不是不会。”姜妙嘀咕道:“哪那么娇贵的?”
有几个盘子都碎了,肖彻不放心,怕她划到手,俯身将她拉起来站往一边,“我来。”
姜妙见他弯着腰捡得认真,忍不住笑,“堂堂一国太子纡尊降贵做下人们的粗活儿,你也不怕传出去让人笑话。”
肖彻道:“房里就我们俩,我肯定不会传出去,你若想让人知道造成满地狼藉的细节,我也不介意。”
姜妙捂着脸,恼道:“你这人,真的没救了。”
……
延禧宫。
冯公公在外头守了一夜,天亮便去歇了。
房嬷嬷、水琴和绿蕊三人端来洗漱用具,打算伺候两位主子梳洗。
才刚到外殿,就听得“噗”地一声。
紧跟着是李敏薇的惊叫声,“经纶哥哥!”
房嬷嬷几人脸色大变,对看一眼后加快步子挑帘入内殿,就见羊绒地毯上被喷了一滩血,而傅经纶正撑在床沿边,俊脸上微微有些苍白。
房嬷嬷吓坏了,忙搁下铜盆,使唤着绿蕊,“快快,快去请太医!”
绿蕊把东西放下后,转身就小跑了出去。
李敏薇直接吓哭了,揪着傅经纶的袖子,眼眶里含着泪,“经纶哥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