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楚婈用完早饭,传郑大夫询问了傅珩的伤势后,便去了幽归院。
彼时,傅珩正负手立在八角亭中,面对着那块无波无澜的小池塘。
在王府,他闲暇最爱的,便是逗画溏池里十几尾红色锦鲤。
还有几年前在郊外打猎捡回来的一只花白猫儿。
摄政王叹息一声,这里没有锦鲤可喂,亦没有猫儿陪他解闷。
有那么些许无趣……
“原公子,二小姐来了。”
阿叶远远瞧见楚婈朝八角亭走来,心中一喜,急忙踏入八角亭禀报。
傅珩一顿,侧身望去。
石子路边,有野花任其生长,远远看去,竟像是开在了姑娘的裙摆边,鹅黄色的薄纱飘逸灵动,步步生莲,不过如此。
傅珩自小尊贵,顺风顺水,连几年前征战沙场也是所向披靡,几乎可以说生来就未受过什么挫折磨难。
只在做了摄政王后,与太子斗法稍费了一丝精力,但这些小打小闹,傅珩从未放在心上。
双亲不在人世,诺大的摄政王府只有傅珩一个主子。
他是高高在上,矜贵无双,但这样的日子,也是枯燥无味的。
闷的慌了,就为难为难原青峦,亦或者,逗逗太孙殿下。
二人不在身边时,就拿锦鲤猫儿打发时间。
风江楼下红木拱桥上的惊鸿一瞥,是他多年来内心第一次有了躁动。
鹅黄的身影越来越近,傅珩唇角弯起一个弧度。
有倾城佳人在前,鲤鱼野猫不值一提。
楚婈恰好抬眸,撞见了那抹难得一见的浅笑,如冬日暖阳,冰雪骤化。
一瞬间,楚婈只觉浑身一阵酥麻划过,那似乎是,怦然心动。
比起雪中红木桥上的惊艳,七月明媚的八角亭里,多了一些缱绻的情愫。
让人欢喜,让人流连。
“原公子。”
楚婈屈膝见礼,声音温软,柔和娇憨,仿还带着几分不自知的羞涩。
她没有反抗这一刻的心动,任其疯狂滋长。
清晨的阳光下,明眸含水的少女娇艳的不可方物。
傅珩背后的手紧握成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伸手搀扶的冲动,颔首还礼。
“二小姐。”
若是原青峦在场,定又是好一顿惊诧,声线一向毫无起伏的摄政王,何时用过这般温柔的语气。
好似都能将人融化了。
“原公子可还住的习惯。”
二人落座亭中石桌,阿叶乖觉的立在亭外,清和则是去吩咐人上点心茶水。
傅珩颔首,温淡道:“劳二小姐关怀,此处甚好。”
楚婈轻轻嗯了声。
“原公子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不必客气。”
傅珩:“好。”
旁的需要倒是没有,他眼下唯一想的是每日都能见她。
但这个想法太过唐突,他说不出口。
楚婈沉默了片刻,又道。
“近日有事耽搁才未来探望,今日过来前我已问过郑大夫,原公子的伤处虽已结痂,但还是要多注意才是。”
短短几句话,解释了多日未来幽归院的缘由,又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成功让摄政王唇角的笑意更甚。
常年如冰雪般寒凉的面上,一旦有了生机,就像是雪地凸现的一支红色腊梅,让人眼前一亮,又美的摄人心魂。
楚婈睫毛微颤,明知失礼,却还是不舍得挪开目光。
若她有幸还有余生,且能得这倾城颜色相伴,那一定幸福极了。
姑娘的眼睛含着水雾,像会发光似的,傅珩心神一怔,整个人被那双水眸勾住,动弹不了半分。
世人无不爱美,摄政王亦不能脱俗。
眼前美人眉目含情,水光潋滟,朱唇皓齿,脖颈雪白,身姿赢弱纤细,让摄政王生平第一次生了欲念。
一种想要据为己有,想要拥她入怀……狠狠占有的欲|望。
傅珩的眼神,逐渐的不清白。
亭中的气氛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楚婈被那灼热的视线烫的脸颊发热,她知道,她应该赶紧避开,可不知为何,她觉得腿脚有些发软,似是被圈禁逃无可逃。
这是楚婈第一次,被人的气息就震的乱了方寸。
直到,清和带人送茶水点心。
“小姐。”
“原公子。”
清和似也发现了亭中怪异的气氛,稳住心神垂首朝二人行礼。
楚婈这才慌忙挪开视线。
“放……放下吧。”
姑娘声音软的不像话,还带着轻微的颤音。
傅珩垂眸,锦袖中双手握成拳,手背已经暴起青筋。
他用尽全力克制着内心的冲动与邪欲。
等亭中再次平静下来,傅珩才恢复了理智。
他快速且小心的瞥了眼楚婈,见人垂着头,心中顿觉懊恼。
刚刚好像吓着她了。
“我……”
迟疑片刻,傅珩才开口。
“多谢二小姐关怀,我会注意。”
如谪仙般的容颜,嗓音却低沉沙哑,带着丝丝欲念,叫人听来,更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楚婈觉得脸更烫了。
好半晌她才轻轻嗯了声。
又细又弱,听的人浑身酥麻。
傅珩手指动了动,心头邪念再次疯长。
这不对劲。
摄政王面色凝重,薄唇紧抿,他一向清心寡欲,今儿却在她面前如此失礼。
很是不该。
没人开口,亭中又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
楚婈抿了抿唇,偷偷的瞥了眼旁边的人,只见那如谪仙绝美清冷的人,此刻却正襟危坐,面上一片严肃。
如临大敌。
面上的燥热缓缓散去,楚婈忍不住弯了唇角。
这样瞧着,竟有几分可爱。
楚婈捏着手中绣帕,她觉得自己应该要说点什么才好,免得让人僵在石凳上。
“刚刚见原公子在此驻足,可是喜欢这块池塘?”
楚婈轻轻开了口。
傅珩紧绷的神情一松,他以为会将她吓走,正想着若是人走了,他该如何道歉才好,却不想她竟没有怪他。
“嗯。”
摄政王看了眼平静的水面,如实的点了点头。
若是有几尾红色锦鲤,就更喜欢了。
不过这品种尤其珍贵,此地应该没有,就算有,也需得重金采购。
“这里原本是打算种些荷花,只可惜没能养活,后来便搁置下来了。”
楚婈试探道:“原公子若是喜欢,可自行处置,不过此地不适合种荷花,养些观赏的鱼倒是还行。”
傅珩一怔,回头看向楚婈。
“可以吗。”
楚婈眨眨眼,她果然猜对了。
刚刚过来时听幽归院的下人说,原公子近日常盯着这池子看,可里头空无一物,能看出个什么来。
他出身不凡,府中自然会有池塘,且多半都不会空置,可池塘的用处无非那几样,最多的便是用来养几尾漂亮的锦鲤。
虽说他如今失忆不记得,但喜欢的东西变化应当也不会大。
可以他的礼仪教养,断不会主动开口问她要。
接下来怕有一段时日她都不能过来,寻些他喜欢的东西过来,就当解解闷。
免得阿叶又来找清和抱怨说,幽归院要冻成冰坨子。
“当然可以。”
楚婈端着温婉的笑意轻声回道。
被美人用明亮的眼神盯着,用如玉的声音问可以吗。
她想,这世间应该没人能拒绝得了。
看来那话本上说的"从此君王不早朝",倒并非夸大其词。
端看那美人,够不够美罢。
像眼前这样的,他要什么,她都是愿意给的。
傅珩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
“多谢二小姐。”
这好像是他生平第一次,问"可以吗"。
在王府里,他只管吩咐,自有人将最好的送到他跟前。
可没有哪次,能让他这般雀跃。
她给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摄政王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揪了揪腿上的衣袍,这是他开心时,才会有的小动作。
与他清冷的气质有着巨大的反差。
楚婈没错过他那下意识的小动作,心顿时软成了一片。
不管他是不是摄政王,她都乐意对他好。
“原公子还需要些什么?”
楚婈眉眼弯弯,声音细软,说完不待傅珩回答,便唤来阿叶,吩咐道。
“你去将锦绣阁的林老板请来,让她将店铺最好的料子都带上,顺便,也将玉玲阁玉老板请过来,将店铺新到的饰品也一道带着,还有靴子,腰封,珠宝,都请城中最好的店铺过来。”
傅珩略微茫然的看着楚婈。
“衣裳靴子款式皆按原公子的喜好去做,其他的只要原公子挑中的,都留下来。”
阿叶连忙应下,打着笑脸转身疾步出了府。
他就说呢,原公子这般出类拔萃,二小姐怎么可能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
瞧这架势,似是恨不得将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都送到幽归院了。
傅珩却神情微滞,眼神复杂。
她这是……在养他?
等阿叶走远了,楚婈才眨着一双亮晶晶的水眸看着傅珩。
“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傅珩:“……”
“我,我不……”
“不必同我客气,原公子住的舒心便好,万不可委屈了自己。”
楚婈的声音一惯的轻轻软软,很容易让人放下心防,尤其是带着几分纵容时,更能让人不自觉沉迷其中,晕头转向。
好半晌,傅珩缓缓开口。
“我……想要一只猫。”
楚婈的笑容更甚了。
“好。”
还喜欢猫啊,果然可爱的人都喜欢可爱的东西。
“原公子对这只猫有什么要求吗。”
傅珩愣了愣,本想说都行,毕竟他已经开口要了两样东西。
可是,被她期待的眼神盯着,摄政王突然生了一股恃宠而骄的冲动。
“最好是带点白色,花白的也行,不要黑色,性子要温和,声音也要软和些的。”
第一次被姑娘养,傅珩也不知道自己的要求是不是提的多了些。
“若是寻着麻烦,那就……是猫就行。”
楚婈被他眉头微凝,格外认真的模样逗的心花怒放。
“黑色的也行吗。”
傅珩一愣,正迟疑间,却听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
原是打趣他么?
“不行。”
摄政王轻轻摇头。
楚婈强忍住唇角上扬的弧度:“那凶些呢?”
摄政王眼里也开始染了笑:“不行。”
楚婈继续道:“那声音粗矿些呢?”
摄政王这回连语气都带上了笑意:“不行。”
话落,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同时笑开。
爽朗与银铃般的笑声穿过八角亭,传入刚踏进幽归院的楚之南耳中。
他微微一怔,呆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婈儿一向乖巧娇软,虽爱同他撒娇,但他从未听过她如此舒怀的笑声。
楚之南转身出了幽归院。
他去同夫人商量商量,将婚期定了吧。
难得有人能让婈儿这般开怀,可不能把人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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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婈出现前,锦鲤猫儿,楚婈出现后,鲤鱼野猫……
得知摄政王的身份后,楚婈:草率了,这玩意儿养不起。
傅珩:我吃的不多…
此时被幸福砸的晕头转向的摄政王,很快就会知道人间的险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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