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话中已经带了几分杀气。

柳贵妃不敢多言,只抿唇笑了笑,伸手为皇帝顺了顺气,柔声道:“这些都是朝政大事,臣妾不懂。只是陛下切莫气得太过,伤了身子。”

皇帝脸色微缓,握紧了柳贵妃的手细细摩挲,眼中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忽而伸手将柳贵妃揽在怀里,低声在她耳边轻声道:“贵妃甚得朕心。午膳不用为朕准备了,朕下朝后要去凤仪宫,与皇后有事商议。”

柳贵妃的嘴角不自觉的一挑,心下既是得意又是甜蜜。怕是皇帝自己都未曾察觉到,他已经下意识的将柳贵妃摆在了一个特别的位置上,不然,堂堂一国之君,何需向贵妃交代自己的行踪呢?

念及至此,柳贵妃脸上明艳的光彩愈发夺目,轻轻地环住了皇帝的腰,极为自然的道:“那臣妾吩咐小厨房备好晚膳?”

皇帝想了想,自己今日恐怕与皇后会不欢而散,来贵妃这儿,甚合心意,也就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只管吩咐下人们做便是,可千万莫要再伤了手了。朕可不想再吃到一些味道奇奇怪怪的吃食了。”

说到最后,皇帝的语气中已然带了几分笑意。

柳贵妃嗔道:“陛下惯会拿臣妾打趣!”

目中的光彩仿若天际星辰,熠熠生辉。

皇帝只是一笑,轻轻地松开了柳贵妃,转身朝着正德殿而去。

一转身,皇帝的脸色就变得冷厉起来,阴沉着脸上了朝。望着跪了一地的文武百官们,眼神落在了安乐侯那个空缺的位置上,皇帝的眼眸深深,唇角的弧度几乎抿成一条直线,平白露出几分冷酷来,心中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已经有数了。

果不其然,皇帝刚一叫起,左都御史便上前一步,肃容道:“禀圣上,今早天生异像,整个京城都看到了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天边那三个血红色的冤字,字字惊心。还请陛下下旨,彻查安乐侯府大小姐身亡一事,以平赵大小姐的怨气。更为重要的是,安抚京中百姓的慌乱之心,以彰显天子圣德。”

皇帝自是点头,冷声道:“唐平轩何在?给朕查!安乐侯,安乐侯夫人,还有那个二小姐,该问都要问清楚!朕要听到原原本本的真相!”

唐平轩一听被皇帝点了名,连忙出列跪下,恭恭敬敬地道:“臣领旨!”

又想了想,迟疑地开口道:“昨天,高丞相的夫人办了个赏花宴,京中有头有脸的命妇都去了。便是淑惠公主,也去赏花宴上坐了一坐。安乐侯夫人亦是带着她府上的二姑娘的去了。”

高丞相冷不丁被唐平轩这么一点名,已经猜到了唐平轩接下来的话了,立即肃容出列,躬身道:“正是。”

唐平轩略微感激的对着高丞相一点头,接着将昨日的情形仔细的禀报给了皇帝,并淡定地从袖中掏出了昨日赵明蕊所作之画。这幅画,在唐平轩看到今日的种种怪像时,便已清楚,这事定然会闹至御前,圣上的怒火,总得要有人来承担。恰好,这幅画便是个出口。

想想吧,什么时候国家才会生出妖孽?并且,今日这妖孽出场还这么霸道,以至于整个京城的人都看了个分明。便是前朝因祸水妖孽亡国,那妖孽在事发之前还是缩着尾巴做人,老老实实的待在皇宫不敢动弹呢!今日这妖孽行事如此明目张胆,也真的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只是,这样的事情,还偏生就发生在天子脚下,乾坤朗朗。对于龙椅上那位帝王来讲,无异于是狠狠一巴掌抽在了他的脸上,天子之怒,已然就在眼前。

皇帝瞟了这画卷一眼,目中微冷。他即位多年,若是连这点后宅手段都看不明白,那这龙椅也轮不到他坐。

想到今日那声势浩大的血海,皇帝的脸色更加阴沉,狠狠地一拍龙椅,“把安乐侯府那一家子给朕带过来!”

见皇帝如此震怒,御林军自是不敢怠慢,亲自去了安乐侯府,将赵诚一家三口给“请”进了宫中。便是还在昏迷中的赵明蕊,御林军也未曾有半分手软,径直抬到了皇宫之中。

皇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心中暗恨赵明曦死都不让人安生,又恨陈氏那个蠢货做出这等恶毒之事,以至于牵连安乐侯府一家。便是皇后自己,娘家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还有何面目做天下女子的典范呢?

这一招,何其毒辣也!

另一边,皇帝听闻了自己的大女儿也插手了此事,目中便是一闪,语气比之方才柔和了些许,“传淑惠公主进宫。”

墨宁早就做好了进宫的准备了,她今天使唤着赵明曦的身躯干了这么一件大事,结合昨天自己说的赵明曦托梦自己一事,皇帝现在要宣召自己进宫问个清楚,多么正常的事儿啊!

是时候当面锣对锣,鼓对鼓的怼上一场了!

第106章 一体双魂12

赵诚一家来得很快。皇帝震怒, 御林军办事的效率特别高, 冷着脸直接将他们全部带进宫, 出宫到拿人回宫,竟然还不到半个时辰。

陈氏只管喊冤, 哭哭啼啼的哭了一路, 直哭得随行的御林军眉头紧皱, 恨不得拿块抹布堵了她的嘴。然而想着宫中的皇后娘娘, 众人也就只能忍了,脚下的步子再次加快了不少,只盼着早日把这个哭包带进皇宫交差, 自己等人也好解脱了。

皇后此时的脸色简直阴沉得吓人。若是说这件事中,谁最恼怒,那肯定非皇后莫属了。与皇帝这么多年的夫妻,皇后一见今早赵明曦闹出来的动静, 便知道自己的娘家这回怕是讨不着好。然而事已至此, 皇后也来不及愤恨, 心中不断地谋划着如何才能将伤害降至最低。不过转眼之间, 皇后心中已然有了决断,冷静地吩咐着宫人将她的皇后朝服拿了出来, 穿戴完毕后, 皇后绷着一张脸来到了正德殿外, 就这么一言不发直挺挺的跪在了冰冷的地上,背脊挺得宛若青松一般,嘴唇抿成一条线, 目光沉沉的看向紧闭的殿门,即便是跪着,也不曾有半分狼狈之态。

赵诚与陈氏跟着御林军一来,就看到跪的笔直笔直的皇后,二人心中当即便是一寒,先前的底气完全消失不见,惶然地对视一眼,大气都不敢出,抖抖索索的走到皇后身后一同跪下,皇后几乎都能听到他们二人牙齿打颤的声音,不由更是气恼这二人的没用。

墨宁来的时候,就看着赵家一家三口连带皇后矮了一截的身影。当然,赵明蕊还没醒,御林军也没跟他们客气,直接将她扔在地上就回去复命了。

早朝并无要紧事,皇帝的脸色又不大好看,百官们也不想还杵在这里碍皇帝的眼,麻溜的禀报完自己的事后,便一言不发的低眉顺眼站好,一个个儿老实跟个鹌鹑似的。皇帝见此,心中郁气稍平,大手一挥示意他们下朝滚蛋,而后点名唐平轩与自己一道儿去审这一段奇案。

墨宁来得时间点刚好,一刻都没等,直接跟着前来传旨的太监总管去了御书房。皇后与赵诚夫妻自然也抬脚一道儿跟上,至于赵明蕊,则是几个嬷嬷抬着,跟在最后。

到了御书房,皇帝早已端坐于案后,见墨宁进来,皇帝的神色微微缓和了一瞬,然而在看到随后的陈氏一家,皇帝的脸色又骤然沉了下去。冷冷的盯了陈氏一眼,皇帝的眼神又落在了还在昏迷的赵明蕊身上,心中更是怒火高涨,哼!她还有脸晕倒?

皇帝的脸色愈发不好看,冷声对着周围的宫人吩咐道:“将她给朕泼醒!”

宫人们不敢怠慢,迅速的飞跑出去提来一桶水,当头便朝着赵明蕊泼了下去。墨宁见此,唇角一勾,暗中帮了一把忙。瞬间就看到赵明蕊一个哆嗦,还未睁眼,一声怒斥已然出口,“该死的贱婢,你们做什么?”

皇帝身上的气息更冷了,便是墨宁都未曾想到赵明蕊这会儿还能作个死,也真是个人才。

赵明蕊话一出口就觉得不对,浑身湿漉漉的爬起来,一见墨宁身上的大红衣裙,吓得又是一声尖叫,“你别过来!都说了不是我害你的!”

“那是谁害了赵明曦?”皇帝目光冷淡的看着正在尖叫不止的赵明蕊,见她似是受的刺激太过,一直惊叫不断。皇帝的眉头瞬间皱的死紧,他可不是方才那群御林军,这世上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他要忍的。感受到自己耳朵处传来的不适,皇帝眼带杀气的瞪着赵明蕊,冷声道:“闭嘴!再叫,朕就毒哑你!”

世界清净了。

皇帝冰冷的目光这才落在了陈氏身上,直接开口问道:“赵陈氏,朕且问你,当日你府上大小姐之死,到底有何隐情?”

陈氏的眼泪瞬间就下来了,张口便欲喊冤,却见皇帝从袖中拿出了昨日赵明蕊所作的那幅画往案几上一拍,冷冷道:“朕要听实话!”

语气中的杀意有如实质,陈氏到了嘴边的话就这么咽了下去,如同被人扼住了咽喉一般,惨白着脸,一句话都说不出。

倒是赵诚,一见这画上的情景,瞬间就吓了个半死,望着皇帝暗含杀气的眼神,赵诚简直想去哭上一场,自己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呢?然而看着这画,赵诚也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咚咚咚的在地上磕了几个头,赵诚这才一脸欲哭无泪的开口道:“回禀圣上,这画上所作,确实是真。赵明曦那个不孝女,确实是被臣失手刺死的。只是……只是她…她做出了那等丑事,即便臣不曾失手,也要让她一死以保家中女儿的声誉啊!亲手刺死女儿,臣又何尝不心痛?只是这逆女做出如此丑事来,又怎么还能厚颜苟活于世呢?”

皇帝简直要被赵诚给蠢笑了。多么难得的蠢货啊,现在竟然还在把锅往自己身上扣,怨不得陈氏母女行事会如此毫无顾忌呢。

无语的看了将头磕出一个包来的赵诚,皇帝的眼光落在了陈氏身上,声音极为冷淡,“赵陈氏,你来说,朕要听实话!”

陈氏心知自己这一回再也逃不过,也就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谋算给交代清楚了。她倒是留了个心眼,并未曾说过空间的事,顶着赵诚难以置信的眼神,陈氏心中苦笑,眼泪一串一串的落下来,却是一边流泪一边放了个大招,悄悄抬头看了墨宁一眼,陈氏的身子抖了抖,似是被吓得狠了,而后突然闭眼道:“臣妇那日在皇后宫中晕倒,实在是,当初淑惠公主的脸不知何故就变成了赵明曦的脸。臣妇本就做了亏心事,这才被生生的吓晕了过去。”

陈氏话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便都落在了墨宁身上。皇帝看着墨宁身上大红色的衣裙,想着今早自己看到的景象,亦是皱眉,温声问墨宁:“淑惠,可有此事?”

墨宁当然不会承认啦,用看神经病的目光上上下下的将陈氏看了个遍,墨宁这才转头看向皇帝,表情无语极了,一手指着自己的脸,对着皇帝反问道:“父皇,莫非儿臣长了一张短命的脸不成?”

“这说的什么混账话?”皇帝佯怒,想了想长女的性情确实是如此,并无什么不妥之处,紧皱的眉头也就松了一松,到底还是没说出那句让墨宁这几天别再穿红衣裳的话来。

墨宁却是不想放过陈氏与赵明蕊,就这么居高临下的冷冷盯着她们,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讥诮道:“赵二姑娘,本宫可是记得,你昨日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行的端做的正,不惧任何妖魔鬼怪。怎么今日就被吓晕了?脸疼是不疼?”

又转头对着目露疑惑的皇帝解释道:“禀父皇,儿臣与赵家大姑娘,倒还真有几分渊源。早在前几日,儿臣便不断的接到赵大姑娘的托梦。父皇您是不知道,赵大姑娘那样子,可真是惨不忍睹。浑身是血的对着儿臣哭诉自己的冤屈,说是她死得太冤,以至于怨气不散,竟是无法入轮回。父皇励精图治,为的便是百姓能过上安定的生活。如今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发生这等冤案,岂不是打了父皇的脸?于是昨日儿臣便试了赵二姑娘一番,不成想她一见儿臣身上的红衣就冷了脸。而后作画之事,许是赵大姑娘的冤魂想要为自己申冤,便有了这画上多出来的一块。您是不知,昨日赵二姑娘的气焰是何等的嚣张,便是唐大人亲至,赵二姑娘也不曾给半分颜面呢!”

皇帝挑眉,这才想起唐平轩之前呈上画卷时所说的话,“是了,昨日是你报了官?”

“那是自然!父皇爱民如子,我身为父皇的女儿,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无辜之人含冤枉死?”

皇帝的眼中便有了些许的笑意,伸手拍了拍墨宁的肩膀,皇帝这才看向跪的笔挺的皇后,神情冷淡的问道:“皇后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想要求情,那还真是来错了地方!

皇后此时的表现完全展示出了她能稳坐凤位的实力。听得皇帝点名问她,皇后的脸上满是羞愧,恭恭敬敬地伏身磕了三个头,皇后这才开口自责道:“臣妾娘家出了这等骇人听闻之事,是臣妾之过,未能约束好家中弟兄,以至于闹出今日的动静来。请皇上责罚!”

皇帝眉头都未曾动一下,“你要怎么罚?”

皇后深呼一口气,再次深深地拜倒下去,“圣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臣妾连娘家亲人都约束不好,自然无颜面掌管后宫,请皇上收回凤印,交于柳妹妹保管。至于安乐侯府,安乐侯内帷不修,不堪侯府爵位,请皇上下旨削去安乐侯的爵位。赵陈氏心肠歹毒,谋害正室嫡女,这等恶毒妇人,请皇上赐她往生,一命偿一命。”

说完,皇后再次以头磕地,久久不曾起来。

精彩!墨宁几乎忍不住为皇后叫好,瞧瞧这应对的方法,多么的公正无私,半分错处都挑不出。更何况,人家慌乱之余,还不忘给柳贵妃上点眼药,说什么凤印直接交给柳贵妃,不就是想暗示皇帝,她一退隐,后宫之中便是柳贵妃一家独大了吗?

真是好一个反应机敏的皇后!

墨宁冷笑,却完全不按皇后的套路走,耸了耸肩,墨宁抬眼看向皇帝,随意道:“父皇可别,母后这么一说,母妃可得要诚惶诚恐了。觊觎中宫凤印,这个黑锅母妃可不想背。您是知道母妃的性子的,最是不爱理这些琐事。再说了,母后娘家犯的事,跟母后有什么关系呢?让陈氏以命抵命便是了。至于赵二姑娘,有这么一个恶毒的娘,你的一腔凌云志怕是要轮落空了。”

说到这里,墨宁的目光落在如今正抖成一团的赵明蕊身上,摇头道:“你可真不是个聪明人,因为你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以至于闹出了如今这般的动静。赵明曦因你丧命,你的母亲因此为赵明曦抵命。也不知赵二姑娘如今是否还能对着本宫吼上一句,你行的端做的正?”

赵明蕊惨白的脸色遮都遮不住,眼泪滚滚而落,看上去竟还有几分楚楚可怜。

墨宁却丝毫不为所动,上前几步来到赵明蕊跟前,狠狠地一巴掌就抽了上去,“这一巴掌,为的是赵明曦待你的姐妹情意。”

见赵明蕊的嘴角已经流出了血迹,墨宁的眉毛都未动一分,再次抽了一巴掌,“这一巴掌,为的是赵明曦多年来对你的信任!”

接连抽了数十个耳光,眼见着赵明蕊一张假仙脸已经肿成了猪头,墨宁这才收手,冷笑道:“如今你的母亲因你而死,赵氏一族的名声被你毁了个彻底,你引以为傲的侯府嫡女身份也岌岌可危。赵明曦被你们陷害,以那等不光彩的方法死去,死后尚且能入赵氏祖坟。而你,只怕是注定了要当孤魂野鬼的命了!谁又不能说,这便是报应呢?”

第107章 一体双魂13

墨宁这番话一说完, 陈氏与赵明蕊便放声大哭。事情闹得这么大, 她们心里都很清楚, 自己今天,只怕是连命都保不住了, 念及以往那些舒心快活的日子, 竟是如同在梦里一般。二人不由悲从中来, 互相搂着痛哭了一场。

便是赵诚亦是红了眼眶, 这段时日,他先是亲手刺死了亲生女儿,如今又要看着继妻与小女儿丧命, 心里的苦楚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不知想到了什么,赵诚忽而怔怔的落泪,望着痛哭不止的陈氏喃喃道:“早知有今日,或许我当初不一意孤行的娶你进门, 恐怕是要好的多。”

想到当初嫡妻尚在病中, 自己便看上了陈氏, 如今嫡妻留下的唯一女儿又因陈氏的算计而死, 赵诚便羞愧的无地自容。他并非狠心之人,当初对嫡妻, 不是没有愧疚, 只是被美色迷惑了双眼, 只觉得如同着了魔一般,无法遏制的对陈氏生出了欲念。如今想来,那个蠢蠢欲动的自己, 几乎是另一人一般。

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赵诚也只能咽下满嘴的苦涩,悲哀至极的看向正在抱头痛哭的陈氏母女二人。

到了这个时候,陈氏的母性倒是全然爆发了出来。狠狠地哭了一场后,陈氏擦了擦眼泪,又拍了拍赵明蕊的后背,嘴角露出一丝莫名的笑意来,眼中的神色也坚定了几分。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陈氏理了理自己的仪容,余光不经意地看见了墨宁大红色的裙摆,陈氏的眼睛一痛,几乎要闭眼忍去这灼伤之感。轻轻叹了口气,陈氏肃容,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帝连着磕了九个头,这才挺直脊梁,正色道:“这一切,都是臣妇猪油蒙了心,见不得先头姐姐的女儿风头盖过自己的亲生女儿,这才下此毒手。本以为此后能高枕无忧,却不料天地自有正气,大姑娘竟然会以这等方法为她自己鸣不平。如今京中人心惶惶,臣妇愿以命抵命,彻底平息赵明曦的怒火!还请陛下恩准!”

这是想要用自己的命换赵明蕊一丝生机了?墨宁挑眉,讥讽的看了脸色苍白的陈氏一眼,嘴里不带一丝感情的说道:“安乐侯夫人真是一片慈母心。”

陈氏此时已经半点与墨宁争锋的心思都没有了,就这么哀哀的看向皇帝,脸上满是恳求之色。希望皇帝那张龙嘴里立马能吐出一个“准”字,这样,自己也算是保住了女儿的性命了。

皇帝若真是能这么轻易地就被陈氏看得心软,那也不可能安安稳稳的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别看他平时对柳贵妃和淑惠公主挺温和的,然而皇帝本人,还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那颗心,绝对是比石头还要冷上三分的,陈氏若是想哭一哭就能将皇帝的心哭软,那可真是在做白日梦呢!

能做皇帝的,心都软不到哪里去。皇帝被陈氏用这么哀切的眼神盯着,又有皇后投来的温软目光,皇帝愣是连眉毛都没动半分,一双墨玉般黑亮的眼冷冷地盯着陈氏,语气中带出了几分厌恶,“如你这等黑了心肝的恶妇,自然是要以命抵命,好让赵家大姑娘沉冤得雪顺利往生!不过你的女儿也不是个好的,小小年纪心肠便如此歹毒,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这样的人,哪家敢为自家儿子聘她为妇?白白糟蹋了人家好人家的公子!既然如此,赵明蕊便削发为尼遁入空门吧,好好地向佛主忏悔你的罪过。”

一番发怒下来,皇帝颇觉口渴,墨宁极有眼色的递了杯茶过去,笑着安抚他道:“父皇何必为此动怒?自父皇登基以来,朝政清明,百姓安居乐业,谁不说您是不世的明君呢?便是出了赵家大姑娘的冤案,也不过是陈氏与赵明蕊太过阴毒可恨!如今父皇为赵家大姑娘洗清了冤屈,天下人只有说父皇英明果决,圣名烛照的。”

听闻墨宁此话,皇帝心头的恶气才散了些许。厌恶的看了赵诚一家三口,皇帝顺了口气,这才冷声开口道:“安乐侯治家不严,不堪侯位,安乐侯一爵,自此收回。赵陈氏不安于室,心思歹毒,朕赐毒酒,以平赵家大姑娘的怨气。至于赵明蕊,立即遣去明心庵落发!”

周围人见皇帝脸色难看至极,纷纷大气都不敢出,手脚利落的遵循着口谕将事儿给办了。

陈氏当场暴毙。

皇帝完全没有跟安乐侯府讲半点情面,夺爵一事毫不含糊,原因也没兜着。于是正疑惑天现异像的京城百姓瞬间就明白了:原来今儿早上那般声势浩大的异像,实则是这安乐侯府的大姑娘在喊冤哩!至于凶手,就是如今安乐侯夫人,已经被陛下赐死了,还夺了安乐侯府的爵位!

寻常百姓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一声:陛下真是英明神武啊!

而那等富贵人家心中却各有思量,纷纷叹了一声:皇后的日子,难了!

可不是么,皇后本身的出身就不咋滴,好容易娘家给封了个爵,还被个蠢货弟媳给作没了,简直能被娘家人给坑死。而如今皇后娘家出事,对于皇后来说,面上又有何光彩呢?要知道,干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赵明蕊姓赵,皇后也姓赵。这年头儿流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同样都是姓赵的,赵明蕊作个死,连累的便是整个赵家女孩儿的声名,就连皇后也被她坑的不轻,更别提族内其他女孩儿了。要不是赵明蕊被皇帝一句话直接打发出家了,赵氏族人真能让赵明蕊跟陈氏团聚去!

反倒是墨宁淡淡一笑,看着神情木然任由尼姑们在脑袋上动刀子的赵明蕊,心中忽而生出几分快意来。赵明蕊完全继承了陈氏的爱慕虚荣,又因长得一副仙女样儿,自小便惯会装模作样,憋着一口气想要登上太子妃的位置,动得是日后母仪天下的心思。如今落得青灯古佛的下场,对于野心勃勃渴望名利的赵明蕊来说,当真是比死还要痛苦。

看着赵明蕊的头发一缕缕的落在地上,每落下一缕,赵明蕊的眼神便更添一抹绝望,墨宁的眼中忍不住露出几分愉悦来,及至看到赵明蕊彻底变成一个光头,墨宁这才低声一笑,消失在明心庵的上空。

赵家的事暂且告一段落。嗯,如今陈氏与赵明蕊一死一出家,若是赵明曦还不满意,待得她苏醒之日,亲自弄死赵明蕊也不过是抬抬手的事儿罢了。毕竟现在,安乐侯府也不复存在。京城中人一提到陈氏母女二人,那肯定都没有什么好话,“毒妇”两个字是绝对跑不了的。更何况,当日墨宁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又加上皇帝亲自审问此事。以至于连史官都惊动了,提笔记下了这一桩奇事。陈氏与赵明蕊恶毒之名,竟然就这么传到了几千年后,如同陈世美指代负心汉一般,这二人就这么成为了恶毒的代名词。

说一句遗臭万年都不为过。

皇后却是感受到了无边的危机。自打赵明曦出事以来,皇后便诸事不顺,心中颇是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什么要命的大事就要发生了一般,连着好些天没睡上一个好觉。又想到太子,皇后心中又是一叹,如今安乐侯府不复存在,京中流言不止,赵氏女名声一落千丈,饶是皇后,亦不由生出了束手无策之感。只得在心里恨恨的诅咒陈氏与赵明曦在地狱受尽折磨,永无解脱之日。

更何况,经此一事,皇帝明面上虽然未曾斥责皇后,平日里却对皇后又疏远了几分,便是初一十五,也只在自己的养心殿安睡,并不再往凤仪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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