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太湖剿匪战事结束之后,通倭案只怕也会迅速审结。
“已经接着信,陆家就快带人进京了。”沈瑞道。“就先让贺家得意几天。”
以杜老八收集到的情报,加上陆三郎带来的贺家族亲,这次的通倭案贺家必败。
然而乔家的传闻并没有全然如沈家几人所料那般,转变成捧杀沈家,而是导向了谁也不曾料到的方向。
有人开始传沈洲妻子乔氏如何疯的,这更符合百姓的八卦趣味,也就很快传开那乔氏是因思念早夭的儿子成疾,才迷了心智,疯疯癫癫的。
然后就有人提起,当初沈珞堕马,是乔大老爷幺子乔永德所拖累。
再之后,就有人明明白白说,就是乔永德在酒楼上因着言辞刻薄开罪了建昌侯张延龄才被教训,倒是沈珞替他挡了灾劫。
百姓不过茶余饭后闲话而已,但传到朝廷诸君耳朵里,便又不一样了。
又不少御史蠢蠢欲动,准备行使他们“风闻奏事”的权利,狠狠参张延龄一本。首当其冲就是专门盯着张家咬的御史刘玉。
偏生,那个被刘玉弹劾从锦衣卫千户变成小旗的金太夫人侄子金琦,也赶在年根底下上本乞复原职,本是想着借改元的喜事,小皇帝抬抬手他也就继续做千户了。
却可正撞到刘玉手里,刘玉利索的再次抛出“幸门一开,则群枉并进”论调,狠狠批驳金琦等幸进之人,又引到张延龄身上,弹劾他残害忠良之后。
沈家独嗣死于非命的事,大家还是抱着极大同情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沈家两代京堂,三太爷与沈沧父子俩素有清名,却落得血脉断决,让人不忍。
过继族中子弟沈瑞到底是无奈之举,病弱的沈润生子则是老天开眼了。
虽然人是张延龄害的这事只坊间风传,未必是真,但以张延龄素日嚣张行径,这事儿还真有不少人信了。
张家也不是白养着御史吃干饭的,很快就有代表张家的御史出来,反斥有心思歹毒之人造谣生事。
眼见就要过年了,还在朝上吵个不停,小皇帝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腊月二十八,以宁晋、隆平、南宫、新河等县多出田庄为仁寿宫皇庄。
仁寿宫原是先太皇太后周氏的居所,因成化、弘治两位皇帝都是至孝,仁寿宫也被整治得极好,乃是紫禁城内诸宫室中最好的一处。
后周氏病故,这里就空了下来。
待弘治皇帝殡天,张皇后晋为太后,本当移宫,仁寿宫就是首选,然张皇后哪里肯住周氏住了多年的宫室,便以“孝”为名,奉本不必移宫的太皇太后王氏入主。
彼时金太夫人还惋惜了许久,那样好的一处地方给了旁人,但女儿的脾气她也知道,叨念两次也就罢了。
早在弘治年间,弘治皇帝就为其祖母周太皇太后加过皇庄,彼时还有御史上书乞罢之,自然最终不了了之。
由此先例,小皇帝效仿父亲为自己祖母王太皇太后加皇庄,百官也是说不出什么来的。
只是如今朝上因张家的事吵翻天,小皇帝不表态却为祖母加皇庄,不免让人深思,一时弹劾更炽。
在一片声浪中,弘治十八年的除夕来临。
腊月二十九,陆三郎并长寿,带了不少仆从和箱笼抵达了通州码头,沈瑞、沈全亲自过去相迎。
一别数年,陆三郎已蓄了短须,打扮上也更加沉稳,完全不像沈瑞当初所见那般带着几分轻浮浪荡气的青年模样。
“陆三哥一路辛苦!都是我的不是,让三哥过年不得团圆。”沈瑞见礼后歉然道。
陆三郎虽是打扮上斯文了许多,一开口仍是爽朗,“瑞哥儿几时这样客气了!这算得什么。”又笑道,“往年运粮北上,在外过年也是常事,今年赶得巧,年前能到已是大幸。”
码头上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双方几句简单寒暄就上了马车一并回府。
马车行出许久,陆三郎撩车窗帘看了左近无人,才压低声音向沈瑞道:“将下船时已把人堵了嘴捆了手脚放在箱子里了。”
沈瑞知他防着被贺家人瞧见再生波折,忙连声称谢道辛苦。
陆三郎摆手道:“瑞哥儿真不要这样客气,也不瞒你,陆家如今的处境想你也是知晓的,我这不止是帮你,也是帮我陆家自己。”
沈瑞道:“如今有了这些证据,贺家也翻不出浪来,定了贺家、章家的罪,陆沈两家便也安稳了。”
陆三郎叹道:“但愿如此。”
他另有一层隐忧,陆家如今朝中没有高官,原是全靠沈家在京周旋,然现下沈洲的官都被贺家弄没了,贺东盛到底还是在侍郎位上,若是官官相护,沈家可能应对?
这次他北上,也是带足了银子的,固然要全力帮衬沈家,也要走走自家的一些路子,以备不时之需。
路上不好仔细商量,两人只闲聊几句松江近况,很快进了京城,抵达沈府。
陆三郎往各处见礼后,被请入外书房,有口箱子早已被送了进来。
长寿亲自开了箱子,果然有个汉子被五花大绑塞在里头,因这人应是身材魁梧,被强行塞在箱子里,姿势颇有些诡异。
长寿示意两个心腹护院过去把人从箱子中弄了出来。
这人果然颇为高壮,脸上却无凶悍之气,反而有些畏缩看向陆三郎并长寿。